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孔佑的生死(1 / 2)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凯旋前的最后一次战役。
眼前遍布黄沙,孔佑却想起洛阳城。
那里邙岭巍峨,洛河蜿蜒,正阳门前有铜铸天禄,南北长街游人如织。
那里宫墙耸立,朱门玉户,春日盛阳有桃花胜景,秋日石榴枝头摆动。
其实那些都没什么。
只是山水盛景易得,佳丽美人难遇。
而他的美人,就在洛阳城中,等他回去。
自从那个吻后,他们已经太久未见。
他知道她在洛阳城交朋友、做生意、救夫子,肩膀单薄,却迎战皇权君威。他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却不足以让他斩断思念。
孔佑还记得自己拥抱她的感觉。
她那么软,而他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甚至妒忌自己能够触碰她的手臂,能够亲吻她的嘴唇,能够看见她的眼睛。
他想到她的身边去,杀奸佞、除恶犬,给她造一个太平盛世。
只有她能让他被仇恨啃噬的魂魄稍稍喘息,只有她,让他觉得人世间还值得。
所以,即便回到洛阳的路是一条刀山血海的死路,他也要趟过去。
“晋王殿下。”孔佑纵马上前,从部下手中接过舆图。
自从与匈奴开战,就连大将军卫燃,都习惯了由孔佑排兵布阵。
“在这里兵分两路,”孔佑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神情郑重,“我带五千人突袭敌营,把他们引到涿邪山东面,晋王带部将现身,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的手指点向一处山峦。
沙漠里的山并不高。
但涿邪山耸立在一片荒漠中,高数丈、巨石嶙峋,远远看到,还是会觉得震撼。
匈奴残部就藏在涿邪山后。
那里易守难攻。想要打赢,就要诱敌出击。
“兄长放心。”刘礼接过舆图,抬手把兜鍪扶正。
他那一双桃花眼中闪动真诚的亮光,肩膀微微耸起,似乎是怕冷。
然而孔佑却神情微变,紧盯着刘礼,目色渐渐肃然。
孔佑还记得刘礼小时候的习惯。
每次要在学堂使坏时,他都是这样的动作。
微抚头发、肩膀耸起,用真诚的目光迷惑对方。
“兄长怎么了?”注意到孔佑的表情,刘礼问道。
他故作轻松的样子,更是加重了孔佑的怀疑。
“晋王,”孔佑的眼神一瞬间深邃许多,在呵气成冰的冬日,他的血液也似乎凝固住了,声音深沉,“此战至关重要。”
“本王知道。”刘礼的手缩进衣袖,握紧缰绳,点头道。
“匈奴主力虽然被打散,反而让匈奴内各派系摒弃前嫌,团结一致。若此战败了,他们还是有能力对大周造成威胁。”
孔佑尽量说得清楚明白,好似当年在学堂里,他给刘礼解释骈文的精要。
“兄长想说什么?”刘礼终于认真起来。
“我想说,”孔佑道,“国难当头,个人的生死不算什么,你我的争斗也不算什么,甚至于皇位荣辱,更不算什么。把匈奴阻击在涿邪山以北,让大周的百姓可以安然度冬,不误春耕,是每一个征北将士的心愿。他们为百姓而战,为大周而战,我们不该让他们的血白流,不该让朝廷的矛盾把北地撕开一个口子,让国都沦丧。”
起风了。
风裹起黄沙,拍打在他们的战甲上。马匹有些焦躁地低嘶,似乎也知道主人说出的话震动心神。
刘礼看着孔佑,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
“兄长说的什么话?”他的双腿夹紧马腹,讪讪道,“你我又有什么争斗?朝廷更没什么矛盾,”刘礼拱手道,“今日一战,祝兄长所向披靡!”
到此处,再无话可说。
有时候,情谊和信任与血缘无关。反而会因为血缘带来的枷锁,多了一层提防和戒备。
而无论你戒备与否,都要踏出那一步。
孔佑带领越骑、胡骑两位校尉纵马出击,而刘礼带领步兵、长水、虎贲等校尉摆阵设伏。
匈奴人已经拥立新单于即位。
为了给老单于报仇,他们聚集在此。
孔佑声东击西,先打得匈奴人阵法大乱,再趁他们求胜心切,引他们出击。
到这时,孔佑带去的兵马已经折损千人。
但他也已经顺利把匈奴主力引入预先设定的埋伏圈。
接下来,四面八方会有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大周兵马骁勇善战不惧强敌,会把匈奴人尽数斩杀。
然而——
并没有。
四周安静得能听到风沙越来越大的声音。
不,四周也是喧嚣的,那是匈奴人举起的弯刀,从空中划过。
原本该在此处设伏的兵马,消失在茫茫大漠,无迹可寻。
孔佑猛然回头,看到的是潮水般的敌军。他往前望去,漫天黄沙中,似乎能看到大周的城池。
刘礼,到底还是出手了。
用形同叛国的方式。
数里之外,刘礼掀开褡裢取出酒,就着冰冷的壶嘴,闷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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