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露侵朱房2(2 / 2)
他瘫坐下去,张信急道:“殿下,怎么办,您拿个主意啊!”
萧焎又起身,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口里喃喃,“怎么办,怎么办……母妃……”对,只有母妃能阻止这一切。他抬腿就要出去,“我去找母妃!”
张信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殿下,去找娘娘来不及了啊!都是奴才不好,不该让殿下劝掌籍进宫,否则,怎么会有这种事……”说着径自哭了起来。
萧焎这时终于冷静下来,对,先去端景宫再去泰清宫,什么都晚了。张信说得对,都是自己不好,要不是他,璲璲怎么可能到宫里来!他一定要救她,不能把她这辈子都毁了。他抓住张信的肩膀,“你去请母妃赶紧过来,我自己先去泰清宫,快去!”
说完,出了文禄阁一路急奔到泰清宫,但在宫门前就被亲卫给拦了下来,那卫兵头子道:“陛下已经歇下了,请殿下明日再来。”
可等明天什么都晚了,他仿佛能穿透那宫墙看到缩在墙角哭泣的女孩子。都是他,他是罪魁祸首,他要阻止不幸的发生!情急间他什么也顾不了,推开人直往里闯!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下起来的,忽然之间就纷纷扬扬起来,悄无声息地覆盖了人间。风寒雪大路滑,抬舆的人几次脚滑,差点将王芣从肩舆上摔下来。但她此刻没有发作奴才的心思,只厉声催着,“快走!快!”
王芣远远就看见泰清宫宫门前的守卫比平常多了两倍不止,她匆忙下了肩舆,张信扶着她往前走,她几回踩到裙角,腰间禁步叮叮作响。刚到宫门前,自然又被亲卫拦住。她抬眼一望,就看到萧焎跪在步道之上,身上连件披风都没有。那冷风冰雪中倔强且单薄背影,看得她心如刀割。
“本宫求见圣上。”
“回娘娘,圣上有口谕,谁也不见。”
“去通报,本宫求见圣上!”
宫门前的躁动惊动了宫里的人,陈贵出了大殿,一见是王芣,刚才还板着的脸,忽然换成了笑,“娘娘怎么这会儿来了?”
王芣也不想同他废话,强压着心中的急火,“麻烦公公替本宫传一声,本宫求见圣上。”
陈贵露出为难的样子,“奴才请娘娘借一步说话。”
王芣身边的随从闻言都自觉退远,只留了两人。陈贵低声劝道:“娘娘,您这时到泰清宫,怕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不是奴才不肯替娘娘通禀,实在是圣上动了雷霆之怒,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您现在进去,怕是会火上浇油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张信匆匆跑到端景宫,也说不清楚,只说萧焎去了泰清宫,请她赶紧过去,晚了就要出大事了。
“殿下他……闯了寝宫,把一个宫女从龙床上给抱走了……”
王芣一惊,身形晃了晃,还是陈贵给扶住了,“娘娘您要小心凤体啊!”
“什么宫女?”
“奴才也纳闷,不过是个宫女。可刚才,殿下说,那是庆禧宫的女官,叫纪清辞。”
王芣眉头一拧,眼皮跳了下。怎么会是纪清辞?她明明知会过下头,不许给她派御前伺候的差事,怎么还是到了御前?纪清辞也罢,旁的什么宫女女官也罢,她根本不在乎是谁,也不在乎谁爬上了龙床,但要是牵连到了小火,那么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她心中暗恨,银牙紧咬,想来皇帝身体是大好了,才临幸了一个官家女孩,今日又瞧上一个宫女!可他有多长日子没去过端景宫了?当时的海誓山盟如今都成了一个笑话,答应过她的没有一件做到。现在更出息了,父子抢一个女人!
她想到此处目露寒光,“本宫要见圣上!”然后也不再理会旁人,侧身而过,大步跨过宫门。那守门的亲军早有投靠王家的,还有些惧怕她一贯做派,不过象征性地拦了两下,也就让她过去了。
在她踏入宫门的刹那,皇帝寝宫的门也打开了,皇帝身穿燕居服,冷眼看着她踏入自己的寝宫,如入无人之地。仿佛这宫殿是她王家的宫殿。
“很好、很好,一个两个都闯朕的寝宫。这天下朕还没交给他,你还不是皇太后!”
这话说得狠。
王芣再骄纵,也不敢造次。她停下脚步,向皇帝行了大礼,跪在了萧焎身边。“臣妾不敢!只是听闻小火莽撞,怕他冲撞了圣上,所以妾心中焦急一时忘了规矩,请圣上责罚。”
“责罚?”皇帝冷笑了几声,气血往上涌动,一阵急咳,吓得陈贵上去扶他,他一推,“朕还死不了!”
这些日子他身体有了些起色,北境那边也有好消息传来,乞干新王登基,有意议和。倘若谈得妥,那么北边就会得到好阵子安宁,也不用填那么多军费在北边了。
又逢佳节,多喝了几杯,人也比往常有兴致。因王芣独宠,后宫未添新人,多是老人,也都安守本分,平日都躲闪不及,生怕被皇帝看上。他被王家操纵了这么多年,心中早有反感。
那日游园忽见美人,那一身彩衣让他想起曾经的一位宠妃陈妃,情不自禁便临幸了此女。一问才知是户部左侍郎陈文奇的外甥女,因陈妃死后,老夫妻膝下无子,便过继来做女儿养在眼前。如此,也算是一种缘分。
果不然,不仅第二日就有御史上本子规劝,王芣还同他大闹一回。他平日多有忍让,但此时却再也忍耐不住。他本就不是个节欲之人,只因为身体和皇贵妃的原因,这几年才稍远女色。
但年轻的惠嫔让他忽然有了回春之感,他也再不想让人对他的房内之事指指点点!宴上一见那叫银铃的宫女更是欲念难抑,谁知道还没行事,萧焎就闯进宫里来,从他的床上把人抢走!
平日里看这个儿子温和雅俊,怕都是装的吧?是谁给他的胆量,让他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对,王家人。他们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少年人身上,他将是下一个傀儡,娶王家女为后,生下的孩子再娶王家女,王家就这样可以世世代代尊荣永享。呵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朕哪里舍得责罚爱妃?只是想听爱妃说说,谁给他的胆子敢无召擅闯朕的寝宫?朕如今想宠幸一个宫女,难道还要看儿子的脸色,问一问允不允吗!”
王芣强自稳住心神,她可以为了自己跟他争,却不能因为小火而惹怒他,只能委曲求全,当下软下声音,“万岁容禀。小火擅闯宫门确实不对,该罚则罚,但小火确实没有不尊之意。不过是一时情急。那个不是什么宫女,那是妾给小火选定的侧妃!您若临幸了她,让我们母子情何以堪啊!”
萧焎身形一动,似要分辩,王芣袖下的手摁住他,示意他不要出声。
皇帝也不知怎的,今日狂躁不安,越看这女人越反感,“呵呵,选定的侧妃?她今日是御前奉酒的宫女。如果你想要这个女人,你来求朕,朕不会不给。但从朕手里抢——萧焎,你是不是等不及要坐朕的位置了?”
“儿臣不敢!”萧焎忙磕头请罪,“儿臣绝无不臣之心,此事和母妃无关,求父皇治儿臣不敬之罪!”
剑拔弩张之际,早有心活的小太监飞奔去梁望秋的值房。梁望秋此时正默默对着一块玉制的棋盘,盘上空无一子,可他又分明看到棋盘上鬼魅般纵横交错的棋子。而他的对面,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操纵着盘上的棋子移挪。而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
那日他从冷宫回来,临走时郑庶人望着他,柔声叮咛,“风寒夜凉,厂督若感不适,不如告病几日,好好将养。”他就知道,萧煦要动手了,他们让他旁观。
听见小太监的声音,梁望秋动了动,把手里的一粒棋子落下,然后起身披衣出门。到泰清宫的时候,正看见皇帝站在那对母子面前,恶狠狠丢了一句,“你以为朕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吗?”
梁望秋心中大愕,忙上前扶住皇帝,也打断他的话,“陛下保重龙体!”然后又对旁边的内侍道:“快去传太医给万岁请脉。”
雪下得更大了,仿佛一眨眼就能将那两个跪着的人掩埋住一样。
皇帝因激动而呼呼喘着气,鼻翼剧烈地翕动,似雄狮暴虐前的征兆,一张寡瘦的面皮涨得通红。风雪扑面,那鹅毛般的雪一触既融,仿若也不敢窥视天颜。皇帝也因这冷风吹得头痛欲裂,急喘了一阵,忽然喷出一口血,人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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