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永不言弃(1 / 2)
杨帆站在女生宿舍楼后面,呆呆望着312寝室的窗口,可儿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后,他就走到这里,等了很久,没看见寝室亮灯,恐慌之余,他一遍又一遍拔打她们寝室的电话,没有人接听,正当他准备不顾一切冲上去时,宋恬接了电话,告诉他可儿已回到寝室睡觉,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夜色渐浓,各个寝室的灯光相继熄灭,整栋宿舍楼沉静在暗夜中。杨帆悄立许久,最后,下定了决心,快步走回车上,启动车子驶回万绿湖山庄。
大厅里灯火通明,客人已经散去,只剩下华芷萱独自一人坐在大厅里抽烟,抽烟的样子高贵优雅,但万种风情难掩寂寞廖落。杨帆看着心酸,这些年来,母亲在人前总是风光无限、人人称羡,而风光之后的脆弱孤寂只有他看得见。
他放轻脚步走到母亲面前:“妈妈,我想和您聊一聊。”
华芷萱掐灭香烟:“正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坐。”
杨帆在母亲对面坐下,先开口:“可儿刚入大学时,我无意中认识了她,从那时开始,我就喜欢上她,预料到我们家可能很难接纳她,我不想惹您和爸爸生气,也不想害了人家,所以一直尽可能的克制自己,极力不让自己看见她、想起她,可是感情这种东西越压抑越强烈,到了最后,我实在没有能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是我主动追求可儿,她并不清楚我们家的情况,为了能接近她,我骗她说您和爸爸只是普通公务员。还有,她会住在我那里,也完全是因为我的刻意设计,我怕她知道受骗后,会离开我,就想生米煮成熟饭,总之,一切都是我不好,和她没有关系.....”
华芷萱轻轻一笑:“你倒是很维护她。”
“可儿是个很好的女孩,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可以和她相比拟,”杨帆恳切,“妈妈,我求您,为了我一生的幸福,请您接纳她!”
华芷宣神色柔和:“我相信你的眼光,能让你如此喜欢的女孩,必定她有她的好,而且,我也让人详细调查过她的资料,她的确很优秀,虽然不擅长于琴棋书画这类风花雪月的玩意,却很有的经济头脑,是经商的天才。”
杨帆松一口气,喜笑颜开:“妈妈——”
“但是——”华芷萱话峰一转:“你们不适合,至少在你和馨馨结婚前,你们必须分开。”
杨帆的笑容愕然僵在脸上,半晌,他慢慢回过神,斩钉截铁说:“不,我只和可儿结婚,至于馨馨,我把她当兄弟,她对我也没有任何男女间的感情。”
“你呀——”华芷萱摇头无奈笑:“太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了,馨馨大你一岁,比你懂事得多,她很清楚我和她妈妈商定的这门亲事,却从来没有提出过反对意见,这意味着什么?”
杨帆怔了怔,毅然说:“我不需要了解其他女孩子的心思,那与我无关,从我下定决心追求可儿开始,就认定她是我共渡一生的人。”
“幼稚,”华芷萱斥责:“人的一生有多长,你现在就能为你的一生下定论了吗?”
杨帆不假思索回答:“能,我永远不会放弃她。”
“小帆,妈妈反对你们,并不是因为秦可儿出身寒微,而是你们确确实实不适合,她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小时候受过亲生父亲和奶奶的暴力虐待,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心理上多多少少有点不健康,或许平常交往中看不出来,一起生活久了,心底的阴暗面就会慢慢暴露出来,对家庭对孩子都不利,这是其一;其二,你从小生活一帆风顺,而她在坎坷中长大,心智明显比你成熟许多,能力也比你强很多,如果你们结婚,以她好强的个性,将来必定插手家族事业,你又那么的喜欢她,肯定事事顺着她,而忽略了自己能力的提升,渐渐地,你越来越依赖她,妇强夫弱,大权旁落,会有什么后果?历史上武则天、慈禧太后年轻时,哪个不是温柔美丽可人,一旦沾染上权益,结果变成个什么样子?其三,你们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兴趣爱好,生活习性完全不一样,相好容易相处难,《金粉世家》你也看过,金燕西和冷清秋最初何尝不是真心相爱,结果呢,还不是成为一对怨侣,劳燕纷飞。小帆,妈妈不会害你,你就听妈妈这一次。”
杨帆低头沉默不语,华芷萱以为他被劝说打动了,柔声劝慰:“小帆,妈妈知道你毕竟付出了真感情,硬生生斩断肯定会有些心疼,但时间长了,慢慢的也就淡了,把这段感情当作你少年时代的一段美好回忆吧;至于可儿那个女孩,妈妈会给她合理的补偿,说真的,我确实很欣赏她,可惜了。”
杨帆突然问:“妈妈,您和爸爸幸福吗?”
华芷萱意外,一时间答不上话。
杨帆紧接着又问一遍:“您和爸爸,一个是豪门千金,一个是高干子弟,算是门当户对,学识相当,志趣相投,可是你们真的幸福吗?”
华芷萱强作镇定:“当然,你没看到你爸爸很尊重我吗,你爷爷奶奶对我也很好吗?”
“妈妈,我已经二十一岁,是个成年了人,很多事可以摊开来说,不用再隐瞒我。”杨帆笑一笑,有些苦涩,“爸爸在外面有女人,对不对?如果不是因为外公的势力够强大,爷爷奶奶的严令管制,他早就跟馨馨的爸爸一样,有好几个私生儿女了。”
华芷萱乏力倒向沙发靠垫,手扶在前额上,心中不是不悲哀,天之骄女,心高气傲,却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杨帆眼神从容坚定:“我和可儿不适合的三条理由都不成立,第一,做错事的人是可儿的生父和奶奶,不是可儿,别人犯的错误,凭什么让可儿来承担后果;第二,您太小看您的儿子了,我不需要一个站在我背后、低眉顺目依附我的女人,我要的是一个站在我身边、和我并驾齐驱的女人,可儿能力比我强,为了能配得上她,我必须奋起直追,她只会促使我上进,而不是让我变得依赖无能;第三,可儿不是冷清秋,我也不是金燕西。未来是个未知数,我现在不能百分之一百的说我和可儿将来必定幸福一辈子,但我们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至少现在和可儿在一起,我是幸福的;如果和馨馨在一起,现在就没有幸福可言。一个家庭能否给孩子快乐详和,并不仅仅是锦衣玉食、一帆风顺,父母之间的感情沙漠同样对孩子是一种巨大伤害,政策联姻的悲剧在你们这一代已经上演过一次,为什么还要让我再承受一次,让我的孩子将来再重复一次我所受过的伤害?”
华芷萱觉得疲倦,手指揉了揉眉心,“如果你一定要和秦可儿在一起,那么你们就耐心等待吧,等到你完全独立、足够强大、能牢牢掌控住梁家产业的时候,你可以和她在一起,在此之前,你们还是分开的好。”
“梁家产业?”杨帆嗤笑,“我家现有的还不足够吗?”
“博锐的实力在大陆实业界的确是数一数二,但和纵横欧美亚的大财阀杜氏集团相比,仍有很大差距,甚至比香港的胜天、华丰两大财团还要略逊一筹。杜修宇生前就对大中华区的市场蠢蠢欲动,后来因为意外病故,计划搁置,现在杜氏集团主事的人是胜天总裁耿绍昀,而杜家的女婿又是华丰总裁沈嘉恒,两人争权夺利,无暇顾及抢夺大中华区的市场份额。还有一年时间,杜氏集团将归于杜修宇的女儿杜惜若掌权,到那时纷争肯定会结束,发展大中华区市场的计划很可能被重新提起。我们必须在计划付诸实施前,发展自身实力,就算无法和杜氏抗衡,也不能过于悬殊,而短时间内迅速提升实力的最有效方式就是联姻,永昌企业的实力与博锐相差不大,现在真正掌权的人是梁夫人,她已经重病缠身,馨馨姿质有限,永昌中又多有她丈夫的朋党,为了不让产业落入丈夫外面那些私生子女手中,她已经决定,只等你毕业和馨馨结婚后,把事业交到你手中,凭借我们的势力保障馨馨的利益。”华芷萱神情郑重:“小帆,正如你所说,你已是成年人,应该承担起家族事业的责任,一切以大局为重,暂时和秦可儿分开,等大局落定,你们再重新相聚,除了名份之外,你可以给她一切,至于馨馨,我们家好好待她,只要你别做得太明目张胆,我想她应该可以容忍秦可儿的存在。”
“不,”杨帆摇头,“就算馨馨愿意,我也不可能让可儿受委屈,她必须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
“小帆,你刚才问妈妈是否幸福,对吗?”华芷萱酸楚一笑,卸去叱咤风云的女强人铠甲,她也不过是一个不快乐的柔弱女人,“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一辈子我已经不奢望幸福,人生所有的寄托只在于你和事业,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有生之年能看见家族事业在你手中达到能与杜氏相抗衡的程度。”
“妈妈,”杨帆痛惜看着母亲,“我愿意完成你的希望,也愿意承担起家族事业的责任,但不是以牺牲可儿为代价,她是无价的,任何条件都不能换取她。”
“如果——”华芷萱叹一口气,一字一顿:“我—坚—决—要求你们现在分开呢?”
“没有丝毫圜转的余地?”
“没有!”
“那么我从现在开始学会独立。”杨帆把车匙放在茶几上,又拿出钱包,一一抽出来里面的卡放在母亲面前,只留了一张银行卡:“银行卡里是多年来爷爷和外公给的压岁钱,我一直存着没使用过,请让我带走应急备用。”
“你、你,”华芷萱指着儿子,气得浑身发颤:“为了一个外人,要和我断绝关系?”
“怎么可能,血脉断不了,亲人永远是亲人,父母永远是父母,我会经常回家来看您,您有事也可以随时打我手机,一切和我读书的时候没有区别;只是我不能放弃可儿,所以必须从现在开始学会自力更生,可儿十八岁时就已经独立养活自己,我一个大男人,现在二十一岁了,没有理由不独立。”
杨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大厅里,母亲茕然的身影显得孤独脆弱,他心中一涩,忍不住喊了一声:“妈妈。”
华芷萱仰起脸,平静淡定,又变成了那个滴水不漏的女强人。
杨帆默然苦笑:“妈妈,我走了。”
她没有答话,一动不动看着儿子开门离去。
过了一会儿,梁蓉馨慢慢走下楼,期期艾艾:“伯母,他走了,这样好吗?”
“迟早会回来的!”
可儿做了很多梦,纷乱梦境里到处是杨帆的影子,她更改姓氏被拒绝时,他为她跑腿求情;她被桑丽娜辱骂时,他陪她散步;她被徐光宗的谣言中伤时,他为她避谣出气;他分担她的工作,教她吹口琴、下棋;她生平第一支舞,是和他一起跳;花前月下,和他渡过无数快乐甜蜜时光......
依稀间,感觉到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手掌微凉,她听见他的声音:“可儿,可儿......”茫茫然睁开眼,杨帆略有憔悴的脸庞映入眼眸,她以为还在梦境中,抬手轻抚他的脸庞,“我不舍得离开你。”
他握住她的手,“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
可儿微笑闭上眼,梦境总是比现实美好,他的气息,他的声音,还有他微凉的手......感觉如此的真实,她猛然坐起,张目四顾,没错,这是她的寝室,午后的一缕斜阳照在窗台上杨帆真真实实坐于床畔,正关切看着她。
“你——,”她的声音沙哑,“怎么进来了?”
“宋恬说你从昨晚一直睡到中午没有清醒过,担心你生病,就央求了值班阿姨让我上来看看。”他递一杯水给她,“是不是身体不适,我陪你去医院检察一下,好么?”
大概是睡得太久了,她觉得口干舌燥,咽喉生烟,接过水杯,一口气饮尽杯里的水,嗓子清润了许多:“我没有生病,只是有点累了。”
杨帆歉疚,轻柔把她凌乱散落肩侧的头发捋向脑后,低声说:“我做得不够好,让你受累了。”
可儿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他默然看她半晌,苦笑:“我原本准备了很多话想对你说,现在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可儿摇一下头,“我想起床。”
杨帆明白她的意思,站起身,说:“你今天还没有吃过东西,我先去买点吃的上来。”他退出门外,顺手带上门。低着头缓缓走下楼,步履沉重,他和她已经有过亲密关系,其实没必要回避,但她希望如此。站在楼下,他不由抬头,望见312寝室紧闭的门,她的心也如此这般,对他紧闭上了吗?
值班阿姨已经认得杨帆,见他神情郁郁,关切问:“你女朋友病得厉害吗?”
杨帆勉强笑了笑,心绪混乱沉闷,疲惫得不想说话。
阿姨同情:“别太担心了,先带她去医院检一下吧。”
可儿拧开水龙头,双手掬水连连往脸上泼,水滴泼入眼眶,又从眼角滚落,她怔怔望着对面镜子里的人影,苍白的脸庞上水痕交错,几缕碎发湿漉漉粘在脸颊旁,眼神凄苦,狠狈而软弱。她闭上眼,无力倚靠在墙上,瓷砖彻成的墙面冰冷紧硬,十月上旬的日子,气温还有些高,她只觉那冰冷直透心底。该怎么办?“分手”两个字听起来很简单,然而只要想一想,心就痛得揪成一团。
从小到大,她一向独立,既使是面对妈妈,不忍加重那嬴弱身体上的负担,所以从不去依赖。毕竟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累了冷了孤单寂寞了,心底里也曾暗暗盼望有个温暖的怀抱让她靠一靠,歇口气。他给了她所贪恋的温暖与依靠,整整一年,她已经习惯他的陪伴,习惯和他分享一切快乐与烦恼,原来,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和宠溺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如果从来没有得过,便无所谓失去;但她明明拥有过这样的幸福与快乐,更全心全意爱过付出过,一切早已渗入心髓的,生生的剜心剖髓,亲生经历过,才知道到底有多痛。
杨帆推门进来时,可儿已经把自己收拾整齐,面朝室内侧伏在桌上,长发斜过肩侧如瀑布般垂落,几缕发丝随门外吹入的微风轻轻飘动。一刹那,他有一种错觉,她仿佛是一道稀薄的影子,转瞬既逝,心中莫名恐惧,声音不由轻颤,“可儿?”
可儿受惊般,身体微微一震,猝然坐直身体呆怔看他。
杨帆不安,又轻轻喊一声:“可儿?”
可儿眨了眨眼,回过神,神情自若解释:“睡觉时间越长,越觉得困倦,刚才差点又睡着了。”
他端了一杯冒热气的百合莲子粥放在她面前,又拆开粟子蛋糕的包装盒,“你一天没吃过东西,先吃点清淡的垫胃。”
可儿垂眸看着面前的食物,都是她爱吃的口味,生活上她对自己照顾并不周到,忙碌起来常三餐不继,更谈不上什么养生之道。这一年来,是他一直在照顾她,刚开始时,他也不懂得该怎样去照顾一个人,就依照江波的样子学着做,渐渐地,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比别人的男朋友为女友所做的一切更多更好,为她打开水、买早餐;盯着她一日三餐按时吃饭;特意为她早晚各订了一份鲜奶,交待她要注意营养;每周买上一大袋零食,让她带回寝室和室友们一起分享......一切看似很平凡,可如果不是真心喜欢,谁又能为另一个人做到如此细心繁琐?她想起杨颍的话:感情是真的!
他拿起一把小勺子塞入她手中,“你慢慢吃,让我有机会把话说完。”
她顺从他的话,慢慢吃着东西。
杨帆从最初的心动,其间的顾虑犹豫,再到后面的情不自禁和谎言,一件一件娓娓道来,“我以为自己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只要处理得当,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向你说明,就不会对你造成伤害,所有一切,我一味的自以为是想当然,却忽略了你有选择的权力。”他上身越过桌面,伸手握住她放于桌面上的手,“对不起,可儿,我错了!”
她抬起眼眸,他亦凝视着她,澄净眼眸里,满满的歉意与祈求:“请你,给我改过的机会。”
她的眼中渐渐蒙上一层薄雾,快刀斩乱麻是一种明智的选择,但人心不是乱麻,一刀斩下去,会流血流泪,也许终此一生,伤痛永远不能愈合。
“馨馨是我母亲选定的儿媳妇,”他终于不再撇清与隐瞒,既然选定可儿做共渡一生的人,便应该坦诚相待:“我和馨馨从小相识,小时候,我喊她姐姐,我们一起练琴,一起学跳舞,算得上是好搭档;她性格活泼爽朗,极好相处,所以我们的关系一直很不错;梁夫人与我母亲是至交好友,她们希望彼此关系更进一步,便一厢情愿的想促合儿女亲事;于我而言,我和馨馨之间仅限于兄弟姐妹般的感情,并没有丝毫男女之情;至于馨馨,她曾亲口对我说,她喜欢浪漫热情的异国情缘,我完全不符合她的条件,而且,她也确实交往过数名异国男朋友。她有权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我不予置评,但不管有没有你的出现,她都不是我所想要的那个人,我也不是适合她的那个,无论长辈们是怎样的想法,我和馨馨之间坦坦荡荡,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有任何感情纠葛。”
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他喘一口气,声音低沉凝重:“可儿,不要放弃我!”
可儿看着他,看见了他眼中的紧张,仿佛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宣判,原来,他已经看透她先前的心思,她轻轻牵动唇角,想对他笑一下,然后,听见自己轻微的声音:“好!”
话一出口,他如释重负的笑,她愣住了,理智上分明不是这样的决定,却控制不住自己给出了完全相反的回答。
两人终究没有分开,只是可儿不再去小公寓,每到周五,改由杨帆回学校来陪她。她没有询问关于他家人对他们关系如何表态的问题,他也不提,彼此心照不宣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个话题。
他似乎越来越疲惫,每次见面,总见他眼底红丝密布,有一次在她办会室里,他一边和她说着话,一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眼看他日见消瘦,她不禁担忧:“工作太累,还是身体不舒服?”
他满不在乎的笑嘻嘻:“没办法,要努力工作,表现给领导看看,等正式签约后,就不用这么累了。”
领到第二个月的工资,杨帆给可儿买了一双鞋子。她心痛:“以后别再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了。”其实鞋子并不算特别贵,但实习期间的工资低,一双鞋子已经倾尽他整个月的工资收入。
“我说过领了这个月的工资,要给你买双鞋子,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他看着她,郑重补充一句:“任何事!”
可儿沉默,偶尔午夜梦回,夜深人静,辗转反侧间,她心中总觉凄凉惶然,这样的日子,仿佛是偷来般,过一天少天,渺渺茫茫不知未来何去何从。
接到华芷萱相约见面的电话,可儿并不意外,周五下午没有课,刘叔开车来学校接她,是一辆很普通的黑色小轿车,不会引人注目。
在路上,可儿察觉刘叔几次透过后视镜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刘叔,您有话要对我说吗?”
“闺女呀——”刘叔叹气,“按理说,你和小帆的事轮不到我来发言,可是,我看小帆那孩子实在是熬得辛苦,能不能麻烦你劝劝他,不要再和家里闹腾了?”
可儿困惑:“他和家里闹腾?”上个月的那场宴会之后,杨帆不再向她提及家里的任何事,虽然猜到他父母必然会反对他们的关系,但矛盾到底激烈到什么程度,她无从得知。
“小帆已经整一个月没回家,也不肯用家里的钱,他还是学生,断了经济来源,仅靠实习那点不到千把元钱的工资,付房租都不够;我前几天去看他,两眼熬得痛红,人瘦得跟猴样的,才知道他在外面接了一些替人制图的活来干,白天上班,晚上熬夜做兼职。”刘叔不胜唏嘘,“长这么大,哪见他受过这样的苦,这孩子脾气倔,别人怎么劝他都不会听,现在大概也只有你能劝得动他了。”
可儿恍然,总算明白每周见面杨帆的疲惫不堪从何而来了,如果她足够关心他,早该问清楚缘由,竟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惶然中,忽略了他也在苦苦支撑。她眼眸低垂,盯着自己的鞋尖,是他为她买的那双鞋子,很漂亮的小牛皮鞋,应该是她所穿过的鞋子中最贵的一双。他现在的经济情况必然很紧张,居然还浪费整个月的收入去给她买这么贵的鞋子,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心却紧揪着痛了起来,仅仅为随意的一句承诺,她都没怎么在意,他仍然一丝不苟的去兑现,她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他?
车子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一辆捷豹从后面缓缓驶上来,停在隔壁车道上,周正浩侧过头和身旁的女伴说笑,眼角的余光无意瞄见那张熟悉的脸庞,他怔一下,定神细看,果然是秦可儿,面向车窗,漫无目标的望着窗外;他向她挥了挥手,她依然一脸茫然,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绿灯亮起,可儿乘坐的那辆车子启动离去,周正浩盯着车尾的牌号,若有所思,女伴不悦提醒:“你打算把车一直停在这儿吗?”
他才想起启动自己的车辆,一路心不在焉的开着车,连女伴说话也没有注意听,受了冷落的女孩气愤不过,挖苦说:“一见钟情?刚才怎么不追上去,没准马上能搞定呢。”
周正浩把车子靠边停下,“这里打的很方便,我帮你出的士费吧。”
女伴瞪大眼呆怔看着他,半晌才醒悟过来,脸颊因羞愤变得通红,拿起他递过来的钞票劈头扔了回去,“周正浩,你这混蛋!”
周正浩没有生气,也不说话,抽出一支烟点上,望着袅娜腾升的烟雾沉思,终于想起刚才那个看着很面熟的司机是杨帆家的司机刘叔,可儿在车上,杨帆却不在车上,应该不是见家长,他拿起手机翻到杨帆的电话号码,看着那一串数字出神。
车子驶进市区的一处僻静院落,门口站有岗哨,从外面看,旧式的庭院并不起眼。进入大门,入眼大片绿茵草地,垂柳成障,叠叠嶂嶂树影后,现出老式大宅一角,颇有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感觉,若是春天,或许还能体会一下分花拂柳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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