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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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我就把这件事托孙先生转达给了萧暄,萧王爷当天就给我回复,同意并十分赞成我的决定,云香生辰宴有他来举办。

云香伺候别人十多年,如今要被人伺候,非常适应不过来。她见过大市面,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只是以往的活都被阿乔做了,她无所事事心里就开始发慌,显然是个空闲不住的人。

我本打算叫她来我的制药坊里帮忙,可是她却告诉我说,别院那位深藏不漏的老厨师很早就赏识她做家常菜的手艺,打算倾囊相授,她便正式拜师。

我没办法,只好放她去学烹饪,改去培养品兰接我的班。

自那日起,我们的伙食就有了明显的改变。精致开胃的餐前小点,到丰盛可口的主菜,再到甜美的点心和浓香的羹汤,顿顿不同,日日有别,一口气轮半个月不重复。这样吃了不到一个月,我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好早谢昭华这身体底子瘦弱,有充足的肥胖空间。

云香由丫鬟升级为主人后,虽然还是习惯性地为我操持,但是我的贴身丫鬟换了一个叫桐儿的十五岁丫头。桐儿原来都是燕王府的青衣小仆,机灵活泼又能干,我非常喜欢。

除夕夜,合家欢乐过大年。萧暄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概同柳明珠小姐有安排。也不知道柳小姐会不会做出对着满天烟花落泪感叹美好时光易逝这类破坏风景的举动。不过也许萧暄就吃她那套呢?秦翡华不是也挺容易伤感自怜自哀的,他就很喜欢啊。

我则和云香还有觉明一起过,因为天冷,我提议吃火锅,云香便熬了一夜的骨头汤,准备了一桌子好菜。

觉明因为品兰随着孙先生回老家过年一事,有点闷闷不乐,桐儿便唱小曲给他听。小色狼见到漂亮姐姐全心取悦他,立刻把烦恼和品兰丢到八千里外,拉着姐姐们的手玩耍起来。

都是女人和孩子,饭吃得很随和。火锅汤汁浓香滚滚,羊肉鲜美可口,腐竹柔软,蘑菇多汁,冬笋新鲜清脆。这一顿真是吃得众人满面冒油欲罢不能。

酒足饭饱后,几个女人拾起了老话题,开始八卦。

先是说柳小姐最近得了什么胃疼的毛病,天天捂着肚子,颦眉苦相,大概是这个时代第一位效颦的东施。这位县主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花样百出绝不重复,居然还在西遥城里掀起一阵流行风,仕女们爱化什么颦眉妆,把脸涂成死人白,化上八字眉。

说完了柳小姐,又说到京城里的太子同老婆们的生活。似乎太子萧栎的齐人之福,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好享。太子妃秦翡华对丈夫不咸不淡就像一碗忘了放盐的面条,谢昭坷小姐则是冷若冰霜孤傲疏离如同一块滑手的寒冰。萧栎摸不到谢昭珂,又对秦翡华下不了手。看得到吃不到,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痛苦。

我想起去年在谢家过的那个大年夜,一大家子坐在一张桌子前,谢太傅难得表情和善,大嫂难得不尖酸刻薄,而谢昭珂还是未出阁闺秀,谢家的金枝玉叶。记得那日我亲自下厨做了一道西湖醋鱼,谢昭珂吃了很喜欢,夸奖我道:“小妹这手好厨艺,不知将来被那个走运的小子享受到。”

转眼经年而去,我隐名埋姓随着萧暄远走他乡,而尊贵的谢昭珂也做了别人的妾。

唉,虽然大家都觉得给太子做妾已是天大的恩宠,可是我知道以谢昭珂的心高气傲,怎么会服气?她虽然后来算计我,可她毕竟也是个命运不能自主的可怜女子。生得那么美,避世都避不了。我比起她,命好多了。

而那时候的萧暄呢?他那时候还叫谢昭瑛,一直同大哥和谢太傅喝酒。谢夫人宠爱地看着他,又鼓励白雁儿小姐给他夹菜。萧暄听了谢昭珂的话,便逗我道:“小妹想嫁怎么样的人啊?你哥哥我帮你留意好了。”又说,“不过你这糊涂又急躁的毛病得改改,不然谁敢要你……”

“……都是第五个了,以后谁还敢嫁给他呀!”

我听到一个尾巴,回过神来,转向在旁边八卦的云香她们:“你们在说谁啊?”

云香她们停下来看向我:“还能说谁,当然是离国的新皇帝咯。他前阵子死了一个皇后。”

我失笑:“皇帝的妃子几十上百,死了皇后就再立一个呗”

云香忙说:“小姐你不知道,他们皇帝之前就那一个老婆。”

什么皇帝做到只有一个老婆,那他做皇帝干什么?

我听她们说下去。原来离国这位上任不到一年的新皇帝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有一妃一妾。两个老婆的娘家公在朝堂上恰好对立,平日最爱在早朝上互相吐口水。党争有其好处,闹得太凶当权者管不住就不好了,于是当时的女皇想着借共事一夫的机会缓解一下两家的矛盾。没想到两家人却就是那么不识趣,两个老婆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过不去。大老婆摆架子小老婆不买账,今天你寻我个错明天我找你一点麻烦,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每月一次哭着回娘家。太子实在受不了,又不能把老婆像不称心的货物一样退回去,干脆寻了差使到外地公干去了。

他还不算笨,临走时怕老婆们又有恃无恐直接上演六国大封相,便把已经怀孕的小老婆送到别院去休养。没想到太子妃狂妒之下公然挑战本国宪法,居然买通人下药打掉了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侧妃没了孩子发了疯,冲去把一刀把太子妃刺死随后自刎。举国哗然,两家岳丈引罪辞官,这倒省去了女皇费尽心机削弱他们的势利。

太子在外地得知消息,大概是松了一口气,又暗自庆幸吧。女皇对儿子有愧,又精心挑选了一个书香人家的女子做太子妃。这次只有一个老婆,家庭没有矛盾,新娘子性情十足温柔又身轻如絮随时可以随风奔月。可是这位饱读诗书才高八斗学富满车的才女太子妃同一位林姓文学女青年一样,都是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嫁给太子后不生孩子只生病,病症从头顶到脚底心一处不缺,柳明珠小姐大概都是拾她的牙慧。这位二任太子妃就这样病歪歪了一年多,熬不住了驾鹤西去,回了她的天堂。

不知道太子殿下这次有没有再松一口气,不过我想不论哪个时代哪个阶层的男人,连死三个老婆都不是什么好事。听说女皇请来大师给儿子批命,结果是太子大哥的命硬如金刚石,普天之下还没有哪个女人能配得上他的。

女皇不信爱儿要孤独终身,又从大臣家中寻找了一位据说也是命硬嫁不出去的小姐。只是这次不敢立为正妃,只纳为侧室。

这位白虎女倒是没生病,可是人家本来就有心上人,出嫁后还和情郎藕断丝连,给太子戴了一顶香飘十里的绿帽子。皇长孙出生后没多久,私会情郎东窗事发,因为担心连累家人,两人双双殉情,做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太子抱着襁褓中“哇哇”啼哭的儿子,真是哭笑不得。

这下女皇终于死心,不再勉强儿子娶老婆,天要打雷儿子要独身,随他去吧。

没多久女皇龙驭上宾,太子即位。一国不能无君,一宫不能无主,群臣上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皇上封个皇后主持中宫。新皇帝被他们烦得要死,决定最后试一把,慎重地把王太宰闺女娶了进来。

王皇后身体健康,感情史清白,皇帝只有她一个老婆她也无从吃醋。连皇帝这下都想,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可是天总是不从人愿,上帝就喜欢同他做对。上个月离国京都下了大雪,王皇后午睡后突然兴起要去御花园看雪,结果走到一半,没留神踩到一块滑冰,扑通一声跌进了水池子里。王女士被救起来后就发高烧,药石无医,应该是转成了肺炎,在没有盘尼西林的这个时代,几天后就辞世了。

皇帝对着妻子的遗体长坐一夜,次日出来,面对跪着的大臣奴仆坚定慎重宣布,既已有太子,此生便不再立后,再有敢议此事者,自己打包回老家去吧。大臣们吓得猛磕头之际,也明白了他们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随和吧。

故事到此告一个段落。我听完直笑,又觉得替那位皇帝悲哀。不论有没有感情,看着生命里五个女人死去,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生命的消逝,亲人的离去,这个陌生的年轻帝王独自坐在高高的威严的皇座里时,大概觉得很孤单吧。

我们东拉西扯到很晚,觉明本来嚷着要守岁,结果熬不住先睡着了。云香她们便抱他回房去。

我嫌房里闷,拉开门独自出去走走。

入夜下过雪,在院子里不薄不厚地铺了一层,我提着裙子踩在上面,留下一串脚印。树枝上挂着几盏喜庆的红灯笼,这时在风里摇曳,火光微弱。远处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时不时还有绚丽烟花在天空绽放,将夜色烘托得艳丽妩媚。

整个世界都沉浸着午夜狂欢即将到来欢娱兴奋里,却更加衬托出我们这个小院子的冷清寂寥。我站在清雪之中,感觉孤单寂寞犹如寒冷渗入身体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到底是人在他乡啊。

“怎么愁眉苦脸的?”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转过身去。不远的院门处,萧暄正含笑而立。

夜色很暗,雪光幽幽,他的笑容是真是幻,很不真切。

萧暄慢慢走过来,看住我,也不说话。我们俩互瞪了好久,我终于先开口,说:“恭喜发财呀。”

萧暄噗地笑出来,很是无奈地说:“应该恭喜你发财才是。”

我扬眉:“怎么?王爷莫非是给小女送红包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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