第一百一十六章:磐叔,走好(1 / 2)
东舟在南,每逢荷瓜二月便高热难耐,极难出门。热气像捂在锅里的一口气,活活要把人蒸熟。位于东舟独盛山的荒洲派原本有些地理优势,细风山泉,总比山下多几分凉意。今年却不作美,太阳尤其热烈,“小猴子”们守在溪边泡脚,不时淘气地掬两手水在同伴身上。
有小弟子歪头找师兄聊天,眼里充斥着好奇,“惑跃师兄,再跟我们讲讲鹿鸣山的事吧,我们都没听够呢。”
“就是就是。”其余小豆子立马起哄,“尤其那位嚣奇门主,师父跟她成为好朋友啦?她是什么样的人啊,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听说之前嚣奇门还抢过咱们的定山石,我听说这类刀口舔血的刺客最是冷情狠厉,他们是不是很凶呀?”
惑跃是小弟子里年纪最长的一个,最长,也只是十五岁的一个孩子。上面那些师哥不在了,一把吴钩一颗人头,那是南城夜雨里最惨痛的回忆。
剩下这些小豆子非常年轻,最小的不过六岁,没出过山,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唯一熟知的就是与自家门派与嚣奇门的那点“渊源”。
“他们只是看着凶。”惑跃笑了笑,忍不住陷入回忆,“其实人很和善,有大哥哥也有大姐姐,姜门主嘴皮子最利,总跟师父和拂尘老爷子斗嘴。一开始我还生过她的气,后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反而很想跟她亲近。他们身边还有一位付公子,长得特别好看,对我们这些小弟子格外大方。他们每个人都不完美,每个人都有奇怪的脾气和缺点,可这不妨碍他们好。”
“听说他们出门特别有气势。身上所穿刺客服为陇锦所制,样式也极其特别,非寻常刺客服可比。”
惑跃点头,“实在比我们的潇洒很多,通身玄色,头戴同色黑纱斗笠,衣上斜飞一道宝相龙雀纹,以赤色簪丝勾线,姜门主的要更精致些,肩头位置开着一朵两金花。”
小弟子没见过那么精细的纹饰,正歪头想象,忽然有一个孩子叫起来。
“是那样的吗?”
众弟子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上山方向。
那里有一队人马在缓步前行,他们穿着惑跃口中的刺客服,飞着张扬的宝相龙雀纹,惑跃跟着站起来,神情似惊又喜。
“之前说过来看我们,竟真的来了!”
他三下五除二擦干净脚,快步迎着他们冲过去。
“竟是嚣奇门的朋友来访?节气燥热,怎么这时上山。”
上山的人步伐略迟了迟,似乎没想到荒洲派弟子会对嚣奇门这般热情,为首之人歪了歪头,斗笠下的黑纱也随着他的动作飘动。
“这不是想你们了吗?”他语气带笑,却是一派冷沉之气。
惑跃微微皱眉,话也慢了半拍,“我们也怪想你们的,您是哪位哥哥?怎么没见到姜门主?付公子来了吗?”
“门主没来。”他还是那般笑着,没说其他人,也没提付锦衾。
惑跃心中疑惑更重,从黑纱下面向上看,想认认对方的脸。一把袖刀从刺客手里滑出,惑跃虽然带有一定防备,仍然没快那把锋利的匕首。
刀尖划破了他脆弱的喉咙,惑跃只来得及看清他陌生的脸,和脸上一道从耳廓到嘴角的刀疤。
“惑跃师兄!”
“你们怎么可以杀人!”
小豆子们胆大包天地冲上来,惑跃想让他们快走,可他发不出声音。对小豆子们来说,这些身着玄色刺客服的人就是嚣奇门的人。
有人在喊“嚣奇门杀人了!”
惑跃想说不是,他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抱住他的小豆子死了,企图逃走的孩子死了,山里有人下来,惑跃捂住流血不止的脖子,艰难一视。
是师父。
姜梨跑死了三匹快马,不敢睡觉,昼夜兼程。她的腿伤裂开了,一路都在流血,她带上了薛闲记,付锦衾带上了沈从愕和阿南,两人身上都有没愈合的伤口,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放慢马度。
良驹宝马能否争得过时间?
姜梨知道很难,因为消息来的太迟,对方速度太快。
策马扬鞭,马蹄在砂砾中疾驰,姜梨伏低马背,带头冲进一条窄径,大路平坦但小路最快,几十匹快马紧随其后,冲入繁密树丛。
“老东西,骨头还挺硬,胳膊差点被他拽下来。”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东舟山第一猛士,以力量闻名江湖,看见他那拳头没有,石头一样。”
磐松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嚣奇门”这般相见,他派中弟子所剩不多,只有不到二十个孩子。这些孩子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全部跌碎一身骨头,躺与地上。
“说到石头,你看看这个,老家伙刚才带弟子逃命,还不忘抱着这个累赘。”
一名“刺客”将定山石扔给带头的那个。
带头刺客轻蔑一笑,“你不知道这是荒洲派传承百年的宝贝吧?摸一摸强身健体,磨一磨刀剑锃亮,据说传男不传女,传高不传矮,传猴不传人。”
一群“刺客”恶劣的大笑,带头刺客掂着定山石说,“老猴子,你也别怪我们门主,怪就怪你这石头太好用,她回去以后百般惦念,又恐你实在不舍,这才命我们来抢。”
磐松石趴伏在地,浑身是伤。领头刺客见他伸手向前摸索,口中似有言语。
领头刺客侧耳靠近,“什么?”
“你们...不是...”老磐知道他们不是嚣奇门的人,即便初时被宝相龙雀纹迷惑,也很快清醒过来。她的人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如此对待东舟山。
领头刺客脸色变了变,“什么不是。”
他是故意给磐松石留了一口气,他们灭门必须要留下一两个活口,作为口口相传的“传播者”。他们不知道荒洲派陪同姜梨上过鹿鸣山,那场交战传出来的唯一信息只有嚣奇一门屠收两侍主。
她将他们保护得很好,无论是知道真实原委的北部五派还是她自己的人。
她曾说过,老磐,这是我们邪派的事,日后不管谁对你问起,都不能说你上过鹿鸣山。
刺客头领反应了片刻,忽然一把抓起老磐的后领,“你们难道跟邪派有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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