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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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继儒团长一上任,先开会决定了五件大事。后来有人把这叫“朱五条”。大家认为,这是宁州剧团真正“拨乱反正”的开始。

易青娥是在第二天早上开全团大会时,才听朱团长亲自讲了后来很有名的“朱五条”。

“朱五条”大概是这样的:

一、宁州剧团要赶紧朝业务上拧。外边剧团把老戏都演疯了,我们还才排了个很不成熟的《逼上梁山》。穿着老戏衣服,迈的是现代戏步子,不行了,得奋起直追。得全面抓基本功训练。抓新剧目排练。

二、立即制定业务发展规划。三年拿出十本大戏、五台折子戏来。要不然,宁州剧团就出不了门了。过去的好多戏,已没人看了,有的一演,底下就发笑,也演不成了。

三、年终的时候,全团要进行业务大比赛。先进的要戴大红花,要奖实物,要奖钱。落后的要批评,要罚工资。

四、眼下已经在排练的《杨排风》,要立即纳入全团工作安排。力争正月初一,让这本大戏保质保量地与观众见面。

五、把易青娥从炊事班,临时调到演员训练班工作。

朱团长在宣布这一条时,还特别强调了“临时”二字,但还是引起了全团长时间的热烈鼓掌。会后,几个老艺人还抱怨朱团长说,怎么还用了个“临时”?朱团长带点神秘地说:“策略,一种策略。你想想,人家黄主任才走,咱也不能端直给人家来个大反水吧?得讲点方式方法不是。”会后,朱团长找易青娥谈话,也是这样说的。说“临时”是个说辞,其实就是正式,就是永远。让她好好排戏就是了。说没人再能把她弄回炊事班了。

易青娥就算又回到了演员训练班。

那天,把她舅高兴的,非要请她到县上最好的一家餐馆,吃一顿好的去。

他们点了四个菜一个汤。她舅还要了一瓶酒。两人足足坐了有三个多小时。她流泪。她舅也流泪。最后舅喝多了,还是她搀回去的。

她舅说:“我娃总算熬穿头了,可舅……”

她舅那天哭得比老牛的嚎声还难听。

易青娥完全投入到《杨排风》的排练了。

过去排练地点,一直是在剧场旁边。现在就正正式式进入排练场了。所有配角、兵丁、龙套,也都是团上通过会议宣布的。谁再迟到早退,就要处罚,就要扣工资了。苟存忠老师说,过去排练,那叫“黑人黑户”。现在总算给“烧火丫头”混了个正式户口。排练进度是明显加快了。

当戏排到即将带乐队的时候,古存孝老师提出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谁来敲《杨排风》?郝大锤?要让郝大锤敲,我古存孝宁愿拔一根毛,把自己吊死算了。他能敲戏?看他能把灶房发霉的面疙瘩‘敲细’不?他朱继儒,这回要不解决敲鼓问题,咱就给他把戏摆下。看他正月初一给鬼演去。”

苟存忠老师说:“老朱这个人不错,是抓业务的一把好手。‘朱五条’尤其英明正确。老朱重视咱,给咱搭下这么大的台子,咱们恐怕不能给老朱摆难看吧?”

“这叫摆难看?这叫为他好!他是团长,是宁州剧团的一把手,咱把啥戏排好了,还不都是给他脸上贴金哩。还不都是在贯彻落实‘朱五条’?这次必须解决好敲鼓的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好,戏最后还是一锅粥。我古存孝再也丢不起这张老脸了。”古老师说着,还把自己那张皮肤明显松弛着的脸,拍得啪啪直响。

苟存忠老师就同意跟古存孝一起,去找朱团长了。他们自是先要歌颂一番“朱五条”。朱团长听得高兴了,还感慨说:“当时讲得还是有点急,其实五十条、六十条想法都有哇!”古存孝老师说:“不急,馍还得一口口吃呢。关键看吃法对不对。你朱团现在是吃法对了,就有的是好白馍,等着咱张口哩。”朱团长被夸兴奋了,“嗵”地蹾出一瓶十几年前攒下的西凤酒,还让老婆用芝麻油,滚了一盘烫嘴的花生米。几个吃着喝着谝着,甚至把剧团今后五年要排的戏,都齐齐捋码了一遍。可当古老师提出郝大锤敲不了《杨排风》,必须换得力人手时,朱团长又是“啪”的一下,把宽宽的额头狠狠拍了一巴掌说:“这可就麻烦了,麻烦了。团上现在就郝大锤一个敲戏的,你不让他敲,让谁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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