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喊冤(2 / 2)
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夫出来道:“姑娘,病人已无大碍,过会儿就能醒来了。”
“多谢了。”宋南枝准备付诊金,一摸腰间,才发现自己没带钱袋。
尴尬之时,外面祁渊进来了。
大夫见到祁渊的气势,立马就腿软了,连免诊金的话都哆哆嗦嗦说不出来了,好在祁渊没有在意,掏钱付了诊金,然后看着宋南枝。
宋南枝被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半晌,才低低地挤出一句:“谢谢世子。”
祁渊轻笑,语气带刺:“你就只会谢我?”
宋南枝更加不敢说话了,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祁渊在心里气得无以复加,想到自打上次别过,她说出那样的话来,把自己弄得一连好多天都心不在焉的,此时重逢,连一句软话也没有。
可是见到她这个人,又打心底里地开心,想不顾一切地原谅她,也显示他这个世子爷的宽宏大量了,但看她的样子,是全然不知自己是怎样惹怒了他,连他的宽宏大量都显现不出来了,反而显得他斤斤计较、喜怒无常。
祁渊深呼吸好几口,才把这股憋屈的劲儿给塞回去。
其实宋南枝心里也不好受,见到祁渊,她明明是高兴的,可就是感觉两个人之间有条巨大的山涧,怎么也跨不过去。她想轻松地说几句话,祁渊的神色又沉如死水,让她更加不敢开口了。
僵持之间,内室里传来声响,宋南枝估摸着是董母醒了,犹豫着叫了一声“世子爷?”
里头的董母听见这一声,连忙出来,对着祁渊就跪下了。
“世子爷?您就是督办科举案的镇国公世子?求求世子,我儿冤枉!”
宋南枝眉头狠狠一皱,此时外面进来了一大堆人,为首的直接冲过来,钳制住了董母。对两人道:“我们收到一位陶姑娘的口信,才找过来的,多谢你们为内人送医。”
宋南枝道:“小事而已。”
几人似乎十分急切,付了诊金,谢了又谢,欲把董母抬到外面的马车上,董母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喊。
“不!我要为曦儿喊冤!你们不顾他!我顾!”
董家的大惊失色,呵斥道:“是他自己种下的因果,难道你要拖累整个董家吗?”
宋南枝和祁渊交换了个眼神,蹲下身来问她。
“董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董母看着她,满眼挣扎,分明是有话却不能说的模样。
“冤枉……”她只能发出这两个音,凄厉至极,让宋南枝心中“咚”地一跳。
宋南枝低声在她耳边道:“如果你知道科举舞弊案的内情,说出来,世子会帮你。”
“我……”
董母一个音还没发全,她丈夫就急急出声:“世子……您是镇国公世子?!”
宋南枝点了一下头。
对方大吃一惊,战战兢兢朝祁渊行礼。
“今日实在是失礼了,贱内爱子如命,那孽障在狱中畏罪自尽,她失子悲痛,以致精神失常,已经是个疯人了,还请世子爷和姑娘原谅。我们这就将她带回去,不会再让她出来惊扰人了。”
“精神失常?”宋南枝道:“我看她口齿伶俐,脑子清醒,还认出了公主府的马车,逮着郡主撞呢,不像个精神失常的人。”
董家的人听了,大惊失色,“竟然还撞了郡主?天呐!对不住了姑娘,我们要赶紧去公主府致歉了!”
说着便强抬着董母匆匆出了医馆,慌里慌张。
宋南枝疑窦丛生,见着董母最终被董家的人当街抬走,在缝隙里看着他们的方向,眼神如同被凌迟的犯人,是从地狱里生出的绝望。
宋南枝低声说了句:“董家的人,太奇怪了。”
“哦?”祁渊挑眉,“怎么个奇怪法?”
“这位董母白氏,眉目和善,保养得当,是个标准的世家贵妇,董阳曦的案子都定了,人证物证齐全,她怎么还像个市井泼妇般来喊冤?还有她明明不是疯子,董家的人偏偏要把她说成疯子。而且刚才,董母分明是有话要说,却被董父以家族之危震慑住了。”
祁渊:“反常的喊冤,可能是出于爱子之心,说她是疯子,不过想保全董家而已,不奇怪。”
“世子爷之前说得没错,这件案子的确可能还有一个一直隐匿在背后的人没有现身,而那个人,是董家得罪不起的人,是连皇上也要极力维护的人。”
“我当然没错。”
宋南枝侧头,挑眉看了一眼祁渊,终于发现了祁渊的不得劲儿。
“世子爷今日心绪不佳?”
“佳!上佳!”
宋南枝轻笑一声,走出了医馆,“今日多谢世子爷解围,请你吃含糖斋的甜面筋可好?”
温温软软的声音一入耳,祁渊的心霎时间就飘起来了。
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能让他从生气变得开心。
“但是你没带钱。”祁渊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世子爷不是带了么?我请你,你付钱,就这样说定了!”
——
纵然祁渊和宋南枝小小地抬杠了一下,对于董家的事,他还是心存疑虑的。次日就让仲元青去董家落脚的地方打探,得到的却是董家连夜出京,只留了董家当家的一人,其余人等全部回太仓的消息。
祁渊感觉更不对劲了。
他沉下心来,把舞弊案的案卷副本都拿出来,从头到尾开始梳理,寻找遗漏的线索。
书院这边,宋南枝被乔诚警告后,决定暂避锋芒,毕竟现在只有可以做多种解释的《汉图十三势》,以及在乔诚住处后山找到的小木雕以外,都称不上能直接指证乔诚的证据。日子还长,她有得是机会让乔诚现出原形。
在街上遇见董家的第二天晚上,寝院门被推开,一群侍女拥簇着许多福进来了。
“行了,东西都放下,你们走吧。”许多福揉着脖子,一脸不耐烦。
“郡主,长公主吩咐了,您执意来书院可以,药可得每日抹,也不能出去疯玩了,要待在寝院好好休息。”侍女躬身道。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出去!”
侍女还是不放心,一脸为难。宋南枝见着,走上前去,问了每种药涂抹的方式和用量,道:“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侍女感激道:“多谢宋姑娘了!”
她们出去后,宋南枝坐到许多福身边,看了看她额头的伤处,道:“你怎么也不在家多休息几天?长公主舍得放你出来?”
“母亲知道我身子好得很!我就是不想以养病之名整天困在屋子里,虽然来书院母亲也不放心,给我停了课,可好歹还有个说话的人——你说那董母白氏是不是有病?自己的儿子科举舞弊,都成铁案了,还来喊冤!喊冤就喊冤吧,还往我马车上撞!真是气死了!”
宋南枝给她倒了杯水,安慰道:“别想这些令人生气的事儿了,董家人现在估计已经被吓破了胆。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晚上想吃什么?我去饭堂给你带。”
许多福靠在迎枕上,揉着脑袋道:“给我装点儿粥就行,脑袋有点晕。”
宋南枝叹着气出去,“你在这里,我还是不放心,唉,好歹过一夜再来啊。”
“放心好了!母亲把太医塞进书院了,每天给我看三次诊,出不了事儿。”
第二日,陶季过来了,上次去找董家的人,董家人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陈万舒为许多福受伤的事情生气,连董家来道歉的人都没放进府里,董家人只好另找途径传达歉意。
“董家当家的,就是那个科举案犯董阳曦的父亲,说对不起郡主,给郡主赔了些药材。书院不让他们进,就等在门外了。”
许多福对陶季道:“你让他们走吧,我也懒得怪他们了,让他们别再来烦我了。我母亲给我送了药膳过来,还挺好吃的,你也留下来尝尝吧,大家一起补补脑。”
陶季点头,不大的寝室里,三人渐渐聊开了。陶季还说到回去探亲,发现自己和祝沿是同乡的事情。
案子的详情虽然没传到那里,但那里的人都知道祝沿是犯了案被判了,都在唏嘘。
许多福不屑道:“有什么好唏嘘的,这种人就是坏到了骨子里,活该!”
陶季:“我倒十分奇怪,你们说,这人要是有对立的两面,长期共存,不会把自己逼疯吗?他背地里这么坏,可是表面上比我们看到的好得多呢!不仅经常帮助同乡,还对去世的妻子情深意重,曾在妻子坟前,当着岳家人的面发重誓,说十年内绝不续弦,以感念亡妻在当初落魄之时下嫁于他的爱意。”
“啪!”宋南枝手里的碗滑了一下,打碎在地。
她马上反应过来,忙到:“对不住!没拿稳。”
小姐妹们的聊天话题并没有因为这个插曲而终止,可宋南枝的思绪却停在了这件事上。
或许,祁渊对科举舞弊案要继续查下去的坚持,有了新的证据。
祝沿案的细节,外人不知道,可她清楚。
游枫儿当初非杀祝沿不可的理由是什么?
——是她看见了祝沿给游父写的信,说要娶她为继室。游枫儿不愿再被祝沿控制,绝望之下才破釜沉舟,杀了祝沿。
可若那封信是假的呢?
宋南枝细思极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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