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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见过如此美的月亮。
它高挂在天中的上空,安详、平和,像对一切了然于胸却偏偏不言不语的哲人。透过教室的窗口往外望去,月光如雾一样地轻洒下来,却不冷,而是散发暖意,柔柔地包裹住万事万物,包括我自己。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长大于我,除了所谓的“责任”,原来也有一种“惊喜”在里头。生命充满玄机和意外,或许我真的应该学会放轻松一些。
晚会结束,同学们相继散去,教室里只留下我和老爽。我把目光从外面收回,很真诚地跟他说谢谢。他一面帮我收拾那一大堆礼物一边对我说:“其实你该谢谢你爸爸。这个主意,是我去家访的时候和他共同商议的。”
我惊讶,关于生日的事,他在我面前一丁儿也没提起,我一直误认为,他已经忙到忘记了我的生日。
老爽把雏菊递到我面前说:“你父亲觉得你虽然懂事,乖巧,成绩也不赖,但不太合群,因此甚为忧虑。这束雏菊也是他替你选的,雏菊的花语是愉快、幸福、纯洁、天真、和平、希望……我想,你应该明白你父亲的一片心意吧。”
我接过那花,低头,闻到沁人的芬芳。老爽大方地掏出一张纸条,对我说:“这是出门条,早替你写好了。今天放你假,回家好好陪陪爸爸吧。”
我顺势收下那张纸条,老爽不知道阿南不在,但我却不想再多解释。这是他的好意,我应该照单全收他才会心里好过。我捧着雏菊走下楼梯,看到肖哲站在那里,见我出现,他竟然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跑起来。而他的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古里古怪的大箱子。我这次竟然不能从他牢牢钳住我的手里挣脱,只能一边跑一边喊:“干什么,快停下!”
他一直把我带到了假山后。老实说,这是一个我不太喜欢的地方。
他把手中的箱子放到地上,利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电筒,照亮了它。
“马卓,”他喊我的名字,又伸出一只脚一只手,弯腰对我说,“请打开它。”
真不知道他搞的什么名堂,看来疯狂的一夜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敢打开那个箱子,我有点怕蹦出来一只野猫或者是一个红色的拳击手套——好像所有电视节目里有关礼物的情节,总不会给过生日的人真正的惊喜,而大多是惊骇。
于是,我做了一件有些丢人的事,先用脚碰了碰那只箱子,又用鼻子去闻了闻,在他的再三催促下,这才弯下腰去打开。
肖哲的手电筒跟着凑过来,我才看清了,却没看明白。
这是什么?
木质材料,扁扁的四方形,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小孔。
“生日快乐!马卓!”肖哲激动地大喊,我差点捂住他的嘴。这会儿正是保卫科活动的时间,他这么大声简直就是找死。
“轻点儿。”我接过肖哲的手电筒,嗔怪他。他把那个怪异的木板从箱子里取出,三下五除二,也不知道摆弄了什么开关,这块神奇的木板便在我面前一会儿变成一张可以在床上使用的短腿小桌子,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可以储存许多小东西的收纳柜。
“我自己做的,多功能马桌!”
“啥?”我问。
“马桌,马卓的书桌,缩略读法。”
亏他想得出!
我伸出手去摸了摸书桌光滑的台面,好像嗅到了阵阵原木的香气。我爱闻这个味道,就像爱闻书香一样。摸着摸着,我忽然碰到了一个小钉子一样的东西,书桌的一角立即蹦出来一盏一闪一闪的心型台灯!
“电路花了我一个下午的时间设计!”肖哲的脸在粉红色的灯光下忽明忽暗,显得有点儿诡异,但仍然神采飞扬,“你晚上可以用它来看书,没事儿的时候,就亮着它。是不是很浪漫?”
“真是你自己做的吗?”这礼物太酷了,我有些不信。
“你不是说喜欢坐在床上看书的吗?”肖哲说,“如果有了这个小桌子,不仅可以晚上熄灯后读书,而且脖子也不会酸了,我做了差不多两个多月呢。怎么样,喜欢不?”
“谢谢,”我由衷地说,不过还是埋怨道,“哪有人用这样的台灯看书?”
“怎么没有?”他拍了一下那个小台灯,粉红色的灯光忽然变成了白炽灯,照得肖哲的眼镜都反光了。
真有他的!
“我替你收起来。”他推了推眼镜说,“太晚了,该回宿舍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一句早想跟他说的话告诉他。“以后别再随便去我家好吗?”
“为什么?”他不理解。
“因为我爸爸不喜欢。”我找了一个他应该会认可的理由。
“你爸爸太保守了。”谁知道他压根不认可,他一边把东西收进箱子里,一边说,“我爸爸就很开放。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女生的家长都是这样子,不然女生就太危险了。”
我微笑沉默。他举起箱子,站在我面前,说:“你喜欢这个礼物吗?如果不喜欢,你可以扔掉它。”
有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我接过箱子,作势要丢进池塘里,然后迅速缩回双手,说:“谢谢你。”没想到他的确是吓了一跳,居然在一秒钟内做了一个腾飞的动作,使我相信即使刚才我真的出手,东西也绝不会落进水里。
“你可真坏啊马卓,真让我捏了一把汗。”他说完,抢过我手里的箱子,不由分说地说,“我送你回宿舍。”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路灯好像没有平时一半亮,我尾随着肖哲,走在校园孤寂的小路上,连地上自己的影子都看不清楚。
肖哲没有像我一样低头走路,而是一直笔挺着身子,看到保卫科人员,大声问好。别人没注意到他,他却先向别人鞠躬,正派得一览无余。
直到走到女生宿舍楼前。他的手机“嘀”地响了一声,一条短信。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皱着眉头说:“又发神经了,如何是好?”
“什么?”我问。
他把他的手机递到我面前,上面的短消息是颜舒舒发来的:如果我十一点没回来,麻烦报警!
啊?!又出什么事了?
肖哲把手机塞回裤子口袋,摇摇头说:“我看她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上个月她也开我的玩笑,说她在我的抽屉里放了礼物,结果我一看,是……是扎着丝带的草纸。太恶俗,太恶俗了……”他愤慨地重复了好几遍,我笑,心想或许她只是跟肖哲闹着玩的吧,什么天大的事要报警呢。她不过是想他替她担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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