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踏上征途(1 / 2)
次晨日出前,项少龙在乌廷芳、赵妮等泪眼相送下,依依话别。
离宫前,兵将车马在大校场集合,由赵王亲自主持祭祀天地祖先的仪式,祈求一路平安,不过项少龙当然知道他求的是他们能把《鲁公秘录》偷回来,而非关心他们的生死,女儿赵倩的幸福更是不用提。
赵王勉强多调派些人手给项少龙,使他的兵力增添至五百人,加上少原君的二百家将,七百轻骑护卫载了雅夫人、三公主赵倩、平原夫人和一众内眷婢仆的二十七辆马车,以及装满粮食杂物的四十辆骡车,浩浩荡荡,由南门离开赵国的首都邯郸,沿官道往第一站的滋县进发。
因仍在赵国境内,所以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大将李牧又遣派五百骑兵护送他们直至滋县城外绵延近二百里的护国城墙边防处,所以项少龙心情轻松,要担心亦留待越过城墙、踏上遥对的魏国边界再烦恼。
最使他惊奇的是雅夫人的八名女侍小昭、小玉等全换上戎装,英姿赳赳地策马而驰,身手灵巧敏捷。
旋又释然,在这战争时代,男丁固是人人习武,壮女又何尝例外?
他对这个时代的军队编制是个门外汉,趁着旅途无事,向副手成胥请教。
成胥喟然道:“战争乃生死攸关之事,只要有一分力量,会把这一分力量用尽。当年长平之战,秦国便尽起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参军作战。今天燕王喜来攻我们,大王连未成年的童子都征召入伍,幸好大败燕人,否则……唉!”
项少龙知道成胥乃雅夫人的人,和他说话少很多顾忌,顺口问及军旅编制。
成胥知无不言地道:“所谓三军,一般情况是壮男、壮女和老弱之军。壮男之军是战斗的主力;壮女则做构筑工事和劳役的辅助事务;老弱之军负起后勤和军队粮饷、炊事等杂役。”
项少龙大感索然,以前看电影,那些战争场面都是灿烂壮烈,充满了英雄式的浪漫。原来真正的情况根本是两回事,连女人、童子、老弱都给推到战场去受苦送命。
成胥低声道:“今天我们人数虽少,但均为精锐的野战骑兵,显见大王非常重视此行,是很难得的了。”
项少龙回头看去,见到少原君的十辆马车和二百家将,远远落在最后方,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想起若有事发生时,少原君怎会听他指挥,只是这“内患”便教他头痛。
赵倩和赵雅这两位美人儿的车子都帘幔低垂,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不知她们是否在偷偷看着自己?想到这里,策马来到雅夫人的马车旁。
果然雅夫人立即掀起帘幕,露出如花玉容,媚笑道:“兵卫大人要不要上来坐坐?”
项少龙苦笑道:“卑职有任务在身,怎可如此放肆?”
马车前后的小昭等诸女抿嘴低笑,而雅夫人曾提过的四名身手高强的忠心家将,分作两组,护在两旁,见到项少龙,都恭敬地向他行礼。
雅夫人道:“他们四人是孤儿,随我姓叫赵大、赵二、赵五和赵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
项少龙见他们中年纪最长的赵大,只比自己年长少许,赵七则顶多只有十六岁,均是体格精壮的青年,看来颇有两下子,笑道:“我的吩咐就是要他们时时刻刻守护在你和三公主身旁,那便足够。”暗忖赵国可能是这时代最多孤儿寡妇的国家。
赵大等四人一起应诺。
那日走了三十多里路,幸好沿途风光如画,项少龙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情,中间又可跟雅夫人和小昭等诸女说话解闷,所以毫不寂寞。
赵倩和她两个贴身俏婢一直躲在车里,没有露面。
项少龙虽很想见她,却要克制这冲动,她终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地位尊贵,不可以随便和男人交谈。何况明知她要嫁入魏国,还是不要惹她为妙。
黄昏时,大队安营休息,在一道小溪旁的草原上竖起二百多个营帐。
项少龙的主帅大帐里,项少龙、成胥与李牧派来的副将丁守,及另两位领军尚子忌和任征一共五人,围坐席上,享用晚膳。
这些行伍之人,话题自然离不开战争和兵法。此时丁守这身经百战的副将正以专家身份,纵论战争的变化和形势。
丁守道:“以前的战争简单直接,胜败取决于一次性的冲锋陷阵,数日便可作出分晓,即使是比较持久的围城战,也只二、三十日的光景,像最长的楚庄王围宋,历时九个月,是非常罕有的例子。哪像现在的战争,随时可打个三、五年,个中辛酸,真是说之不尽。”
项少龙好奇心大起,问道:“为什么变化竟会如此剧烈?”
成胥接着道:“大人参军日子尚浅,自然不知道其中情况。这可以分几方面来说,首先是人口增多,兵力随之增强,以前的大国如晋、楚,兵力不过四千乘,连十万人都不到。但现在若把女兵和老弱计算在内,动辄带甲百万。其次是国防方面……”
领军尚子忌插言道:“成兵卫说得对,以前国防在意的只是首都,后来陆续给近边陲的要塞和都邑筑城,而其余的地方,敌军可随时通过,如入无人之境。”
任征加入道:“现在完全是另一回事,国与国间都各自筑起长城和堡垒。想征服别国,便要一个个城防、堡垒攻下去,又有补给各方面的问题,所以提起战争,无人不皱起眉头。”
成胥意犹未尽道:“以前打仗,目的是取俘夺货、屈敌从我。但现在却以占夺土地、杀死敌人为首务,败者是亡身灭国之恨。所以谁敢不誓死抗敌,战争确是愈来愈艰难惨烈。”
丁守叹道:“还有就是大规模步骑兵的野战和包围战已取代从前以车战为主、整齐又好看的冲击战。战术也复杂多了,所谓兵不厌诈,什么设伏、诱敌、包围、腰击、避实击虚、以逸待劳等等。为克敌制胜,敌我无所不用其极。”
成胥笑道:“古时的交战双方,事先择日定地,约好时间、地点,届时各以战车为主,步兵为辅,摆好堂堂之阵,然后鸣鼓冲击厮杀,干净利落,现在哪还有这调儿。最好是兵临城下你也不知道,杀你个措手不及。”接着喟然一叹道:“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
丁守也感叹道:“旧日只是临时征调农民充当兵卒,但现在战争愈来愈专业化,不但有常备的兵士,训练亦严格许多。”
项少龙深刻地感受到他们对战争的恐惧和厌倦,暗忖若连他们这些军人都如此心态,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雅夫人和乌氏倮等人。尤其长平一战后,赵国形险势殆,更使人人自危。看来赵国再没有多少好日子过,自己如何能及时带领众女逃到安全之处,免得成为覆巢之下的破卵。
正思索间,帐外传来混乱的人声。
项少龙等大感愕然,抢往帐外。
只见雅夫人的营地围满士兵,争吵声不断传来。
这时有个士兵赶来,气急败坏道:“坏事哩!少原君的徐海杀了人。”
项少龙和成胥等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少原君的鄙视之意。
被杀的是雅夫人的家将赵二。
原来少原君趁项少龙等人在帐内用膳闲谈,率领家将里最著名的三大高手徐海、蒲布、刘巢和十多名好手,意图闯入雅夫人的私帐,不问可知是要和她再续前缘,同时又可使项少龙丢失面子。
守卫当然不敢拦阻他,直至抵达雅夫人以布幕拦起的私营禁地,给赵大等挡驾,还未通传雅夫人,存心闹事的少原君已指使手下向四人攻击,猝不及防下,又是寡不敌众,四人同时受伤,赵二还给徐海割断咽喉,当场毙命。
布幕后的守卫见形势不对,一拥而上,将少原君等团团围住,这才挡住了他们。
少原君的家将闻风而至,却给项少龙属下的禁卫军挡在外围,一时成对峙之局。
项少龙、成胥和丁守等赶到时,雅夫人在小昭等八女和身染血迹的赵大、赵五、赵七的拱卫下,铁青着脸,狠狠盯着少原君。
少原君则和一众手下好整以暇,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见项少龙到来,偏不理他。向丁守道:“这算什么一回事,我杀个以下犯上的无礼之徒,有什么大不了,丁副将你立即把这些人给本公子赶走。”
丁守心中有气,不过他深懂为官之道,并不把事情揽到身上,沉声道:“这里一切由项兵卫作主,末将只负责沿路的安全。”
雅夫人移到项少龙身旁,低声道:“给我杀徐海,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赵大等与赵二情同手足,一起跪下道:“项兵卫请为我们作主。”
少原君冷笑两声,双手环胸,不屑地冷眼瞧着项少龙,存心要他难看。
这时布幕早给推倒地上,围着的众禁卫军见少原君目无项少龙,都感同身受,一起起哄,形势紧张,一触即发。
项少龙举起手来,要各人安静。心中涌起旧恨新仇,真想就地把少原君杀死,可是当然不可以这么做。
先不说他有责任保护少原君到魏国去,更可虑者是魏国的第二号人物乃少原君的舅父,杀了他怎还去得了魏国?少原君也是看清楚这点,才故意在起程的第一天来灭项少龙的威风。
若任他胡混过去,哑忍了此事,那以后再没有人会看得起他项少龙。
这是个只尊重英雄好汉的强权时代,可能连雅夫人都会因此而对他观感大改。
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到他身上。
项少龙眼光落到被抬到一旁的赵二尸身上,冷喝道:“徐海!”
面目阴狠、身材高瘦硬朗的徐海正要应声,少原君制止他道:“命令是我下的,要找便冲着我来!”
项少龙眼中射出凌厉之色,望着少原君道:“假若徐海能挡我三剑不死,此事便作罢!”
众人全静下来,更有人认为项少龙是想敷衍了事。
要知项少龙剑法虽高,但要三剑杀掉像徐海这样的高手,实是难以想象的事。
少原君当然不相信他区区三剑可杀死徐海,心中暗喜,想道若他三剑无功,自是威信扫地,表面却不动声色道:“兵卫若给徐海伤了,切莫怨人。”
项少龙仰天一阵长笑,“锵”的一声拔出赵穆送的飞虹宝剑,遥指徐海道:“来吧!”
双方的人退了开去,露出一片空地。
徐海一声狞笑,拔出佩剑。他曾目睹项少龙和连晋的赵宫之战,知他剑法。心想我难道连你三剑都挡不了?打定主意,以坚守配合闪移,好使项少龙有力无处发挥。
成胥、丁守和雅夫人等均以为项少龙是藉此下台阶,暗叹此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项少龙深吸一口气,飞虹剑搁到肩上,往徐海逼去。
徐海手臂伸出,长剑平举胸前,遥指项少龙的咽喉,尽量不予项少龙近身肉搏的机会,战略上运用得恰到好处。
旁观双方都似预见到项少龙无功而退的战果。
项少龙这时迫至徐海的剑锋前两步许处,不知脚上踏到什么东西,滑了一滑,失去平衡,往一侧倾去。
雅夫人等诸女最关心项少龙,骇然惊叫。
少原君和一众手下大喜过望,齐声喝彩给徐海助威。
徐海乃剑道高手,怎会放过如此千载一时的良机,一声怒喝,举步前冲,长剑闪电往项少龙刺去。
怎知项少龙用的正是他们刚才讨论“兵不厌诈”的战术,因为若是正常情况,恐怕他十剑都杀不掉像徐海这种强悍的专业剑手,惟有引他出招,才能有可乘之机。
就在长剑及胸时,他立稳架势,同时凭惊人的腰力拗往后方,上下身躯弹弓般差不多扭成了个九十度的直角。长剑在他上方飙过。
徐海造梦也想不到对方会使出如此怪招,一剑刺空,因用力过猛,仍往前冲去,正要挥剑下砍时,“砰”的一声,下阴惨中项少龙一脚。
徐海痛得惨嘶一声,长剑脱手飞出,身体却往后跌退。
项少龙的腰又拗了回来,搁在肩上的飞虹剑化作一道光芒,抹过徐海的咽喉。
“砰!”当徐海仰天跌在地上时,已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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