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泽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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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芷低呼一声,上前一步,崔宴止道:“凌将军!”

凌芷朝宋珩看一眼,宋珩摸摸头,神色有些懊恼。

“叫你多嘴挑拨!”凌芷瞪他一眼,紧张地看了看已经进了大帐的两人:“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宋珩伸着脖子往大帐内瞧,这时帐帘被一只手臂一拨,垂下来掩了个严严实实。

片刻后里头传来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李覆一急,往前跨了两步,想冲进去劝架,崔宴再次将他一拦:“别进去,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他说罢,唇边隐隐现出一丝笑意:“沈将军和谢统领从小打到大,不会有什么事儿,都散了吧。”

“这倒是,”李覆愣了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几年前在獒龙沟也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开始掐架。”

气氛松快了些,几人一时都没离开,嘴里说着闲话,眼光不断往大帐紧闭的帘子跟前飘。

大帐里的风光却完全与众人的想象背道而驰,这会儿沈荨正被人抱坐在长案上,因一时不慎被带落的几件狼牙拍、勾杆、铁蒺藜等防具乱七八糟地堆散在长案的案角和地上。

方才便是这几件器具被甩落之际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两人一时不敢动弹,沈将军的手臂环在谢统领的肩上,掐着他后颈上的肌肤。

“你疯了?有人闯进来怎么办?”她贴着他的耳根悄声埋怨。

谢瑾双臂撑在案上,身体前倾迎合着她的拥抱,低低笑道:“十多天没见了,你不想我么?”

“不想。”沈荨嘴硬,片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寻到他唇角挨了过去,他由她亲着,然后回敬她一下。

沈荨双脚在案下一晃一晃的,摸着他的后衣领上镶的一圈狐毛:“这次没受什么伤吧?”

谢瑾鼻尖贴着她的侧脸,让脸上的面具冰着她,他现在发现,她似乎挺喜欢这样。

“受没受伤,你亲自检验一下就好了,”他笑道:“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回家么?”

沈荨转着眼珠想了想:“能抽出几个时辰,但呆不了多久。”

谢瑾点头:“好,那我先过去等着你。”说完,搂紧她的腰肢偏头吻过去。

沈荨眼角瞟着帐帘,扯着他脑后的的头发,含混不清地说:“好了……好了啊,差不多了……”

她不安地在案上扭动了一下身子,案角边上几只摇摇欲坠的铁木角被晃落跌下去,正好撞到地上的狼牙拍上,再次发出一阵声响。

尽管声音轻微,还是被帐外竖起耳朵的人捕捉到了,崔宴神色不动,若有似无地挡在帐前,问李覆:“李将军,方才梅花阵两翼的骑兵,还可以再收紧一些吗……”

里头两人身体再次僵了一僵。

谢瑾喉间发出几声模糊低沉的笑声,脸退开一些,改以手指指腹爱抚着她水光润致的唇瓣。

“为何不让我继续?”他压低声音问:“我心里有数,这次滦河上游往西的行动过后,我便按兵不动了。”

“阴炽军光芒太盛,这时候必得压一压,”沈荨脸色严肃起来:“你非去滦河西干什么?”

谢瑾贴着她的耳根说了几句,沈荨眼中光芒悄现,随后又道:“不行,太危险,我不允许你拿自己做诱饵。”

“放心好了,我有准备,”他亦敛了唇边的笑意,沉声道:“我不会拿阴炽军来冒险的。”

沈荨犹豫一阵,咬着唇不说话。

“别咬——”谢瑾摩挲着她的下唇:“你听我说……”

沈荨皱着眉头止住他:“这会儿别说,明晚再商量这事,谢统领,你现在该出去了。”

谢瑾微微一笑,把她从案上抱下来,亲了亲她的脸颊:“你过会儿再出去。”

他直起身子,哪知脸上的面具把沈荨的一缕头发挂住了,这一陡然离开,沈荨一声惊叫没忍住,“啊”了一声脑袋直撞到他脸上,低呼道:“头发……头发……”

谢瑾又好笑又心疼,赶紧伸手去解,谁知那绺头发缠得很紧,一时半会竟解不开。

他不由打趣道:“阿荨,解不开,要不把这绺头发剪了吧。”

“去你的,”沈荨恨道:“你敢,你要剪了我的头发我和你没完。”

“好啊,”谢瑾笑道:“我等着看你怎么个没完法。”

话虽如此,他还是稳住呼吸,轻轻地侧头摸索着把那发丝从面具边上一丝丝抽开。

他鼻间的气息一缕缕温着头顶,沈荨顺势抱住他的腰,叹了一声:“谢瑾,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洗干净了才来见你的。”谢瑾终于把那绺发丝解开,吁了一口气,揉了揉她被扯住的那处头皮:“好了,疼不疼?”

沈荨摸摸头,推他:“还好,你快走吧。”

谢瑾整了整衣襟,撩开帐帘,迎面便是刷刷几道目光扫过来,有好奇,也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谢瑾不动声色,朝众人略一拱手,一声不吭地走了。

大伙儿立刻往帐内看去,不一会儿沈将军也出来了,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与之前相比发丝微有凌乱,方才里头又动静不断,显见是动了手,乱七八糟散在各处的防具也可见一斑。

只不知两人过了几招,较量的结果如何,这次又是谁让步。

沈荨锊着头发,扫视众人一眼:“咦,大家都还没散啊?既如此,我还有几件事……”

大伙儿赶紧一哄而散,崔宴看了主帅大人一眼,摇头叹一声,也拔脚离开了。

这一晚没有下雪,但天空飘起了细雨,绵绵的雨丝浸透了微翕的纱窗,幸而窗前已垂下厚厚的一层帐幔,将沁骨寒意略微隔绝在外。

屋角的过风处燃着一个银骨炭盆,拔步床边的帷帐放了一半下来,里头春意融融,沈荨披着外袍,跪坐在床上,拿小签子挑了药,在谢瑾背上的伤处轻轻抹着。

他光着上身趴在枕上,被子盖到腰间,沈荨的指尖有些冰,不时触到伤处周围的肌肤,谢瑾一点也不觉得痛,只觉惬意中又有丝丝酥痒,挠得心湖也在微微荡漾。

这次的伤在肩上,横七竖八地交错着,他从滦河沿岸回营的路上伤口就结了痂,但看上去仍是触目惊心地灼着人的眼。

“不是允许穿甲了么?”沈荨气哼哼的,在他腰侧掐了一下,收了药把药箱放到一边的几上。

谢瑾坐起身来,笑道:“别人身上扒下来的甲不穿也罢,出征峦河前不是还没收到诏令说可以穿甲么?我自己的铠甲便没带。”

“这种时候还讲究这么多干什么?”沈荨白他一眼,拿一件中衣来给他穿上。

谢瑾一面穿衣,一面道:“阿荨,想剿灭阴炽军的不止樊王一个,太后和沈渊早就把阴炽军视为眼中钉,如果不出我们意料的话,这次去滦河西,乌桓的一队西凉军可能会埋伏在半道上……”

沈荨沉默不语,谢瑾下了床,坐到书案前把压在镇纸下的一张地图抽出来放到面上。

“樊王早就在那里做好了布置要把阴炽军一网打尽,我如果能将计就计,把西凉军引过去,让他们和樊军拼个你死我活,一方面能破坏西凉和樊国的盟约,一方面也可以惹怒乌桓,他急怒之下或许去找沈渊麻烦。”

他把沈荨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环在她腰间,一手拿了笔在图上虚虚划着。

“要去滦河西,必走伍贡山,西凉军如若要进行伏击,应该会埋伏在这一线——阴炽军杀名在外,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应该会等到我们与樊军交战后撤退,趁我们力气不济时再发动攻击。”

他手中的笔尖指到伍贡山尾的一处山坳,停了停。

“樊王虽一直忍气吞声,但这次也到极限了,他在滦河一线秘密布置了大量兵力,想等我们一到就展开围剿,我会小心把大部分樊军引到这个山坳里来。”

“你怎么做?”沈荨转过头盯着他。

谢瑾微微一笑:“这段时间和樊军交战,我们囤积了不少从樊军尸体上扒下来的军服,只要故意让西凉军打探到我们为混淆耳目穿上樊军军服,那么真正的樊军一到,他们会认为这些樊军就是阴炽军……”

沈荨笑嘻嘻地捏了一下他下颌:“你一早就计划好了?”

谢瑾“嗯”了一声,握住她那只手瞅着她道:“怎样?沈将军?允不允许我出征滦河西?”

沈荨想了想:“那我带荣策营也埋伏在周边,以防有什么意外。”

谢瑾见她点了头,便拿笔蘸了朱砂,在地图上点了几个点,“你如果要去的话,可以事先埋伏在这处,到时我会带人从这边走……”

沈荨侧头看他,见他一面沉思着,一面不时点着笔尖,长睫下双目清湛有神。这种时候,一般他眉心会微微地凝蹙着,修眉也会略微上挑,可惜面具挡着,那种熟悉的神态只能凭想象了。

她叹了一声,把冰冷的双手往他衣领里探。

谢瑾慢慢停了手:“干什么?”

沈荨哈哈一笑:“手冷,给我暖暖手。”

“那就伸到里面来,”他抬起双臂,等她冰冷的双手摸到肋下,才放下手臂把那两只手掌夹住:“暖和些了吗?”

“暖和了。”她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把身体也整个儿贴上去,谢瑾搁了笔揽住她肩头,长时间注视着案上的地图。

外头的雨丝更密了,有细细的雪点子夹在其间飘落下来,寒气从翕开的窗缝里一股股往屋子里侵,他把人抱到床上,放下了床帐。

三日后的夜晚。

风紧云厚,月隐星黯,雪没有下下来,凛冽的寒风在山涧上下呼号着,呜呜的风声荡在耳边,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这一种扎人身心的霍霍之声。

沈荨裹着狐毛披风,策马立在一处山崖上,旁边是孙金凤与冯真,身后的树林里,隐着荣策营的五千将士。

她的目光凝注在山崖下一处黑乎乎的山隙处,谢瑾带领的阴炽军正从那里秘密通过。

不一会儿有哨兵来报:“禀将军,阴炽军已过了贡虎涧,现暂时停了下来,等待前面探子的消息。”

沈荨颔首,把目光转向西面方位。

离此地五十里处的山坳中,已有一小股的西凉军从昨夜起便潜在暗处,但据沈荨的探子回报,大批的西凉军一直集聚在伍贡山外靠近西凉与大宣交界处,并没有深入山腹中。

她压下心头那丝不详的预感,静静等着前方侦查樊军情况的探子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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