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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冷静下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把视频做好备份,上传到我的网络邮箱。我正思考着要不要跟方律师谈一谈且如何谈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洛丢丢回给我,她声音颤抖地说:“你能保证我绝对安全,我就见你。”
我打车,在阿吉的茶楼不远处接到她。她蹲在那里,卫衣帽子半罩着头,像个女特务。见了我,抱住我,带着哭腔扑上来问说:“姐姐,我妈会不会死?”
我没好气:“她死了你不正好,没人管!”
她说:“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要帮我。”
“我可以帮你,”我说,“但条件是你必须得说实话。”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为了确保她的安全,那天我带她去了阿南和夏花的新家,阿南带夏花去医院复查了,不在家。洛丢丢心神不宁,在屋子里不停地晃来晃去,一再问我:“姓方的不知道我在这里吧?姓方的不知道我在这里吧?如果知道,我就没命了。”
“为什么那么怕他?”我问。
“他很坏的!我从没见过他那么贪得无厌的人,他总是教唆我妈去干坏事,我妈要是敢不从,他就拿我威胁我妈,说什么要送我进监狱,关我几十年,等我出来的时候,都是老太婆了,他还说他哪里都有人,我们斗不过他的。”
“你忘了这个世界上有法律吗?”
“他说过,他是律师,他就是法律!”她激动地说,“他知道我对他不满,就到处找人绑架我,想逼我妈拿钱出来。结果被你撞上,怕出事他们只能放了我。还有,他还骗我妈把我送到行走学校去,说在里面待一年出来,我保证乖乖的什么坏事都不会做。要不是老娘机灵,晓得那个电闸在哪里,等晚上断了电再爬围墙逃命出来,现在我肯定已经挂掉了。”她说着,撸起她那件卫衣,给我展示她背上的伤口。
“全部是教官打的。狗屁学校,就是渣滓洞!我妈还相信他,认为我从那里出来,就会脱胎换骨,屁!我宁愿当啤酒妹,也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她恶狠狠地说完,又低下头去沉默了许久,突然跳下床对我跪下,也不说话,只是哭,我拼命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她这才哭着喊:“姐姐,救我,救我妈妈,都是我惹的祸,她都是为了我……”
“你冷静点。”我拍着她的背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那个垃圾喜欢赌钱,有空就拖我妈去澳门赌钱,输了就想尽办法到处弄钱,还让我妈给他洗黑钱,具体的事情我不清楚,反正利用他是律师,敲诈,勒索,恐吓,他什么都干!”
“你有证据吗?”我问,“再说你妈妈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
“因为他是律师啊,其实,我妈和他是大学的初恋情人,前几年我爸和我妈离婚的时候他们又该死地重逢了,他替我妈搞到一大半财产。我猜他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我妈了。你绝对想不到我妈那个死脑筋是怎么想的——‘也许这些钱本来就是菩萨给她的’。我靠!还要什么证据,你没发现吗,他整张脸就写着一个‘贱’字!”
“后来呢?”我说,“那些视频你怎么弄来的?”
“他骗钱不够还骗色……当然啦,我第一次看到我妈身上那些伤就明白了,他根本就不是人,是个变态,晓得不!他不喜欢我住在家里,所以就变着法子赶我走。我才没那么傻,趁他们不注意,在他们房间里安了一个针孔摄像头。”说完,她又哭了,“我妈那么高贵的一个人,呜呜呜……”
我心疼地把洛丢丢搂在怀里。
那晚,我和洛丢丢挤在一张床上。我从未和一个女生睡在一张床上过,但这一次我并没有觉得不习惯。这个小小的女孩,她瘦弱的身体蜷缩着,是那么需要一个人的保护和温暖。但孩子到底是孩子,看我跟毒药发短信,马上就凑过来问我说:“跟谁发信息呢,帅哥哥?”
“不许看,快睡!”我把她推一边。
她骂骂咧咧着睡过去,不过一整晚都睡得很不安稳,一直说梦话,还踢被子。
我也差不多一夜没睡,因为有些事情,我也必须经过反复地思考。
第二天早晨7点,我给洛丢丢留了字条,交代她千万不要乱跑,然后我决定在上班前去见一见吴媚媚。
“马小姐,”吴媚媚一见到我就说,“我要有什么事,一定要替我照顾丢丢,付多少钱都可以。”
“如果钱能解决任何的事,”我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还会待在这里?”
“我没事的。”她说,“我已经请了最好的律师。”
“为什么不请方律师?”我说,“他是你老朋友,也是最好的律师。
“他忙。”她答得真是苍白。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我低声说,“很多事也都是他指使你这么做的,事情败露了,他让你顶包,告诉你肯定不会出事,他会把你捞出来,是不是?”
她惊讶地看我。
“上天有眼,你保不住他的。到头来就是大家一起死,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不为丢丢想一想?”
“你都知道什么?”她很惊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说,“吴女士,我给你的建议是,千万不要去跟法律玩冒险的游戏,只有说真话,才能救你。我想,你也不希望丢丢最后连个家都没有,是不是?”
“马小姐。”她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在方律师的事务所打工?”
“是的。”我说。
“那你究竟为啥?”
我不回答,只是看着她。我希望她从我的眼神里,能读出答案。
“让我想想。”她终于很艰难地回答我。
见完吴媚媚,我立刻赶去事务所上班。不出我所料,方律师已经坐在办公室等我。他脸色铁青,似乎一夜未睡。
“早。”我说。
“早。”他开门见山,“洛丢丢在你那里?”
“是。”我说。
“你可别听她胡说八道!”方律师说,“你把她交给我,这件事我来处理。”
我从包里拿出U盘,递给他说:“你是律师,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更好。”
说完这些,我走回外间自己的办公桌,收拾好我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5分钟后,我接到方律师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对我说:“马卓,你有潜力成为最好的律师,你想过没有,如果我提携你,你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
“这是条件吗?”我问。
“算是吧。”他说,“你是聪明人,你也应该知道,我为她母女付出了多少,要不是我,洛丢丢早就关进大牢了。上次她下毒害我,我也没告发她,对不对?”
“很抱歉方律师,她们母女是法盲,可我不是。我不想为了所谓的前途,一辈子都活在内疚里。”
“如果十年以后你像我一样,也有一个脑瘫的儿子,你就会明白什么叫钱永远不嫌多。”他说,“你再考虑一下?”
语气竟和吴媚媚一模一样。
“你先回来,我们商量商量。”他并没放弃。
而我挂了电话。
周一早上的上班高峰还是照旧,但我走在人群里无所事事。
我又丢了工作,不过这一次我没有那么强烈的挫败感。而且就在此时我接到他的短信:“在香港,看到一块手表,很适合你,买下来了。”
我回:“贵不贵啊,没超过三十万不要啊。”
他回:“那就连上我自己一起送呗。你还得退我好几十万呢。”
我站在大街上,笑得走不动。
瞧,即使我什么都没有了,至少我还有爱情,多么好。
也是那天,我第一次觉得,如果我这辈子真做不了律师了,兴许,做个茶楼的老板娘,也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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