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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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欢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桥。”

“讲什么的?”老太太追问。

“好像是……”她睡了一晚上,当然不晓得。“反正就是一个电影。”

“以后撒谎先打打草稿。”

“阿奶,真的是看电影,老三和二姐都去了,不信你问问,还有那个……”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不该继续说下去,忽然大脑恢复电路,“《魂断蓝桥》!看的《魂断蓝桥》!”

老太太淡悠悠地说:“这个电影我看过。”

“你看过?”家欢不信,“我们是在粮食局大院看的。”

老太太又动了动,侧卧着,面对家欢,月亮的散射光从窗户照进来,映得她像一尊卧佛。老太太柔声道:“那年我去上海。本来我是不想去的,但是亲戚有事情,家里没人有空,只有我能去,那就我去。到了之后亲戚说请看电影。那就看。刚好就是这个《魂断蓝桥》。”听奶奶这么一说,家欢忽然对《魂断蓝桥》又感兴趣了。老太太继续,“它就讲一个跳芭蕾舞的女的,在一座桥上遇到一个男的,但是,突然打仗了,男的要去参军,走了。女的因为要去见男的最后一面,把工作丢了。”

“这女的真倒霉。”家欢听进去了。

“后来来了一个名单,说这男的打仗死了,这女的很难过,又没有工作,那只能……”少儿不宜,老太太停了一下,调整叙述内容,“只能去做一些不那么体面的工作,结果呢,这个男的忽然又回来了。”

家欢追问:“那他俩咋办?结婚了。”

老太太道:“还能怎么办,男的回来了,是英雄,家里也好,女的呢,不体面,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但也不是她自己想这样的,就是命,偏偏她又是个贞节烈妇。”

家欢快嘴:“这个女的到底去做什么不体面的工作了呀,是不是去做妓女。”

“去!”老太太微嗔,“小孩子别乱说,反正这个女的最后痛苦不堪,不愿意欺骗那个男的,跳桥自杀了。”

“那男的怎么办?”家欢还问。

老太太翻过身,拖着悠长的调子:“没有了,睡觉。”

家欢只好睡觉。

小卧室,家文和家艺一人一边。美心的黄雨衣又挂起来了,是屏障。家艺心里有气,重手重脚。家文批评她:“老三,动作轻点。”家艺失去理智,索性拉了灯绳。灯光大亮。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家艺词不达意,家文听着莫名其妙。“该睡觉睡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家艺愤然:“何老二,你这人怎么这么两面三刀,一边说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一边又和人家去看内参片。”

“别胡说。”家文不想跟她纠缠。

家艺抖抖绳子上挂着的那件家文的衬衫:“看看,还有面粉迹子呢,还不承认。”

家文很少动怒,可老三既然逼到跟前,甚至有些损害她名誉,家文也不得不理论几句:“老三,我是成年人,参加工作了,确切地说,也到了适婚年龄,我处不处、跟谁处、到什么地方处,都是我的权利我的自由,是爸妈鼓励社会允许的,我知道你这是气话但你不应该针对我,今天在粮食局大院,我看到你了,但为了给你留面子,我故意没跟你打招呼,你,还有老四,整天跟南菜市那个欧阳家的小子混在一起,爸妈就不同意,何况你现在还没正式参加工作,不算独立,吃着家里的用着家里的,更不应该给爸妈添麻烦。而且你这样跟这个出去跟那个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至于我,我跟卫国出去,那是因为我们都想清楚了,非彼此不可,过几天他就要上门拜见爸妈奶奶,他妈来求过亲,还给了一对镯子一支金钗,给我面子,也算给我们家面子。所以根本不存在你说的踏船不踏船的问题。老三,以前你小,我当你不懂事,你想跟这个那个做朋友,我都尽力帮忙。但你现在如果把家里人都往外推,我无话可说。你就当没我这个姐姐,但我还是把你当妹妹。老三,我比你大几岁,这些话也是大姐告诉我的,我传给你,女孩,最重要的是名声。常在河边走,就没有不湿鞋的。我们家容不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爸妈不容,奶奶更不容。很多时候,就算你自己够坚定,也保不住外头有人打你的主意。今天这话,比过去一年说得都多。我点到为止,听不听得进去在你,但我作为姐姐,我觉得有义务跟你把话说明了。”

震撼教育。

家艺只是使一些小性子,没料到,二姐竟突然来这么一段。排山倒海,不容置喙,入情入理,里外里都说清楚了。家艺呆在那儿。她和家文还隔着一层黄雨衣布。她还能说什么呢。二姐的嘴巴,不说则已,一说惊人。家艺像被人抽了筋一般,脚一软,坐在床上。

“关灯了。”家文告知。一伸手,拉了灯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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