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战地逃龙(2 / 2)
想到这里,项少龙涌起强烈的求生欲望,先检视自己的伤势,不禁感谢清叔为他打制、琴清为他缝缀的护体甲冑,虽中了数箭,又多次被兵刃击中,但只有三处破开缺口,伤及皮肉,其中又以在后肩胛的伤口最深,其他伤口都在手足处,乃皮外之伤,并不影响行动。
他由疾风尸身解下革囊,取出里面的衣物,忍痛把身上的革冑武服连着凝成硬块的血肉脱下,扯破衣服把伤处包扎妥当,换上日常穿着的武士服,又绑上攀爬的腰索,心情才好了一点。
喝干疾风所携带水壶内的清泉后,他取下插在马鞍间的后备宝刃“血浪”,想起此乃李牧送赠的名剑,不由又生一番感触。
此时天已齐黑,他本想费点力气安葬疾风,至少拿些泥土把它盖着,但远方不知何处随风传来马蹄之音,只好恭恭敬敬向疾风躬身致意,带着令人神伤魂断的悲哀心情,踏上逃亡之路。
对在山野疾行他早驾轻就熟,起初每登上高处,都看到追捕者的火把光芒。它们像是催命符般紧缠着他,使他无法辨认往中牟的方向。
到天明之时,他虽暂时撇下追兵,但已迷失路途,只懂朝山势险峻处奔去。当他在一处坡顶的密林中坐下来休息时,全身骨头像要散开似的,不但心内一片混乱,肉体更是疲惫不堪。身上多处伤口渗出血水,疼痛难耐,那种虎落平阳的感觉,确使人意志消沉。
若非他受过特种部队的严格训练,这刻便撑不下去。但他却知目下正是逃亡的最重要关头。
由于敌人很容易发现疾风倒毙之处,所以必会趁他徒步走得不会多远的这段时间全力搜寻他,假若他在此刻睡去,醒来时恐已落入敌人手上。
项少龙咬紧牙关,提起精神,待恢复了一点气力后,依墨子心法敛神静养。
不一会儿他整个人宁静下来,身体放松,迅速回复精力,如此大约半个时辰,他跳将起来,以绝强的意志驱策疲倦的身心,继续逃亡。
他专拣人兽难越的崇山峻岭以索钩攀爬翻越,这一着必大大出乎敌人料外,否则若取的是平原莽野,怎快得过马儿的四条健腿。
到入夜后,他在一道瀑布旁躺下来,全身疼痛,连指头都欠缺移动的能耐。不片刻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晨光熹微的时间。
耳际首先传来瀑布飞泻的“轰隆”声,其中夹杂蝉鸣鸟唱,四周一片宁谧。
项少龙睁眼坐起来,只见左方瀑布由高崖上奔泻如银,旁边的水潭受瀑布冲击,白浪翻滚如雪,由此而下,崖壁陡然而降,再倾泻而下,回旋激溅,壮观异常。环目四顾,群山环伺,奇岩异石,数之不尽,野树盘根错节,奇景层出不穷。
项少龙不禁啧啧称奇,为何昨天一点不觉得这里的景色有什么特别呢?
在这充满生机的环境刺激下,他涌起强大的斗志,誓要活着回去与深爱和关心自己的人相聚。
他当日因遇马贼与陶方在赵境失散后,曾有过一段在山野游荡的日子,这时自能熟门熟路地采集野果充饥。想起自己可能是首次踏足这穷山僻地的人类,心中更泛起满足的感觉。
他被李牧偷袭的地点是赵国南方长城外赵、魏两国边界处,所以目下以身在魏境的可能性大一点。只要登上附近的高峰,居高一望,那时倘能找到最易辨认的德水黄河,又或当年由赵往魏的路途,便可拟定潜返中牟的大计。
想到这里,心情豁然开朗,认定附近一座最高的山峰,咬紧牙关朝上攀去。不由庆幸这一年来每天都勤力练武,否则此刻体力已捱不下去。
当见到峰顶山鹰盘旋时,又忍不住想起战死的周良和为主人尽忠的鹰王,热泪夺眶而出。
人是否天生自私的动物?为了种种利益,打着捍卫国家民族的旗号,残杀不休,这一切是何苦来由,最可恨自己亦是杀戮战争中的一份子。
战争里根本是没有真正全赢的人,即使是战胜者亦须付出惨痛的代价。这情况自古已然,谁都不能改变,但战争仍是永无休止地继续下去。即使在一个统一的政权中,斗争仇杀亦从未息止。
黄昏前,他再登上其中一座高峰,大地尽收眼帘。
一看下立时呆了眼,在夕阳凄艳的余晖里,山原草野无穷无尽地在下方延展往地平极处。后面则是陡崖峭壁,险秀雄奇。虽见有河道绕山穿谷而过,却肯定那并非黄河。
左方远处隐见一处山坡有梯田叠叠,际此秋收时节,金黄片片,在翠绿的山野衬托下,分外迷人。
山坡后炊烟袅袅而起,看来该是村落一类的处所。
项少龙心中踌躇,肯定自己从未来过这里,唯一方法只有问道一途,但那说不定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当晚就在一块巨石的隙缝内瑟缩一晚,次晨觅路下山,才明白什么叫作上山容易下山难。
几经艰辛折腾,午后抵达山脚的丘原处。他终决定到那村庄去看个究竟,连夜赶路,这时他的衣服勾破了多处,兼之多天未刮胡子,一副落魄的流浪汉模样。
虽说是逃亡,但在山野之中,不时见溪流萦绕,兼之秋林黄红交杂,景致极美,倒稍减孤清寂寞之感。
那炊烟升起处,在山峰上看来很近,但走了半天,村子仍在可见不可即的距离。他趁天黑前摘了些野果充饥,就在一个小湖旁过夜。
睡到深夜,忽有犬吠人声传来。
项少龙惊醒过来,知道不妙,连忙就近削了一节竹筒,躲进湖内水草茂密处,通过竹筒呼吸。
躲好后不久,一队百多人组成的队伍扯着猎犬来到湖旁,众犬于他睡觉处狂吠猛嗅。
只听有人道:“项少龙定曾到过这里,闻得犬吠声再逃之夭夭,这次若我们能将他擒拿,只是赏金便够我们一世无忧。”
项少龙听他们口带韩音,心中一震,才知疾风一轮疾奔,竟把他送入韩境,所以只要往西续行,迟早可回到秦境去。
但回心一想,韩人既肯定他在境内,自然把往秦国之路重重封锁,这么往西行,只会自投罗网。
唯一方法是先避风头,待敌人松懈下来,再设法潜返秦境。
此时有人来到小湖旁,高举火炬,照得湖面一片通红。
其中一人笑道:“若你是他,还不赶快溜之大吉吗?”
又有人道:“但犬儿仍是吠个不休,或许他仍躲在附近。不若放狗儿去追赶,我们不是更省气力吗?”
此议立得众人同意。系索一解,五、六头猎犬立时箭般扑进湖旁的树林去,接着传来狼嗥犬吠争逐厮斗的混乱声音,逐渐远去。
追兵们这才知道误中副车,猎犬追的是附近的一只野狼,而非项少龙,一齐呼啸寻犬去也。
项少龙湿漉漉地爬回岸上,知道自己已成东方六国悬赏通缉的头号战犯,除非回到秦国,否则天下虽大,再无容身之所。哪敢停留,打消到村庄问路的念头,转身朝东而去,离秦国更是愈来愈远。
这晚他逃回山区去,重施故技攀山越岭,犹幸韩国境内大部分是山地,否则早给敌人追上。
既知道身在韩境之内,留心观察下,逐渐认出其中一些高山河流的形势,心中大喜,遂朝荆俊出身的荆家村奔去。
三天后,荆家村亲切的景象出现眼前。此时他已瘦得不成人形,体弱气虚,心中放松下来,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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