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册 第四部 昆明·蜕变 廿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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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云霄:我……

他一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叶润青: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你的狐朋狗友,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毕云霄只好离开,又忍不住叮嘱一句:风大,你早点回去。

但叶润青压根没有回应。

毕云霄很是受挫。

哥胪士洋行男生宿舍  白天  内景

毕云霄正在收拾行李。

程嘉树一脸心事回来了。

毕云霄没理会他,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程嘉树也没说话,往床上一栽。

毕云霄背上整理好的行李转头就走。

程嘉树听到动静,起身一看,有点意外:这么快就走?

毕云霄依旧没理他,继续往外走。

程嘉树蹦起来拽住他:怎么了?

毕云霄:不走干什么?继续留下做你的狐朋狗友?

程嘉树:我招你惹你了?

毕云霄:你招的不只是我,你招的是所有人。

程嘉树愣住了:你也觉得是我造成的?

毕云霄:不是你还能是谁?没有你,人家叶润名跟林华珺会无缘无故分手?你扪心自问,敢说自己没责任?

程嘉树:我……

毕云霄继续:还有叶润青,她对你那么好,可你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程嘉树:我对叶润青什么也没做,我可以对天发誓!

毕云霄提高了声音:正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才辜负了她一片深情你懂吗?!

程嘉树语塞了。

毕云霄:当初大家在北平和长沙的时候关系多好,要没有你的搅和,能变成今天这样吗?就因为你,润名跟华珺分了,润青跟华珺也掰了。人说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这蒙自好好的一潭清水,硬是被你这颗老鼠屎给搅浑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说完,毕云霄绕过他,蹬蹬蹬地走了。

程嘉树竟无力反驳,颓然地坐倒在床上。

女生宿舍院子  白天  外景

叶润青无精打采地回来,看见哥哥叶润名正站在院子里。

叶润名迎了上来,叶润青看到哥哥脸上的红肿,心疼地端详着,准备伸手去摸。

叶润青:哥,还疼吗?

叶润名歪了一下头,笑着制止了叶润青:没事,这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叶润青:连还手都不知道!

叶润名:你哥我是个男人,没那么娇气。倒是你,以后我不在这边了,你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别像以前那么任性冲动了……

叶润青:不在这边,哥,你要去哪里?

叶润名:我准备先回武汉,帮学校把那批滞留在武汉的书运出来,然后去延安。

叶润青:延安?你为什么突然要去延安?去延安做什么?

叶润名:那里有我的理想,我想去看看。

叶润青:你骗人,我以前从没听你说过要去延安,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去?

她突然明白了:是因为林华珺和程嘉树吧。

叶润名:不,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我去延安,是因为那里有我一直寻找的精神和信仰。现在毕业了,原本也要选择今后的方向,我当然选择一直向往的地方。

叶润青:你不用替他们开脱,我不会信的。

叶润名:润青……去延安是我已经决定好的事,不可能改变的。

林华珺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叶润名的话,她怔然立住了脚。

叶润青:好,你走,我也不在这个地方待了,我跟你一起回武汉,一起去延安。

叶润名:润青!我们一路从北平走到这里,你也应该长大了,不要继续陷入自己的执念里,不要意气用事。你的任务是留在蒙自好好学习。

叶润青哭了:可我不想跟你分开……哥,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扑进叶润名怀里,痛哭起来。

叶润名抚着妹妹的头发,抬头才看到了林华珺,两人对视。

南湖边  黄昏  外景

叶润名和林华珺并肩朝前走,夕阳西下,把一片金红色的光辉洒落在湖面上。

叶润名停住了脚步,林华珺也随即止了步。

林华珺也凝视着夕阳落下的湖面:不知道延安的夕阳什么样子。

叶润名憧憬地:延安和这边不同,属于黄土高原,所以,那里的夕阳应该是壮美的,天地之间,群山之中,一片苍黄与橙红交织……

林华珺转头看了一眼叶润名,叶润名正沉浸在自己的憧憬中,看到林华珺望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叶润名:我说的,是我的想象。毕竟,我还没去过那里。

林华珺轻轻地:那里一定和你想象中一样。

叶润名:等我到了延安,就给你写信。

林华珺:我还想知道延安是什么样子,延安那里的人是什么样子。

叶润名:没问题,到时候我会给你描述延安的天空,延安的土地,延安的民众……

林华珺看着叶润名,看着这个曾经同行而又即将走向远方的男人,不禁有些鼻酸。

叶润名:华珺,我替润青向你道个歉。

林华珺:不用,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叶润名:谢谢你,华珺。

林华珺:这句谢谢,应该我说,润名,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你永远都是我最敬重的朋友、兄长!

林华珺声音哽咽。

叶润名眼眶也有点微湿: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再会!

林华珺:再会!

哥胪士洋行男生宿舍  早晨  内景

男生宿舍里一片安静,其他同学还没起床,叶润名已经穿戴整齐,床边放着装行李的手提箱,他又缓缓扫视了一眼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和一旁的书桌。书桌上摆着他的日记。

叶润名走过去,轻轻拿起日记,翻开,又合上。他转头看向程嘉树的床铺,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床铺凌乱地叠着。

叶润名走到程嘉树床前,帮他折叠好被褥,然后把自己的日记郑重地放在了被子旁。

叶润名回到床前拎起自己的手提箱,大步向门口走去。

山坡上  早晨  外景

山坡上,青青草地,林华珺侧着头在拉小提琴,是那首她和叶润名初识的乐曲。

路上  早晨  外景

晨曦中,伴随着悠扬的小提琴声,叶润名朝着碧色寨火车站方向走去。

碧色寨火车站  白天  外景

叶润名来到火车站前,惊讶地发现,同样拎着行李的程嘉树,正站在廊檐下,远远地望着自己。

叶润名打量着程嘉树的行李箱,又看看程嘉树:你这是——要去哪儿?

程嘉树:不知道。

叶润名:不知道?

程嘉树:你去哪儿?

叶润名:我去武汉。

程嘉树:那我跟你一起去。

叶润名:我去武汉是为了办事,不是游山玩水。

程嘉树:我也没心情游山玩水,我就是在蒙自待不下去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叶润名:为什么待不下去了?

程嘉树:云霄说我是老鼠屎,搅浑了蒙自的一池清水。是不是老鼠屎我不知道,我只觉得,现在我的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只要不让我待在蒙自,不去面对大家,让我去哪儿都行。

叶润名:所以你就选择逃避?

程嘉树:对,我就是在逃避,我就想躲得远远的。

这时,火车鸣笛进站。

不由叶润名分说,程嘉树已经把自己的行李从窗口扔进车厢,然后先叶润名一步上了火车。

叶润名只好叹口气,也上了火车。

食堂  白天  内景

李丞林走进食堂,四处搜寻,发现林华珺在这边。

“华珺——”他边叫林华珺的名字边走过来。

林华珺起身:什么事?

李丞林:是夜校。程嘉树走了,叶润名现在也不在,一下子少了两个老师,我想问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闻听这话,正准备离开的叶润青收住了脚,侧耳听着。

林华珺有些意外:程嘉树去哪儿了?

李丞林摇摇头:不知道,他跟系里请了假,说要出去透透气,一大早就拎着行李走了。他没跟你说吗?

林华珺摇摇头:没有。

叶润青冷哼一声:走得好,早该走了,这一走啊,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说完,叶润青端起饭碗扬长而去。

林华珺没看叶润青,对李丞林:他们两个的课,以后我来上。

文颉走过来接上:我也可以帮忙的。(对林华珺)你自己本来就有课,再加上他们两个的,肯定忙不过来,让我帮你分担点吧。

林华珺点点头。

南湖边  黄昏  外景

林华珺独自走在湖边,李丞林的话在耳边回荡:他跟系里请了假,说要出去透透气,一大早就拎着行李走了。他没跟你说吗?

林华珺喃喃自语:透透气。

她的心有些酸涩,便深吸了一口气,想平复内心的失落。

夜校  白天  内景

林华珺走进夜校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独坐着阿美。

阿美向林华珺打招呼:华珺姐。

林华珺走向阿美:阿美你今天好早。

阿美头一扬,笑着:因为这是叶润名的课啊。

林华珺淡淡地笑:叶润名毕业了,以后他的课由我来上。

阿美:我知道啊,叶润名跟我告别来着,还嘱咐我好好学习,说我聪明,一定能读好书。我答应他一定好好读书。华珺姐,你觉得我能读好吗?

林华珺笑着点点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没问题。

在林华珺和阿美的对话中,学生们渐渐走进教室。

林华珺走上了讲台:同学们,叶润名老师毕业了,以后他的课,我来给大家上,现在请大家翻开课本……

教室  白天  内景

大教室内,大家都在自习。叶润青走进教室,看见文颉和林华珺坐在一起,在课表上指指画画。

文颉:……我的这两节课时间间隔太近了……

林华珺:嗯,一下子少了两个老师,需要调整的还真不少。

叶润青现出厌恶的表情。

一旁一个女同学问叶润青:喂,润青,那本《嘉莉妹妹》你看完了吗?

叶润青:翻了几页,没什么兴趣。

女同学:都说挺好看的呀。

叶润青阴阳怪气,提高了声音:不就是讲一个女人离不开男人的事儿嘛,走了两个,又来一个……

女同学疑惑:是吗?好像跟她们讲的不太一样啊?

林华珺听出了叶润青的弦外音,起身离开。

文颉莫名其妙,在身后叫:华珺——

门口有同学进来,扬着手里的电报:林华珺,你的电报,还有一封信。

林华珺打开了电报,一行字落入眼帘:

华珺,伯母于今晨病故,我已代为处理后事,节哀顺变!

落款是:程嘉文。

林华珺一呆,一阵剧痛袭上心头,眼泪滚滚涌落。

校外墙边荒地  白天  外景

林华珺跪在地上默默流泪,面前是一堆燃烧的纸钱。

林母(画外音):……华珺,妈收到你寄回来的照片了。

闪回——

北平医院病房  白天  内景

林母从信封里取出林华珺的信和照片,迫不及待地先拿起照片端详,脸上先是惊喜,眼光落在林华珺脸上,林母的神色渐渐变了,变得若有所思。

(接上场画外音):妈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妈妈以死相逼,你一定会依我,妈也原本以为,你跟润名结婚了,就一定会过得高高兴兴的。可是当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妈妈却发现,你并不开心……

校外墙边荒地  白天  外景

林华珺拿着纸钱往上添。

林母(画外音):……这几天,妈的身体越来越差,但脑子却越来越清醒,总琢磨你说过的话,妈没明白。你想要的,妈不懂,可妈想要的,是你高兴。妈后悔,妈这么逼你,最后却让你不高兴,这不是妈妈想要的。也许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已经走了,再也没能力照顾你,也不会再逼你了,未来的路,你自己做主。不管你怎么选择,妈都希望,你能高兴……

林华珺痛哭失声:妈——妈妈,女儿不孝,不能送你最后一程了……

闪回——

北平医院病房  夜晚  内景

病房里,林母把照片中林华珺和叶润名的合影剪开,抱着林华珺的照片,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闪回结束。

校外墙边荒地  白天  外景

林华珺继续往火堆里添着纸钱,仿佛又听到了母亲为她唱的儿歌。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

世上一切幸福愿望

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南湖边  黄昏  外景

林华珺往教室走去,她眼睛还有些红肿,但神态已经恢复了不少,忽然听见有人叫她,转头看,是郑天挺。

郑天挺:华珺,你母亲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林华珺:程嘉树的哥哥已经帮我为母亲处理好后事了。

郑天挺:请你节哀,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告诉我。

林华珺:谢谢郑先生。

郑天挺与林华珺在南湖湖畔边走边说话。

郑天挺:有件重要的事想告诉你,我们文法学院很快就要搬回昆明了。

林华珺一愣:什么时间?

郑天挺:这学期结束。

林华珺一时还没回过神:那就是说,没剩多少时间了。(又一转念,喃喃地)我们走了,夜校怎么办?

郑天挺:提前告诉你,就是希望能给你们留出时间,在离开前处理好夜校的事情。

林华珺思索了下:我们会处理好的。联大这么多师生,经过长途跋涉,分散教学,最终汇聚昆明,这是好事。只不过,虽然在这里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听到要走的消息,心里还真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

郑天挺面含微笑:蒙自是咱们来云南后的第一个落脚地,忽然要离开,在感情上,自然会有些难以割舍。

林华珺:尤其是想到跟这里的民众,从排斥、不理解到融入、相互接纳,这其间的种种,也令人感慨。

郑天挺正色,点头:所以说,你这一学期,很不容易,应该说是很辛苦。

林华珺:郑先生,这话从何说起?

郑天挺:不是么?你们通过办夜校,拉近了咱们这群漂泊异乡的学子和蒙自民众的关系。不仅如此,还推动了破除社会旧习和妇女解放。实属不易!

林华珺:夜校能有今天,靠的是本地乡绅支持,学校老师帮助,还有润名、嘉树、润青、文颉、李丞林和同学们的参与。何况,我自己收获也不小,通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我也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郑天挺:什么方向?

林华珺:本来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母……从今往后,北平没有我的牵挂了。毕业后,我会在最需要我的地方,把教书育人作为一生的事业。

郑天挺点头赞叹:你立志以教育事业为人生方向,作为你的老师,我很欣慰。对了,我今天收到了叶润名的电报。

林华珺关切地:他怎么样?一路还顺利吗?

郑天挺:目前来说还挺顺利的,让我没想到的是,程嘉树也跟他一起去了。

林华珺意外:程嘉树也去了武汉?

郑天挺:程嘉树走的时候也没说去哪儿,这下总算知道他的去向,好歹能放点心。

林华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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