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为什么这样折磨你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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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惜在爷爷的带领下来看陈宁。陈老母因为去送那些看望了陈宁的旧朋好友,所以与他们两个错过了。

小小的惜惜一跑进病房,就来到陈宁床边,肉肉的小手紧紧地捏住陈宁的大手。

“爸爸!”他肉乎乎的下巴搁在了放在床上的小手背上,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宁,“爷爷说你肚子破了。你疼吗?”

陈宁看着惜惜,苦涩地笑了一下,带着父爱,将另一只手扬起,按在了惜惜的脑袋上。

“爸爸不疼了,看到你就好了!”

“真的吗?”

惜惜边说边吸着右手大拇指,陈宁皱了皱眉头:“惜惜,把手拿下来。”

惜惜马上意识到自己做错事情了,忙把手放下,然后小声说:“爸爸,我想要妈妈。”

陈宁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妈妈……出远门了。”他想跟他说,因为出远门了,所以很久才回来。

惜惜好像明白了什么,开心地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像爸爸一样。”说到这里,惜惜没再闹着要妈妈了。在他的潜意识里,妈妈和爸爸一样,走得再久,都会回来的。所以惜惜一下子直起身子来,双手一伸,紧紧地搂住了陈宁的脖子。脸挨着脸,奶声奶气地问陈宁:“爸爸,那你还要出远门吗?”

陈宁紧紧地挨着惜惜,挨着他肉乎乎的小脸,心里一阵酸楚。

他根本不是一个好爸爸。他在惜惜三个月零七天的时候,就老是“出远门”。他第一次叫爸爸时,他也不在他身边,而小迪给他打电话时,激动地说,老公,老公,惜惜会叫爸爸了。惜惜,叫爸爸。叫给爸爸听。

小迪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是在把手机给惜惜,她柔声诱导着惜惜,爸……爸,爸……爸……惜惜,叫爸……爸!

他拿着电话,带着喜悦和期待,只听到儿子咿呀学语,奶声奶气,吐词不清,却真的叫出了爸爸。

那一刻他泪盈满眼,无法形容的感动让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听儿子叫爸爸。

可是他没有!

“老公,儿子长牙齿了,儿子长牙齿了,像小米粒似的,好好玩啊!

“老公,真头疼,儿子什么都往嘴里塞。”

“老公,我快笑死了,儿子……把拔出来的插头往自己的鼻子上插。”

想到小迪总是喜冲冲地向他报告,想到大人们逗惜惜,问他,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叫什么啊?他说,汁(知)道,叫银(宁)子。

然后又问他,你妈妈呢?

惜惜奶声奶气地说,小蹄(迪),朱小蹄(迪)。

啊?什么什么?猪蹄?

不系(是),系(是)小蹄(迪)。

想着惜惜边说边急得跺着小脚,又发不准“迪”字音的样子,陈宁又想笑,却更想哭。他侧过脸去,亲了亲惜惜的脸。惜惜身上淡淡的香气,像极了小迪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这刺激得陈宁噙了眼泪说:“不去了,不去了,爸爸再也不出远门了!”

他没必要出远门了,可是朱小迪,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们再也不是夫妻了。细细回味,他与她从来没有过刻骨铭心,也从来不曾有过“相濡以沫”,甚至茫然回首时,都找不到一点爱的痕迹。

他们两个,唯一的牵系,就只有惜惜。

陈宁抱着惜惜时,钱娟拎着一个饭盒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陈宁的父亲站在窗台边,那一刻,她礼貌地叫了一声伯伯。

老人家风清云淡地嗯了一声。

陈宁的父亲是一个很低调的人,出身在书香门弟,上山下乡那会儿,以知青的身份下放到农村认识了张菊香。哦,张菊香就是陈宁的老母,村干部的女儿,大大咧咧的……相中了陈宁的老爸后,两个人就举办了婚礼。招工那会儿,因为身份是“村干部”的女婿,所以第一批招工指标,就把陈宁老爸给招回去了。

陈老母性子急了一些,有什么看不惯的就喜欢嚷出来。而陈老伯是三扁担压不出一个屁来,但是技术很好,以前是数一数二的技工,退休前是数一数二的技术工程师。

钱娟住在他们家的时候,陈老母针对她,看到她花钱没谱,总啧啧地说,这哪里是钱娟啊?这就是一“捐”钱的主儿。

可无论陈老母唠叨什么,陈老伯都不喜欢吭声,实在说急了,就应付一句嗯呐……就没了。

陈老母一急就会说:“你吱声啊!”拉耸他的时候,他一挪屁股,捧着一本书,再来一句:“嗯呐!” 气得陈老母破口大骂,“我这辈子就跟你没有过共同语言。”

陈老伯耸着肩哼哼一笑,小声咕嘀:“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就要操心了。”

相对于陈老母,钱娟更喜欢陈老伯。

陈老伯是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的人。喜欢呆在书房里看书,或者出去爬山钓鱼修心养性。他老人家的太极拳打得相当好,惜惜从小就看着爷爷打太极拳,蹒跚学步的时候,都能扬着小手,有模有样地比划两下。

说到惜惜,钱娟自然是知道的 ,陈宁的手机屏面就是他的相片。

这小家伙,长得极其可爱,眼鼻眉毛像极了陈宁。小小年纪,就英气逼人。

将饭盒放到陈宁的床头柜后,钱娟转过来摸了摸惜惜的脑袋,对他说:“你叫惜惜吧?”

惜惜大眼睛熠熠生辉地看着她,奶声奶气地说:“你怎么汁(知)道?”说这话时,他的小脑袋还亲密地向着陈宁歪去,紧贴着陈宁的脸,陈宁就侧过来,在他脸上香了又香。

钱娟说:“我当然知道啊!因为我很喜欢你啊!”说完后又问,“惜惜喜不喜欢我呀?”

惜惜望着钱娟,认真地摇了摇脑袋。

钱娟问:“为什么啊?”

惜惜一下子抬起了脑袋,对钱娟说:“我雾(不)能喜关(欢)你!”

“为什么啊?”钱娟不明白了。

惜惜说了一句让人跌破眼镜的话:“因为我有喜关(欢)的人啊!”

陈宁“喷”地一下笑了出来,故意别了声音学他:“你喜关(欢)谁呐?”

“我喜关(欢)……喜关(欢)……”

惜惜说着,像小狗喘气一样,小胸脯急促地起伏两下,嘟嘟地说:“我喜关(欢)妮妮。”

“妮妮是谁啊?”

“我们小班最泡浪(漂亮)的。”

陈宁忍着笑:“长得多漂亮?”

“长得……长得……”惜惜呼呼地哈着气,好像语结了,不知道怎样形容,愁得皱紧了小眉头,突然兴奋地将手一扬,开心地说,“像——噢——透——满(凹特曼)。”

全场“喷”气式地笑了出来,连一向低调的爷爷都笑得挤皱了脸。钱娟笑得别开了脸,陈宁更是笑得扯痛了伤口,“哦”地一声,皱了眉头,捂住了伤口,笑着半闭着眼睛“嘶”着。

惜惜怕怕地看着陈宁:“爸爸,肚肚又疼了哇?”

陈宁这时就是再痛也不痛了,他故意皱了眉头,撇撇嘴,点点头说:“嗯。”

“那我蹬(跟)你油油(揉揉)。”他说着,小手就按在了陈宁捂着伤口的手背上。小手就在他的手掌上,就那么“隔空打牛”似的“油(揉)”啊“油(揉)”。

他嘿咻嘿咻地“油(揉)”了一小会儿,就停住了手,抬起脸来,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陈宁,扬扬小眉头,一脸关切地问:“爸爸,租不租铺(舒不舒服)?”

陈宁忍禁不已,连连点头:“租铺租铺(舒服舒服)。”

钱娟呵呵地笑着,来到惜惜面前,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问道:“你可以喜关(欢)别人,也可以喜关(欢)我呀!”

惜惜还是摇了摇脑袋,一脸认真地拒绝道:“雾(不)行的,我阿应(答应)妮妮了,雾喜关(不喜欢)别人,雾蹬(不跟)别人玩家家酒,雾蹬(不跟)别人的宝宝当爸爸。我们拉跺(过)兜兜(勾勾)的。”

他每说一段话,小脑袋就有起有伏地由上向下点一下,那样子,真是可爱得让人想尖叫。

“嗯!那我喜关(欢)你怎么办?”钱娟故作为难地问他。

惜惜居然为难地皱紧了小眉头。

更让人笑破肚子的是,惜惜居然人小鬼大地摇着脑袋叹了一口气,说:“对雾气(对不起),我雾(不)能喜关(欢)你,妮妮费(会)……费(会)……费(会)伤心的。雾(不)能喜关(欢)就是雾(不)能喜关(欢),我要对她雾(负)责的。”

“你才多大一点啊?就要负责?”陈宁忍不住笑着打趣。

惜惜急了,一脸认真又极稚气地说:“妈妈说男子汉就是要懂得雾(负)责的。不雾(负)责,沸(会)后匪(悔)的。”

惜惜太小,不懂得什么叫负责,但他很坚定地拒绝了钱娟。他小小年纪就懂得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喜欢一个,又喜欢另一个。

陈宁的笑凝滞在了脸上,再笑的时候,这笑不再是笑得开怀了,而是含着一些心酸。

他想到小迪,想到他那样伤小迪,还把惜惜养得这么可爱,又没有一点心理阴影,更没有让惜惜对他有一点怨念,他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母亲会影响孩子的爱情观,而父亲会影响孩子的人生观。”——这是小迪对他说过的话。小迪说:“‘母’亲的母字,是个很形象的字,中间的一横,就像一块薄薄的木板,上面的点和下面的点平行着,就像小时候隔着桌子玩的小吸石,上面的往左,下面也往左,上面的往右,下面也往右。父亲的‘父’字,上面是个八,下面是个X,是不是很奇怪?其实一点都不奇怪,X表示错,上面的八,就好像一双手在扶正孩子的错误。和动物世界里,没有父亲的小象会发狂,是一样的道理。

他突然很想知道小迪是怎样对惜惜说起自己的。他突然控制不住自己,不管钱娟在没在场,就轻扶了儿子的小肩膀,轻声问他:“惜惜,爸爸出远门时,你有要爸爸吗?”

惜惜点了点头说:“有要!”

“那……妈妈是怎样说的?”

惜惜说:“妈妈说,爸爸粉耐粉耐(很爱很爱)惜惜,为了惜惜才忙的,让惜惜记住爸爸的辛蒲(苦),长大后,好好叫(孝)顺爸爸。还有奶奶,还有爷爷。”

说这话的时候,惜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无邪可爱,让陈宁无地自容。

知道他出轨的小迪居然从来都没有怨过他,居然没给惜惜灌输一点负面的东西。

连小孩子都能明白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能随便喜欢另一个,他居然不知道。他更没有像惜惜一样简单干脆地拒绝,他连儿子都不如。

钱娟看出陈宁眼中的落寞,心细如针的她马上打着圆场说:“好啦好啦,不聊了,吃饭吧。看……”她边说边拿出食盒,打开来,是很香的汤味。

“香吧?”她笑着问,“是我老远去买的!”她说着,就看着陈宁的脸,“是你最喜欢的。我一直记得……你喜欢的东西,我都记得。”

钱娟深情地凝视着陈宁。陈宁苦苦一笑,低下脑袋回避了她的注视。他刚拿起汤,惜惜就拢过来说:“我也想喝!”

陈宁顺势把手里的碗递给了惜惜,惜惜捧着碗,没从陈宁手里拿过来,只是转过脸,对陈老伯说:“爷爷先喝!”

陈老伯摇了摇脑袋,缓声细语地说:“爷爷不喝,你喝!”

这是惜惜的习惯,也是小迪教出来的:无论何时何地,都得让长辈先用后,他才能用。

陈老母先前疼爱惜惜,只要上桌子吃饭,什么好吃的都先给惜惜。小迪说:“妈,我记得我小时候住在老家时,有一个婆婆被活活饿死了。她其实是有儿子的,她把儿子都疼化了,疼到……都不像是在养儿子,像是在供祖宗。儿子长大后,吃喝嫖赌就是不正经做事。她以为给儿子讨房媳妇,儿子就能好下来,可是,娶来的媳妇说嫁进来可以,一定不让他父母住在一幢房子里。他的父母居然同意了,在大房子边上盖了一间小屋子。媳妇刚娶进来,老爹爹就出车祸死了,儿子把肇事车主赔给他的钱全吞了,把老父草草地埋了,就再也不管老母了,老母最后就这样活活地饿死了。别人都说老母可怜,我却觉得……这是应该……妈,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心很毒?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啊,因为她一开始就没有把儿子当儿子养,那儿子不把她当老妈看,又有什么好奇怪呢?”

“……”

“为什么现在有这么多人喜欢看韩剧呢?再狗血也有人看,这是为什么呢?因为韩剧里有我们缺失的东西,那东西就是长尊有序的礼仪,那原本就是从我们古代传过去的。其实我们一直觉得那是对的,只是……因为我们太宠孩子,把这些东西都丢掉了。”

“……”

“现在的人都喜欢啧啧有声地说现在的孩子不像孩子。那……现在的父母像正常的父母么?现在的老师……又像正常的老师么?……所以,惜惜不可以这样,他一定要学会长尊有序。别人的孩子怎样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的孩子走出去,一定要是最懂礼貌的那个。他一定要懂得爷爷奶奶是值得尊敬的人。”

所以,惜惜从小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不管吃什么东西,都会先顾着长辈,只有他们要或者不要的时候,他才会顾上自己的嘴。

当爷爷说不要的时候,惜惜又把碗向陈宁推去,对他说:“爸爸,你喝!”

陈宁摇了摇脑袋,笑道:“惜惜先喝!”

“嗯!”得到爸爸的回道,惜惜就捧了碗,脚尖一垫,就含住了碗沿。

陈宁的手一伸,就把碗底拿住了。惜惜的手太小拿不住碗,他就一直帮着拿着。惜惜咕噜咕噜地喝下去时,陈宁用手抚了抚惜惜的头发。

“慢着,慢着,别呛着!”

汤是温的,可是有参,所以惜惜喝得发汗了。喝完后,他张大了嘴巴,夸张地“啊”了一下,陈宁笑了,拿过碗,抽了桌上纸巾盒里的纸给惜惜揩嘴,很仔细地揩,好像用一块天鹅绒去擦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玉。

“还喝不喝?”他轻声问。

惜惜大力地摇了摇脑袋:“不喝了,肚子喝大了!”

陈宁听到这里就笑了,眼底有晶莹在闪。他的眼里就只有这个儿子。

钱娟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嗞嗞嘶嘶地断裂。

她觉得自己深知他以前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却不懂得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陈宁望着儿子时,笑得开心温柔与慈爱,那笑容是……他们拥有的曾经也不曾有过的。

钱娟的眼底集满了泪水。

陈宁却一直望着儿子笑,先是笑得很开心,一会儿笑里就有了酸意。

细细地看着惜惜,他还是长得更像小迪。

越看……越像,像极了!

心口不由得刺痛起来,陈宁不由自主地抱住了惜惜。

这可怜的……没了娘的孩子……

他一心想保全这个家,没有想到,最后这个家还是毁在了他的手上。

陈宁出院后,小迪委托的律师跟他起草离婚协议,还有相关的财财划分及惜惜抚养权的问题。

陈宁有些失望,“我妻子……不肯来吗?”

律师说:“我是受她委派的,只要您看清楚这分协议,同意,并签字,办好相关的程序,她就会在民政局前等你办证。”

坐在陈宁边上的钱娟拿起了那份财产分割协议,就叫嚷出来,凭什么啊?她凭什么分这么多啊?

律师说:“我们为陈先生做过资产评估,这些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钱娟不依道:“给一套房子不就够了,还想要钱啊?”

陈宁将她手里的文件抢了过来,想都不想,就签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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