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噩梦(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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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老六咽下了肉块吐都吐不出来之后,秋福才算放过了老六。这时,秋福又变了一副面孔,他叹了口气,看着老六说道:“老六呀,俺们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呀!现在又断顿了,最多再坚持三天,到了第四天头上,这几百口子人起码要死一半啊,再来一次吧,就一次,要不然大伙就都要死了啊!”

秋福说话的时候,老六正跪在地上,他用手不停地抠嗓子眼儿,奈何他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现在想吐,怎么也吐不出来。试了半天,老六算是彻底放弃了。他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秋福和他的人在旁边一直劝。

老六哭了一阵子,突然止住了悲声。他擦干眼泪,对秋福他们几个说道:“喃们的事,俺不管了,想咋弄就咋弄吧。不过俺也有个条件,就算饿死也不能动孩子,喃们要是敢动孩子的话,俺就算拖上这几百口子人死,也要和喃们同归于尽。”

见事情有缓,秋福连连点头。说道:“喃放心,谁都不会动那些孩子一个指头。谁敢动孩子,俺们就跟他们拼了……”

饿极了的人也顾不得等到第二天了,当天晚上,秋福带着人摸到了队伍中。他们将一些孤寡或者落单没有亲人在身边的老人,一股脑地都带到了队伍外面几百米远的地方。有了上次断粮的经验,秋福他们这次一口气揪出去四十多个人。

他们每杀死一个人,死者的身体上都会飘出来一丝黑气,这些黑气聚集在一起,又形成一个黑色的气团。这个气团要比几天前的气团大上一倍有余。两个气团纠缠了一阵子,突然合并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更大的黑色气团。

第二天一大早,忙活了一夜的秋福几个人将炖好的肉汤端了上来。只不过这次所有的人都是呆呆地看着那一大锅一大锅的肉汤,却没有人敢上前盛一碗喝——昨天晚上秋福他们这几个人的动静闹得太大,几乎一大半的人都看到了他们将老人拖了出去。就算还有的没见到他们拖走老人,半夜的时候也听到了老人临死前的惨叫。

昨晚刚刚把几十个老人拖出去,今天一大早就有肉汤吃,大家都猜到出了什么事情。一时之间,现场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人主动上前吃肉喝汤。秋福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起来,他冲这几百号人喊道:“俺明人不说暗话,前几天喃们吃的喝的就跟这锅里面的东西一样。前几天喃们能吃能喝,现在就吃不了喝不下了?”

这句话说完,已经有人俯下身体开始吐了起来。就在这时,老六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冲向秋福,他手里拿着一把牛耳尖刀。将秋福扑倒之后,又在他的身上连捅了十数刀,等秋福的手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头头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秋福的手下本想过去救他,还没等他们冲过去,周围的灾民突然一拥而上将他们扑倒。秋福的手下本来就不多,哪里经得起上百人的围殴。片刻的工夫,秋福的手下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上满是刀伤和棍棒伤,几个人当场死亡,就算还有没死的也离断气不远了。

将秋福放倒之后,老六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喊了一阵子,老六步履蹒跚地走到了队伍前面,当场对面前的几百多号人跪了下去,随后一个头接一个头地磕了下去。

老六一边磕头一边号啕大哭,没有多久他的额头就磕破了,鲜血顺着他的脑门儿流了下来,几百多号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还在不停磕头的老六。现场短暂地静了一下,这几百号人同时开始大哭起来。哭了一阵子之后,有几个和老六关系不错的人,走过去将他拉了起来对他说了几句,几个人在一起抱头痛哭。

也不知道他们哭了多久,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众人才算止住了悲声。秋福一死,老六又成了队伍中的当家人,他让人将秋福几个人的尸首扔到了山涧中,然后继续领着队伍朝前走。

老六领着这群人又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见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发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国民党军营。

老六带着人在军营门口要饭,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们老家的县长。打听了以后才知道老家遭灾以后又遭遇了兵祸,这位县长也待不下去了,于是托了关系,被平调到广州某地继续做他的县长。只是兵荒马乱的,他一个文官出门不放心,便跟随着开拔到广东换防的军队一起起程。

这位县长还算是有良心的,当下找带军中的长官说了情,又使了些钱。部队的长官也是中州人,看在都是老乡的分儿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拨了些军粮给了老六他们,又让他们跟着军队一起到了广东。

这一下子,老六他们算是重见了天日,经过了几个月的煎熬,终于吃上了饱饭。到了广东那位县长的辖下,县长在当地给他们批了块荒地,又找了当地的富户帮忙照应。没过多久,老六他们便在当地落户常住了。

几年以后,老六的这个小村子有了些家底,他便找了幸存者里面识字的人,将死在路上的老乡们的名字都抄了下来,学着当地人的样子,在村里也建了一座祠堂。除了秋福几个人以外,几乎所有死在路上的老乡都有了牌位,被供奉在了祠堂里。从祠堂建起来的那天起,本来一直守在他们周围的黑气团跟着这些牌位一起进了祠堂,多少年过去一直都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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