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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后,怕吴丹她们进不了屋,我起床打开了门。饱受刺激的耳朵可能是一时无法适应安静,一直在轻微地耳鸣着。我头昏脑涨地往走廊上张望,没见到颜舒舒的身影。来来往往的背着行李的女生和着厕所哗哗的水声走过,看上去一切太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端着脸盆进了盥洗室,想洗个脸让自己清醒清醒,进去后发现有个人蹲在地上,仔细一看,竟是颜舒舒,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在哭泣。

“怎么了?”我也蹲下身。

她不答我,只是哭。我看到她衣袖上有鲜红的血迹,再仔细看,她的鼻孔上塞了两坨卫生纸,依然在渗出血来。

我扶她起来说:“跟我去医务室。”

“不要你管!”她哭喊着推开我,踉跄着跑了出去。

好,不管。不管就不管,还是那句话,马卓,你必须什么都不管。

报到的这一天我们不上课,只是在晚自修的时候,大家到教室里去领新课本,再点个名就可以了。给他们这样一闹腾,那天白天我没有吃午饭,也没有吃晚饭,只是喝了盒牛奶,吃了一些从家里带来的准备当夜宵吃的饼干,就一直躺在床上看书。直到晚自修预备铃响起时,我才匆匆忙忙穿上外套和运动鞋往教室跑去。

夜幕已经降临,料峭的寒风在夜晚刮得更加频繁,初春时节显然还未真正地来到。我习惯性地把帽子带起来,包住我的头。宿舍楼前高高的路灯像沉默的士兵,保持挺立的姿势坚守岗位,散播淡淡的黄色光芒。这些光芒照在宽阔的一尘不染的走道上,和远处教学楼的乳白色廊灯仿佛形成某种呼应。无论如何,这里是我喜欢的校园,安静,清新,连夜晚也叫人倍觉清醒。高三年级早就开学了,靠近教学楼时我听到从那幢灯火通明的建筑里面传来的响亮而不嘈杂的朗读,心情不由得也跟着严肃起来:我绝不会再辜负在这里的时光,绝不会再犯任何愚蠢的错误。

当我到达教室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到得很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关上门,拉掉头上的帽子,一边甩了甩凌乱的头发,一边快步走到座位上坐下。当我抬起头,才赫然明白大家都看着我的原因——黑板上竟然写着一排红色的大字:马小羊,老子喜欢你!

字,从黑板的这头拉到那头。一个大大的感叹号,从黑板的上方拉到下方。

非常扭曲而夸张的字体,我敢说,我就算是用左手,也写不出这么丑的字。干出这种事的人,不是猪是什么!

我的脸在顷刻间涨得通红,然后我跳起来,冲到讲台上,想去擦掉那些个让我羞辱万分的大字,然而,我却很快发现,我擦不掉,那些字,居然是用水粉颜料写上去的!

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我颓然地扔掉黑板擦,就在这时,门被一个人踢开了。是肖哲!他一只手提了一个红色的水桶,费力地保持着平衡,走到讲台上才把水桶放下。

“你别管了,交给我。”他对我说。

我让开他,回到座位上坐好。只见他把一桶水摇摇晃晃地举过头顶,不知是谁发神经喊了一句“为了新中国”,那桶水居然应声被他奋力地泼到了黑板上,水珠四溅,底下坐着的同学有的尖叫,有的骂娘,有的甩书,到处都是女生新买的面纸包装被撕开的声音,整个教室瞬间炸开了锅。肖哲却好像更起劲了,他好像完全不关心别人的反应一样,从讲台底下掏出一块黑漆漆的不知何年何月的布,开始奋力地擦黑板。

那些红色的字,总算开始有消减的意思。

我无力地把头埋到一桌子的新书里,努力想让自己平复正常的心情。

颜舒舒既没有擦桌子也没有护着书,她只是看着肖哲仍然忙碌在黑板前的背影,嘴里吐出了一个字:“贱。”

她的鼻子不再流血了,发型也恢复成古典美人状。她用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对我说道:“可真有你的,一开学就惹出这么多新鲜事,在下佩服。”

傻子都能听出她言语里的讥讽。

我没打算理她,她却把她的手机硬塞到我眼皮底下来,我看到上面的那条信息是:“警告她别躲着我,不然,还有更好看的戏在后头。”

谁?

这算什么?威胁吗?

我马卓还就是不信这个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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