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撒哈拉(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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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某人    “安雪锋,  我记得你。”

        陈诚的声音因为沙暴和高速奔跑显得有些模糊,而且他声音也很轻,但这枚银色硬币收音效果极好,  卫洵甚至能听到陈诚末尾似乎轻叹了一声。

        “现在你该是第一旅客了吧,  不错。”

        卫洵觉得陈诚的语气有点复杂,  平静与欣赏间似乎带了点遗憾。曾经半命才是被看好的下个十年第一旅客,也是陈诚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  关系绝对很亲。现在安雪锋第一,  也就说明半命至今仍没有恢复实力。

        但卫洵却觉得陈诚情绪不仅只有遗憾,只不过他隐藏的好,  卫洵没能看出更多。不过没关系,  从打算跟占星者联系的那一刻起,  卫洵就暗自通过牵丝把半命给叫来了。让他们隔着银币见一面,即全了两人念想,也能让卫洵观察到更多东西。

        而且就算陈诚情绪激动了或者出了点其他失控异状也没事,反正隔着硬币影响不到他们,  陈诚旁边又有占星者,  总能解决得了吧。

        占星者在银币上有小动作,  卫洵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你叫什么名字?”

        只是跟安雪锋客套了一句,  陈诚注意力又回到卫洵身上,堪称和颜悦色。

        卫洵记得陈诚那句‘你没说谎’,显然,  他该是有哪些能判断诚实与否的称号。不过说没说谎这点其实很主观。

        就如卫洵说的‘我和半命是共同对抗过嬉命人的过命交情’,  其实他们没和嬉命人真正对抗过,但卫洵关注过旅社舆论,  自从京郊殡宫往后,  嬉命人的威名就有点走下坡路了,  终其原因半命大嘴巴和卫洵做出的种种‘削弱屠夫联盟’(比如挖角屠夫导游,挖角阴阳蝶)举动。

        而且还和卫洵在京郊殡宫经常穿红斗篷假扮嬉命人时半命道人掀他斗篷,在卫洵难得一次背他时拍照留念‘嬉命人背半命道人!’等抽风举动有关。

        过命交情自然也有,这就数不清了。

        这句不算完全诚实,但要较真说也绝挑不出毛病的话,正是卫洵的试探。既然陈诚说他诚实,那卫洵也知道了陈诚判断的度。

        “陈队您叫我小翠就好。”

        卫洵道。

        “小翠,好名字,吉利。”

        陈诚沉吟片刻,赞道。

        “咳!”

        银币里似乎传来了一声占星者的咳嗽声,但陈诚没有理会他。

        “岑琴的事,我可以和你说。”

        “但现在不合适。”

        卫洵懂了,岑琴丢掉的半条命恐怕真有什么隐情,陈诚说这里不合适,如果不是推辞的话,那说明这个秘密他不想让占星者和安雪锋知道。

        那为什么会想让他知道?他和陈诚真没什么交情吧,还是说陈诚看出来他和半命之间有什么天数在?对这些搞玄学搞占星的人,卫洵着实好奇又本能提防。他不喜欢有人看他一眼就神神叨叨,高深莫测说什么命啊运啊之类的东西,还用那种特别笃定的口吻,现在想想,他这习惯也算是被卫雪尘带的。

        记忆卫雪尘从来和‘算命’这种东西不搭边,卫洵去港城上学的时候知道很多大人物其实很信这个的,那边的风水大师也颇有些道行,但他从来没见哥哥接触过这些。之前有人想给卫洵算命,免费的,说是缘分,卫洵当时难得来了兴趣,给卫雪尘打电话问起自己的生辰字时,却被训了一顿。

        ‘生辰字不能轻易给人,不好’

        卫雪尘漫不经心:‘只是些寻求自我安慰的东西,他说你命好,你就能枯坐着等好运?他说你命不好,你难道就要去死吗?’

        他从来不算命,也不准卫洵去算。所以说知道哥哥和占星者关系很好的时候,卫洵真的是非常好奇,当然,也可能哥哥就单纯觉得占星者好用而已。

        “那就等您回来了我们再说。”

        陈诚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卫貂也投桃报李,露出个乖巧的笑容,忽然他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后歉意道:“岑琴他一直都很思念您,他现在就在外面,您看……”

        “我知道,你也是好心。”

        陈诚轻叹:“那就见一面吧。”

        半命道人接到卫洵密聊时还嘀咕着又发生了什么事?等他迎着大沙暴出来被玉米笋接到地下沙坑里时,见卫洵变成雪貂还习惯性招猫逗狗,顺手揉搓了一把小貂,然后被安雪锋啄了一手。

        但当他拿到银币,看到银币上显露的面容时,半命一下子愣住了。

        把银币留给半命,由他们俩说私密话,安雪锋和卫洵去到沙坑另一边,但他们俩听力都好,也能隐约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翠……属金……旺你……命的贵人……好好待他”

        “导游也很好……什么时候带他回玄学?”

        “没出息……”

        “安雪锋……第一旅客……也难怪人家选他”

        偷听的卫洵感觉头上麻麻的疼,像是被叼走一根毛似的,他立刻就知道安雪锋吃醋了。

        ‘陈队误会了吧,我跟半命之间只是有牵丝而已。’

        卫洵和安雪锋密聊,就事论事:‘不过之前我倒是往他体内灌注了一些能量,或许让我们俩之间看起来有联系?’

        ‘那些会占卜会算卦的人眼里看到的东西跟咱们不一样,不过这都能看出来,当然也能看出我和你是爱人了。’

        他这句话立时安抚了安雪锋,但安雪锋没说吃醋这事,大男人吃醋多不敞亮啊,他轻描淡写:‘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你这步走的太险,万一陈诚想动你——”

        安雪锋之前先看银币,一见陈诚的状态就沉下了心。虽然看起来正常平静,但安雪锋知道陈诚绝对出了问题——比他当时精神紊乱还严重。这种情况下安雪锋是不想让卫洵见他的,毕竟之前陈诚就对卫洵表现出过敌意和攻击性,就像半命那把失控的剑。

        哪怕隔着银币感受不到蝴蝶碎片,貂脸也看不出什么面相,但对陈诚这种老玄学人来说,只要一照面他就大致能看出点东西。

        卫洵和嬉命人可是血亲兄弟啊,如果陈诚真看出点什么,当场失控都是小的。

        安雪锋是真没想到陈诚对卫洵如此和颜悦色,甚至卫洵报了个代号没报真名他都能夸上一句‘好名字’。

        但从另一方面来想,是不是也说明卫洵和半命之间的关系,或者说他对玄学的意义更紧密,紧密的陈诚只看到了这点?想着想着安雪锋就想的深了

        哪怕卫洵和半命和玄学之间真有什么命注定的联系,也不可能是感情方面的,毕竟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但‘导游’‘带他回玄学’‘好好待他’这三句话,还是让脑海里已经歪曲了导游旅客正当关系的安雪锋醋的炸毛。

        他蓬蓬着,试图将整个卫雪貂都埋在自己的羽毛里。而卫洵愉悦蹭了蹭凤鸟胸前柔软蓬松的羽毛,只觉得口舌生津,脑子里都开了小差。

        如果野外真有安雪锋这样的鸟,那一定很好吃吧,这么柔软的羽毛也很适合叼回去铺窝。

        但当听到那边谈话说到重点时,卫洵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是我耽误了你……”

        耽误?

        卫洵心琢磨,果然在面对半命的时候,陈诚到底流露出了一些真实情绪。不单纯只是遗憾,似乎还有点不甘与自责。

        自责?

        卫洵心生出一个猜想,半命道人丢掉的半条命,实际上是不是真和当年的陈诚有关,和他们想转移远古绿洲控制权有关?旅社根本没有讨论上个十年北纬三十度旅程的消息,一丁点也没有,就像是被屏蔽消除过历史信息一样。

        半命道人的远古绿洲信物,是卫洵见过的唯一一个前十年北纬三十度旅程的信物,他能留下这信物,也绝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

        而且半命道人也确实是进了这远古绿洲后才逐渐开始好转,这更让卫洵浮想联翩。

        陈诚和半命并没有聊多久,毕竟他们还在被敌人追杀的危险,不过一分钟半命就把银币交还给他,银币上的影像已经消失了。陈诚完全没给占星者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通讯。

        “挺好用的,就是时效短了点。”

        卫洵接过灼热的银币,爪爪若有所思摸了摸银币边缘的花纹。半命道人仍有些激动,具体表现就在他话更多了,唠叨了很多,从过去到现在。

        “有时候我在想,他会不会是污染,是幻象。”

        忽然间,半命道人自顾自道。他脸上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忧虑。

        “污染很危险,真的,它会看穿我们心底的薄弱处,从而击溃我们,让我们崩溃疯狂。”

        说着说着,半命又笑了:“陈队也这样想,他和我说话其实也在试探,我们说到一些暗号——当年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十年了,他,他如果真一直在比战场更严峻的污染环境下,可能还记得那些暗号吗?”

        暗号都对上了,但这反倒让半命道人更犹疑。不是不想信,不是不想再见到陈队,只是因为‘想’,所以才更警惕戒备。

        “半命,你像个队长。”

        卫洵笑道,心有一些惊奇。卫洵发现半命和他见过的那些旅队长一样,都有个特点,那就是多疑。侠肝义胆重义气重理想的人已经被尔虞我诈的旅社环境淘汰了,比如张星藏。能活下来,能站到巅峰的人,全都谨慎,多疑,对自己的想念与欲·望像对毒药般警惕戒备。

        北纬三十度的污染,深渊的污染,甚至只是变强后,因为称号因为自身变化带来的精神污染,都让他们很难再面对自己当初的愿望和梦想。

        有愿望,有梦想,有期待,那心灵就会有漏洞。

        是幻象吗?是真实吗?是又一个伪装成美梦的噩梦,还是污染?

        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大漠上沙暴奔跑的陈诚垂下眼帘,他看向自己刚拿过银币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有些剑茧。是一双用剑的好手,如果他年轻二十岁,手应该是这样的。

        银币上显现的岑琴的脸也很年轻,甚至称得上小,也就十几岁的模样。

        岑琴有多大了?记不清了。记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朝气蓬勃的,很勤奋也很讨喜,见人就喜欢笑。

        会是幻象吗?但他没见过十几岁的岑琴,幻象不该出现他没见过的形象,这样太容易被识破。陈诚握住寒山剑,与银币那边对话是他最后的理智,实际上他已经快压制不住了。

        十年暗无天日的污染侵袭,十年来夜以继日的战斗,幻象幻声精神紊乱,让他在遇到疑似幻象时第一反应就是以剑斩之。

        心的暴虐只能以此抒发,想要破坏毁灭这一切。陈诚知道他们都已经疯了,虽然还说着回去回去,但已经回不去了。

        就算回去,也根本无法适应,甚至可能会乱砍滥杀,就像魔鬼一样。

        他们像怪物多过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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