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娈彼同栖1(1 / 2)
刘德春估摸着时辰不早了,可那一对还缠缠绵绵没个休。虽然是太后默许了叫他陪着韩昭找过来的,毕竟被人撞见了不好,便轻咳了一声。
清辞听见了声音吓了一跳,忙从韩昭怀里退出来。韩昭轻笑,“别怕,自己人。”
刘德春适时地略走近几步,压着声音却又让他们能听得清楚,“世子爷,时辰不早了,太后娘娘约莫着要回宫了,还是让掌籍先回去伺候吧?”
清辞经他一提,也惊觉太晚了。“呀,太后娘娘怕是要回宫了,我得走了。”
韩昭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又满怀的不舍。这里不比澹园,任他来去,总归不方便。“那你先去,我回头找你。”
清辞点点头,转身就走。
这走得未免也太干脆了吧?
韩昭把她拉回来,目光描着她的脸,要多看几眼,晚上才有好梦。
清辞这会儿意识到有人就在不远处盯着他们,十分难为情,又被他看得心慌,“我要走了……”
韩昭又把她拉近了些,低声在她耳边道:“回去要想我。”
这样芝兰玉树的一个人,怎么说出来的话这样肉麻。其实每天都在想他,只是她羞于启齿……像被他窥见了不可告人的心事,清辞羞得厉害,一跺脚,“今、今天没空,改天再说。”说着提着裙子跑开了,像一只侥幸从猎人陷阱里出逃的小兽。
韩昭恋恋不舍地看着她走远了,其实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不过好在是来日方长。
银铃挑着灯笼,一向张开嘴话就不停的人,此时嘴巴像被缝住了,安静得出奇。清辞的心好像还留在刚才听到韩昭表白的那一刻,“我是心悦你之人”。她一时间神思恍惚,不知道是幻是真。
走出去好远,清辞才注意到银铃的异样,诧异地问:“银铃,你怎么了?”
银铃下意识就捂住嘴,摇着头,支支吾吾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看来是刚才刘德春吓唬了她。清辞莞尔,“你别怕,没事的。”看到灯光下银铃的手冻得通红,便摘了手捂子给她套上,“天冷,戴上。”
她怡然浅笑,竟和刚才那眉锁轻愁的样子判若两人,美得惊心。银铃被那笑晃了眼,喃喃道:“纪姐姐,你真好。”
清辞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快走吧,迟了太后要回宫了。”
回了值房换了身干净衣服,鸟见主人回来了,在笼子里来回跳了跳,“臭小妞、臭小妞。”清辞趴到桌前,“你才是臭小妞。”想了想,她又笑着道:“臭世子。”
那鸟跟着也说,“臭世子、臭世子。”
清辞笑起来,觉得这鸟真是很上道,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这时候外头宫女过来说太后回来了,正准备安置呢。清辞忙拿了书往太后寝宫去。
太后已经洗漱毕了,此时半靠在床上。清辞行了礼,便在太后床边的绣墩上坐下,翻开书接着上回读下去。
太后本双目微合,此时慢慢睁开了眼。眼前的少女只虚虚坐了小半边绣墩,目光垂在书上,端端正正捧着书读。声音不大不小,口齿清晰,不过分娇腻,却又悦耳。
今日读的还是莲池大师的《竹窗随笔》。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佛学著作枯燥深奥,还有不少罕用的古字,可这女孩子读下来竟没有一处磕磕绊绊,可见在私下是用了心的。说来纪清辞也算是长在她眼前,初见只觉丰姿冶丽,宫中两岁磨炼下来,明礼数、懂进退,气质里越见温静恬和,是个可人疼的女孩家。
清辞读得认真,唇角却不自然地微微扬着,声音里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能觉察的愉快欣然。太后心中一叹,看来她又得物色新的读书女官喽。
想起韩昭那乖戾孤僻的性子,能有个瞧上眼的也是不易。一边替韩昭欣慰,一边又替萧焎难过。那少年纯善,满心满眼都是人家,却又不敢挑明。她这个祖母,虽非亲生,有时候也替他心疼。
唉,都是各人的缘法罢了。
大周今岁算是多事之秋。春旱连着蝗灾,洪水过后又是大疫。入了冬,又久不见雨雪。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隐有流言。不断有言官上书,也不断有人被皇帝处置。处置的多了,那些言官总算是消停了,可早弄得人心惶惶。在宫里当差的,也都抱着万分的小心。
也有人想请太后出山规劝皇帝,但太后却早有预见一样,早早闭了宫门,只说要斋戒抄经,替大周祈福。庆禧宫不放人入、也不放人出,连正旦中宫的朝贺仪都取消了。韩昭统共没见过清辞两面,连话也没说几句,庆禧宫就闭了宫。
到年前,太后的《圆觉经》终于抄完了。京中依旧无雪。太后本想亲自送经到慈恩寺佛前,但近年关,慈驾出行,免不了一番劳民伤财。太后于心不忍,便点派了清辞送佛经进寺,临行前又道寺里古梅树生得也好,让清辞给折一枝梅回来。
清辞入宫以来也就出宫一次,回澹园看望三叔公,又到翰林街看看书坊生意,也是匆匆去匆匆回。能有机会出宫,心中也是雀跃。
此次出宫,除了银铃,尚有两三个随行护卫的太监。因不是急差,马车行驶的也不快。外头虽然冷,车内却暖和,软垫子、小炭炉,点心茶水应有尽有。银铃好奇心大,不住地掀开窗帘子往外看。直到出了城,外头荒草连天的没了看头方才作罢。
慈恩寺在京郊居云山,路程不远,山路却有些绕。马车慢悠悠地行了半日,两人在车里打了个盹儿,再醒过来的时候感到车已经停了。银铃掀开一角车帘,那冷风打着旋儿一下就灌了进来,清辞正在风头上,被凉风刺得打了个喷嚏,吓得银铃忙又放下了帘子,隔着车帘问那赶车的太监:“请问公公,是不是到了地方?”
那太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早咧!天太冷,让马儿歇歇,给马儿补些草料。”
清辞听着,觉得这位公公的声音有些耳熟,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不过刚才那阵冷风一吹,倒是想起外头寒风如刀,冷如冰窟,那几位公公骑马、驾车了这许久,怕也不好受。
清辞温了壶热茶并几块桃酥放在托盘里,银铃帮她掀开帘子。清辞一边倒茶一边对着外头的人道:“公公们赶路辛苦了,也吃点东西喝口热茶吧!”
那驾车的太监背对着她给马喂食,也不知道听见没有。清辞又提高了声量,冲着马车边另两个随行太监喊了一声,“公公们过来喝口热茶吧。”
那两个随行太监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穿着出锋的大氅。虽然只看得到背影,清辞却觉得似乎不是从宫里跟出来的那两个。她心下疑惑,又开口:“请问公公……”
其中一个太监终是一扯马辔转了过来,清辞看清了他的脸,惊得杯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在她目瞪口呆里,那太监轻扯了缰绳,马行了几步到车前,他弯腰从她手里接过茶杯,眼中尽是促狭的笑意,“多谢女史。”接杯子的时候,手指擦过她的手,像故意的一样。
他仰头喝了茶,这回直接拉过她的手,把杯子还到她手里。“女史的茶泡得还不错。外头风大,把帘子放好。女史们再睡一会儿,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了。”说罢直起身,冲那驾车太监道:“小宁子,出发吧。”
见她还楞头呆脑地看着自己,那人要笑不笑的目光在她脸上溜了一圈,冲她挤了下眼睛。身上那股狂劲儿,看得人牙痒痒。
竟然是韩昭!
不用想了,小宁子大约就是平宁了吧。这主仆俩真是会折腾了,堂堂一个世子,打扮成太监,他倒还真豁得出去。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冬天日短,等到停车时天已经擦黑了。这回是平宁在外头说话:“女史,已经到山脚下了,天黑路不好走,咱们先在客栈里歇一晚上,明天再去寺里。”
纵使车内舒适,坐了大半天马车,到这会儿也觉得身上不舒坦了。有店小二出来招呼,平宁从车辕上跳下来,把马鞭扔给了店小二,转身放了踩凳。清辞和银铃相扶着下了车,他在一旁笑嘻嘻地道:“姑娘们仔细脚下头。一晃眼好些年没见着了,姑娘还记得小的吗?”
清辞莞尔,“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抬眼一望,马车停在了一间名叫“居客云来”的客栈前。
韩昭和另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也翻身下了马。那人清辞没见过,大约也是二十出头,中等身高。脸上线条硬朗,目深嘴阔皮肤暗黑,十足的汉子气,同那一身太监的衣服很不相称。
那人下了马,一双眼睛盯着清辞不挪窝,看得她浑身发毛,直想往后躲。
这人是韩昭狼军里的得力部将里宝,什么都好,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平宁皱着眉头推了他一把,“乱看什么呢,我们姑娘也是你能盯着看的!”
里宝揉了揉鼻子,嘿嘿笑了起来,“你们中州的女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难怪将军不要小狼王的香囊,原来有这么俊的妞……”
自从里宝做了韩昭的近侍,平宁觉得自己的耳朵每天都要洗一洗才得清净。昨天晚上还听里宝在韩昭耳边又絮叨起女人的妙处。放从前,他不过说几句书上秀才小姐感天动地的故事,都要被韩昭好一顿数落。现在可好呢,世子对里宝那叫一个宽容,纵着他荤天荤地的,简直伤透了平宁的心。
平宁怕里宝嘴里吐出什么吓人的虎狼之词,忙赶着他走,“去去,快把你那狼眼给管好,别吓坏了姑娘!还在这里耽误什么,赶紧地去卸东西。”然后转身冲银铃一招手,“银铃姑娘,走,咱们先去替主子们收拾收拾住处。”
银铃见着韩昭也是意外得很,但后知后觉,这时候似乎也明白过来了,忙应了声“嗳”,跟着平宁先进客栈了。
韩昭和清辞落在了后面。见人走了,韩昭走到她面前,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好久没见面,感觉又陌生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但总得说点什么吧?
“你累不累?”
两个人忽然同时开了口,都是这一句。两人俱是一怔,接着一起笑起来——总算是没那么不自在了。
韩昭唇角微扬,“就骑会儿马,累不着。你呢?”
“骑马的都不累,我坐车就更累不着了。”
“那就好,进去吃点东西,回头带你出去玩。”
清辞四下望了望,应该是山脚下的小镇子。这条街上也有几间食铺客栈、香烛杂货店什么的,可实在称不上繁华。“这里有什么可玩的地方?”
韩昭却笑得又神秘又得意,“回头就知道了。”他目光一垂,落在了她露在外头的手上,细白的小手勾得他心头一动。心跳骤然快了很多,一股冲动上来,长久压抑的感情,此时没了束缚,他再也忍不住,一伸手便牵住了她的手。
清辞本在看旁边店铺招牌上的字,冷不防手上一暖,转过脸见手已经在他掌心里了。她的脸倏然红了起来,下意识想把手抽开,韩昭却又握紧了些,“手这样凉,冷不冷?”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摩得她手麻心麻,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不、不冷……”
“带了厚衣服了吗?”他又问。
清辞点头。韩昭一笑,“那就好。走,进去吧。”说着拉着她的手就往客栈里去,也不放开。
近来民生艰难,商旅少了不少,投宿的客人也少。店家艰难度日,伙计也不敢多请。店小二领着那三个人去了客房,大堂这里也就店主亲自招呼了。
那店主一看这些人穿着内侍的衣服,知道这群人是宫里当差的。眼前进店的这位朱唇皓齿,看衣饰就知道是宫里的大太监,店主便格外赔着小心,管着自己的眼睛不往他手上溜,心里如明镜,这肯定是大太监和他的对食娘子,千万不要少见多怪得罪了客人。
店主一张笑脸相迎,“大人、姑娘快请坐,一路辛苦吧?要用点什么东西,小的这就叫人去准备。”店主个头挺高,方圆脸,笑得一团和气,引着两人在一张桌前坐下,先上了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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