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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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华珺:阿婆,你家人呢?

阿婆:谢谢你姑娘……我家在那边……

她指的是不远处的一处民居。

阿婆刚想走,林华珺却发现,经过刚才那一推搡,阿婆的步伐更加蹒跚了。

林华珺只好再次过去:阿婆,我送您回家。

她扶着阿婆,一点点向阿婆家挪去,虽然她已心急如焚。

昆明街道  白天  外景

程嘉树抱着洋葱,往南屏大戏院的方向飞奔着……

昆明街道  白天  外景

日军轰炸机还在头顶盘旋,昆明街道四处乱成一片。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正抱着布娃娃哇哇大哭,显然,她跟父母走丢了。头顶轰炸机轰鸣,身边大人的腿脚绊来绊去,小女孩的处境十分危险。

已经送完阿婆的林华珺看到这一幕,想从人群中挤过去帮那个女孩。

“小葵!……小葵!”

这时,被人群阻隔在另一端的女孩父母找到了女儿,一边喊着女儿的名字,一边拼命往女儿身边挤过去。

眼看他们终于挤到女儿身边不远处,正想伸手抱女儿,突然,轰炸机投下一枚炸弹,所有人立刻惊叫着想四散而去,可是,炸弹已经在人群中炸响。

人群外,直接目睹了这一幕的林华珺被震得目瞪口呆,半天挪不动脚步。

炸弹硝烟略散,林华珺看着眼前这一幕,险些吐出来——

刚才正四处奔逃的人群,此时已化为一具具残肢,无一生还……

林华珺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正当她绝望之时,那堆尸体中,突然传出一阵哭声,林华珺看过去,竟是刚才那个小女孩!

原来,在轰炸前一秒,女孩的父母扑在了她身上,为她挡住了致命一击。

林华珺拼命跑过去,一把抱起小女孩,她登时心惊——小女孩的腿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

这时,空中日机又一枚炸弹准备投下,林华珺却因为过度震惊,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眼看炸弹就要落下,一双大手一把抱住她和那个小女孩,向一边滚了过去。同时,炸弹在他们刚才的位置炸响。

林华珺这才回过神来,看清救她的人,竟是程嘉树。

林华珺:嘉树……

程嘉树来不及跟她说话,而是捧着她怀里痛哭的小女孩的脸,口气不容置疑:不哭了,能做到吗?

小女孩看着他,点头,努力止住哭声。

程嘉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小葵。

程嘉树:小葵,你打过针吗?

小葵:打过。

程嘉树:现在哥哥要给你打针了,你能做到不哭吗?

小葵疼得脸皱在了一起,但还是努力地点头。

林华珺明白了程嘉树的意思,抱着小葵的头,把她的头扭向另一边,紧紧地抱着她。

林华珺注意到,程嘉树把用衣服包着的洋葱小心翼翼地轻轻放在地上,脱下衬衫,把小葵炸伤的腿紧紧包扎住了。全程,小葵都死死地咬住嘴,没有哭。

程嘉树和林华珺颇受感动。

程嘉树:小葵,你真棒。走,哥哥姐姐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他一手抱着小葵,另一只手抱起他刚才放在地上的东西,和林华珺一起向外跑去。

林华珺指着程嘉树手里护着的那个东西:这是什么?

程嘉树刚想说话,脸色突然一变,拽着林华珺就向外跑去,原来,另一轮轰炸又开始了,炸弹就朝着他们刚才躲藏的地方而来。刚才还供人藏身的民居,顷刻间化为废墟。

程嘉树和林华珺奔跑的过程中,画面变为无声——

通过他们的视角,只见老百姓四散奔逃,日机炸弹犹如巨兽一样,肆意凌虐脆弱而又无辜的生命,而同胞们却只能无助地把生命交给运气,有站在父母尸体前哭泣的孤儿,有抱着妻子尸体无助哭喊的丈夫,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他们想帮,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太过有限,根本帮不过来……

他们看到了润茗茶馆,如见救星,刚冲了进去,一枚炸弹落在他们头顶,千钧一发之际,程嘉树把林华珺和小葵护在了怀里,头顶,茶馆轰然倒塌,把两人埋在了下方……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  白天  外景

航校也同样承受着昆明市内轰炸的压力。背景还可以看到欢庆学员毕业的横幅。罗恒等毕业生胸前各自佩戴了一枚小红花。

昆明的轰炸震动着每个教官和学员的心。原本正在庆祝毕业的教官和学生们再也坐不住了。

高教官站了出来,对陈纳德:报告陈总教官,教官高翔请求迎战日机!

陈纳德:高教官,我们是航校,没有上级作战命令,不能擅自行动。

高教官:每次空袭警报响起时,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在敌人的轰炸之下如蝼蚁般求生,我们这些本该保护他们的人,却在当缩头乌龟。现在,敌人的炸弹都已经落到了头顶上,我们还要继续龟缩下去吗?对不起陈总教官,哪怕上军事法庭,今天,我也要迎战!

说着,高教官已经向停机库走去。

其他教官和学员们看着高教官的步伐,不知所措。

“我也要迎战!”一个声音响起。

罗恒和叶润青循声看过去,那是跟罗恒同届毕业的一个同学,他一把摘掉胸前的红花,毅然追随高教官而去。

“我也去!”

“我也去!”

学员们纷纷扯掉红花,跟随高教官和那名学员前去。

罗恒也早已忍不住热血激荡。

陈纳德:我批准你们迎击,责任我来承担。不参战的人,立刻撤往防空洞。

叶润青忐忑地看着罗恒,她忍不住一只手轻轻攥住了罗恒的衣角,生怕他也做出同样的决定。

罗恒看了一眼叶润青的手,犹豫了片刻,往前半步:我也去!

叶润青的手从他的衣角滑落。

罗恒追随教官和同学准备向跑道走去。

叶润青也随着其他人准备撤往防空洞。

罗恒突然停下脚步,跑到叶润青身边,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然后在她额头上深情地吻了一下。

罗恒这才重新跑向跑道。

叶润青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竟是如此害怕和不舍。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停机库/跑道  白天  内景/外景

高教官和第一个申请迎战的学员坐上了第一架飞机。

其他学员依次排队登上了各自的飞机,准备排队起飞。

飞机上,罗恒拿出叶润青送他的那块指南针,轻轻抚摸了一下,然后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高教官的战机缓缓驶出停机库,来到停机坪,正要起飞,就在这时,一枚炸弹精准地落在他的战机上,登时,那架飞机化为火球,也阻断了跑道……

所有人都呆住了。

润茗茶馆废墟下  白天  内景

漆黑一片。也很安静,既听不到轰炸声,也没有人声。

林华珺从昏迷中醒来,条件反射地喊道:嘉树!嘉树!

程嘉树赶紧回应:我在……华珺,别怕,我在的。

林华珺:小葵呢?

程嘉树:她没事,在我怀里。

林华珺:我们在哪儿?

程嘉树:我们被埋在了房子下面,别担心,我马上想办法出去。

林华珺忽然想起什么,紧张地:你没受伤吧?

程嘉树:没有,别担心。

林华珺的眼睛这才适应了环境光,借着从头顶缝隙中透出的微弱光芒,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她和程嘉树、小葵正被压在民居下面,由于一个柜子和门板的支撑,给他们留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狭小生存空间,才没有被压死。

小葵突然抽泣起来,可以听出,她是努力强迫自己哭得很小声。

林华珺:小葵,怎么了?

小葵:疼……

林华珺和程嘉树看向小葵的腿,不禁心头抽搐,包扎她伤口的衬衫,已经被血染透。

程嘉树:她的腿需要止血治疗,必须马上出去。

他离开林华珺,去推四周的障碍物,企图找到通道。

林华珺抱着小葵:小葵,姐姐知道你疼,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小葵却只是摇摇头:小葵哭……姐姐心疼……

听了她的话,林华珺更加心疼。

程嘉树推了半天,却没有一处能推动的。

程嘉树只能对着外面放声喊道:救命……救命……

却无人回应。

昆明街道  黄昏  外景

轰炸已经结束。

裴远之、方悦容和学校的师生返回学校,沿途所经之处,已是满目疮痍:房屋尽数倒塌,化为一片废墟,随处可见难民的尸体,哭泣的亲人,残阳之下,原本被鲜血染红的街道,更是鲜红一片。

裴远之:屠宰场……他们是把我们的国土,活生生地当成了他们的屠宰场!

所有人无不感到愤怒、凄然。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跑道  黄昏  外景

叶润青等人从防空洞出来,看到不远处的跑道上,一架飞机被炸毁,而飞机残骸堵在了跑道上,造成其他飞机无法起飞。

叶润青很担忧,小跑过去,四处寻找,却没看到罗恒的身影。

叶润青抓着人就问:罗恒呢?……看见罗恒了吗?

但所有人都表情凝重。

叶润青好像明白了什么,眼泪瞬间泉涌而下。

这时,两个军官从废墟中走出来,那是罗恒和另一名学员。叶润青刚刚揪起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但她紧接着却看到,罗恒二人手中捧着的,是两顶飞行员带血的头盔,那是高教官和那名学员的头盔,轰炸已经让他们的残骸无存。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宿舍  黄昏  内景

罗恒一个人待在宿舍,非常悲恸。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宿舍门口  黄昏  外景

叶润青来到宿舍门口,犹豫着敲了两下门。

不一会儿,罗恒打开了门。

叶润青进去。

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宿舍  黄昏  内景

罗恒拿着那块指南针:润青,你还记不记得送我指南针是哪年?

叶润青:1938年。

罗恒:现在是1940年,正好两年,两年多来,我跟着航校,从杭州辗转昆明,多少次听着敌机在头顶盘旋,看着他们向我们的无辜老百姓投弹,却只能隐忍、等待,等待有一天,能强大到与敌人抗衡。可是今天,就在我们的毕业典礼上,就在我以为我们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作战的时候,我的教官、我的同学,他们还没有离开跑道,就已经陨灭在了敌机的炮弹之下。

叶润青:这不怪你们,是时机晚了……

罗恒:时机只是个借口,悬殊的是实力。我们落后了这么多年,只能用生命去搭建阶梯,筑造一条强军之路,而我,也必将成为这些阶梯中的一节。

叶润青的眼眶湿润了:罗恒,你别说了……我知道,也许我没资格给你建议,但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留下当教官,一样可以培养出更多优秀的空军,你才二十岁,跟牺牲的汪源一样年轻……你可以说我自私,我就是自私,我只是自私地希望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早地献出你年轻的生命……

罗恒难过地看着叶润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润青哽咽了一会儿,突然擦掉眼泪,努力微笑:其实,我早就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一定会去前线,因为今天在航校我们所承受的一切屈辱,不会打倒你们,不会让你们惧怕,只会激发你们的斗志,让你们更加勇敢。当初我哥离开蒙自时,曾经告诉我,他要去延安,因为那里有他一直寻找的精神和信仰,是他向往的方向,当时我并不理解,只觉得他是因为感情失败才逃避的,现在想想,我好后悔啊,那是他跟我最后一次道别,我却那么幼稚,那么不懂他。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支持他的选择。

她从罗恒手中拿过那个指南针,看着指针的方向:罗恒,无论你的方向在哪里,我永远支持你,就像它一样,陪伴着你,支持着你。

罗恒再也控制不住,眼眶湿润:润青……

叶润青主动拥抱了他,在罗恒耳边轻声地:祝福你。

两人紧紧地拥抱着……

西南联大草坪  夜晚  外景

远处受损的校舍在夕阳下余烟不绝,师生暂聚草坪上,各个班正统计人员和损失。方悦容在核对图书管理册。一部分受伤的人正在包扎,裴远之正在检查询问他们的情况。

头发凌乱、衣服污损的梅贻琦看着眼前被炸过的校园,他的眼前不断划过奔跑的学生和被救助的人。

郑天挺看见他迎了上去:梅校长。

梅贻琦一把抓住了他:伤亡情况怎么样?

郑天挺:七人轻伤。

梅贻琦:没有遗漏统计吧?有没有失踪人员?

郑天挺:梅校长,我都仔细核对过了。有12颗炸弹落在联大,30间校舍,一大片围墙被毁,千余册图书被焚,实验室几乎化为灰烬。

梅贻琦缓缓叹了口气:毅生,我这是担心啊!房屋倒了我们可以建,书烧了我们可以用手抄。可我们的这些孩子,交给联大是来读书的,万一……

郑天挺:梅校长,我理解。

梅贻琦:哦,说说昆明的情况吧。

郑天挺:很惨烈……很多轰炸机编队从居住人口密集处上方投弹,一片瓦砾火海,百姓伤亡严重,医院都人满为患了。听说就连云南驿机场停放的飞机都被炸毁了30架。

梅贻琦:马上把全校师生分成三个部分:1.有医护经验者,留够救治联大受伤的人员,其余的去各个医院帮助救护;2.青壮年师生,组成救援队伍,让有经验的老师带着,去居民区搜索救人;3.剩余师生,恢复学舍,抢救教具。

郑天挺:好的。(郑天挺离开)

梅贻琦看见赵忠尧和林真正在说话。

梅贻琦:赵教授,防空洞去检查了没有?

赵忠尧:检查过了,安全!里面存放的仪器完好无损。

梅贻琦:太好了,真是万幸。

赵忠尧:梅先生,幸亏了林真和嘉树、云霄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真:学校就实验室被炸得最厉害,几乎夷为平地了。难道日本人是冲我们实验室来的?

梅贻琦:赵教授,你带林真去实验室看看,尽量多抢出些教学用品来。

赵忠尧答应着去了。

说话间,一辆马车突然驶了过来。车上,除了车夫和一名力夫外,还坐着一个女人,风尘仆仆。

那个女人跳下车:您是梅校长吗?

梅贻琦:我是梅贻琦。

那个女人:我是云南白药大药房的缪兰英。

梅贻琦:缪女士好。

缪兰英:梅校长,白药大王曲焕章是我先夫,日机轰炸昆明,伤亡很多,我带了些白药去医院发放,听说联大也有人受伤,所以冒昧打扰梅校长,希望能尽绵薄之力。(说着缪女士让人从车上搬下来两箱云南白药)

梅贻琦:缪女士这是雪中送炭,感谢了!

缪兰英:梅校长,我还要去医院送药,就不打扰了,等梅校长有时间了再来拜会。

梅贻琦:好的。

缪兰英风风火火地离开。

这时,毕云霄、双喜匆匆赶过来。

毕云霄:小五,嘉树回来了没?

丁小五:没有啊。你们不是去找他了吗?

方悦容:嘉树怎么了?

毕云霄:嘉树说他去南屏大戏院找林华珺去了。

方悦容:华珺不是在玉溪吗?怎么去南屏大戏院了?

毕云霄:我也不知道。我和双喜轰炸刚结束就去了南屏大戏院,问了一圈也没找到。所以就先回来看看,是不是人已经回来了。

丁小五:没有,我们一直在等他回来。

毕云霄:小五,你们继续留在学校等消息,我和双喜再去戏院到学校的途中寻找。

丁小五:嘉树哥和华珺姐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毕云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他们。

一旁文颉在关注着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同学甲:该不会路上救人耽误了吧?

同学乙:很多街道都被炸毁,会不会跑错路了?

梅贻琦过来:你们在说谁?

方悦容:程嘉树和林华珺。

梅贻琦:他们怎么了?

毕云霄:还没有找到。

梅贻琦:果然还有失踪的人员?

方悦容:轰炸时,他们外出了。

梅贻琦:毕云霄,按你刚才说的,沿路再去找一遍,多打听,没人的地方多喊几声。(毕云霄答应着快速离去)方老师,你马上查实,还有谁不在校区的?无论是师生还是校工,我要亲眼看见每一个人,我要知道他们都是安全,安全的!

方悦容:好的。

方悦容远去,大家的心却又沉重了起来。

润茗茶馆废墟下  夜晚  内景

程嘉树正在用手一点点地拆除、抠挖头顶的废墟……

林华珺正在照顾小葵,小葵被包扎起来的腿已经开始流脓水了。

林华珺的心一惊,伸手想去触碰她,手却抖个不停,眼泪忍不住盈眶。

小葵很虚弱,忧心地看着林华珺:姐姐,你怎么哭了?

程嘉树回头,也看到了小葵的伤腿,他的眼眶也湿了,赶紧回过头,更加卖力地抠挖着废墟。

小葵好像明白了,她对林华珺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姐姐不哭,小葵不疼。

林华珺擦掉眼泪:姐姐没哭。小葵,你等着,哥哥姐姐一定带你出去。

小葵点头。

林华珺起身,跟程嘉树一起用手抠着废墟。

街道  夜晚  外景

毕云霄在街道的断壁残垣中搜寻着,一边大声喊着“嘉树……华珺……”

另一条街道  夜晚  外景

另外一条街道,双喜也在喊着“二少爷……程嘉树……华珺姐……”

双喜从一片断壁残垣上走过。

润茗茶馆废墟下  早晨/白天  内景

程嘉树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淋,他还在卖力地挖着,头顶上那块地方,已经被他挖出了一个大坑。

一旁,林华珺太累,刚刚睡了过去,她猛地睁开眼,赶紧先过去察看小葵的情况,只见小葵一动不动,身下已被脓血染红。

林华珺心下一惊:小葵!小葵!

程嘉树也赶紧过来,他颤抖着把手放在小葵的鼻子下面探了探,确定她还有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程嘉树轻轻拍着小葵的脸:小葵!

小葵终于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哥哥……姐姐……

林华珺欣喜:小葵……

小葵:小葵想睡觉。

林华珺:小葵,你不能睡,听到了吗?不能睡!

小葵:小葵冷……饿……

程嘉树:小葵,你坚持一下,哥哥一定带你出去。

他重新折回去,继续用已经血肉模糊的双手挖着。

林华珺:小葵,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给你取名叫小葵吗?

小葵摇头。

林华珺:你见过向日葵吗?

小葵:见过。

林华珺:向日葵永远向着太阳而生,有它在的地方,就有阳光,你妈妈希望你像向日葵一样。你是小葵,哥哥和姐姐需要你,你如果睡了,阳光就没了,哥哥姐姐就永远见不到阳光了。

小葵:可是这里没有阳光。

林华珺:那是因为天还没亮,天亮了,就有阳光了。

小葵:小葵知道了……小葵不睡……

林华珺紧紧地抱着小葵,重重地点点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回头看向程嘉树,程嘉树仍然在努力挖着……

忽然,黝黯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小小的白点,林华珺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循着光点看过去,那正是程嘉树挖着的地方!

程嘉树已经挖出了一个小孔!

程嘉树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加速挖着,小孔越来越大,变为一个大孔,阳光骤然洒入!也仿佛洒入了希望!

林华珺激动地抱起小葵:小葵,你快看!

小葵:是阳光……

林华珺:对!是阳光……

也在这时,林华珺看到,阳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程嘉树一直保护着的东西上面,那是一盆洋葱,虽然已被废墟压碎,只剩孤零零的花茎,此时此刻,在光线之下,洋葱花正在绽放……

林华珺顿时全明白了,感动得热泪盈眶。

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说话声。

程嘉树竖起耳朵,确认是人的说话声后,他大声呼叫:救命!……救命……

润茗茶馆  白天  外景

阿美正和伙计们在翻看茶楼的废墟,阿美很紧张地翻找着什么,终于,她找到了润茗茶馆的招牌,发现完好无损后,这才松了口气,把招牌紧紧地抱在怀里。

文颉过来:阿美!

阿美:文颉?刚轰炸完,你怎么来了?

文颉:我担心你,来看看你这里的情况,没想到茶馆也被炸成了这样,你没事吧?

阿美:我没事。

文颉:程嘉树和林华珺来找过你吗?

阿美:没有啊,华珺姐姐不是在玉溪吗,怎么可能找我?

正说着,阿美突然听到声音,赶紧循声找去,终于找到声源,那是一堆高高的废墟之下传来的声音,阿美把耳朵趴在那里仔细辨听,终于听清了隐约传来的声音——“救命!”

阿美猛地意识到什么,回头大喊:是程嘉树!是程嘉树!快!快找人来挖!

文颉的脸色变了。

同场转——

阿美茶楼的伙计们,还有一些救援队的人,正在拼命清理着废墟,原本堆积如山的废墟已经矮下去了很多。

润茗茶馆废墟下  白天  内景

小葵在程嘉树怀里睡着了。

见林华珺盯着自己,程嘉树:没事,上面很快也就挖通了,她失血过多,又累又饿,也该睡会儿了,我会看着她的。

林华珺却突然朝着他吻了上去。

程嘉树呆了一下,也回吻了林华珺。

许久,两人才分开。

林华珺:你真傻,轰炸还带着一颗洋葱。

程嘉树:这是你送的。

林华珺:你知道自从我们被埋在这里后,我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

程嘉树:是什么?

林华珺:面对黑暗和死亡,我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庆幸,如果在人生最后一刻,有你在身边,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程嘉树也深情地看着她: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不,也许更早。昨天,当我拉着你,抱着小葵逃命时,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顷刻间的家破人亡,我只觉得自己以前太狭隘了。在生离死别面前,我们那些自以为无法克服的障碍,未免太过于儿女情长,阻碍我们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润名的死,让我无法面对周围的一切,只知道一味逃避,甚至明知道你去玉溪会受苦,却不敢开口让你留下。

林华珺:我又何尝不是呢?去玉溪,同样也是在逃避。

程嘉树:华珺,我不想再当鸵鸟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照顾你一辈子。我要有所作为,努力成为一个对国家和百姓有用的人。

程嘉树看着她,目光灼灼。

林华珺:自从和你相遇,我一直在逃避。就在逃避中,不知不觉爱上了你。命运如此,我不会再逃避了。我要回学校,回到你身边,继续把学业修完。

她轻轻地靠在程嘉树怀里,两人只觉得无比温暖。

也就在这时,压在头顶废墟上的大梁终于被挪开,强光骤然洒入——

“嘉树!”阿美喊道。

程嘉树和靠在他肩头的林华珺同时抬起头,看着他们。阿美和文颉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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