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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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叫着,调皮地给林华珺鞠了个躬,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西南联大群社食堂  黄昏  内景

双喜把饭菜往桌子上端,林华珺在旁边帮忙。

林华珺:嘉树呢?

程嘉树(画外音):来了,来了。

程嘉树说着走进来,把一个油纸包放在案板上。

程嘉树对双喜:打开看看。

双喜打开,愣了,林华珺伸头一看:呀,是金钱火腿。

这是一小块金钱火腿,油乎乎的煞是诱人。

双喜:少爷,你哪儿来的钱啊?别不是又当了什么东西吧?

程嘉树满不在乎:这你就别管了,时下情况虽不比往日,但你考上了中学,是个大事,怎么着也得庆祝下啊……快,拿去切片装盘……

双喜感动地:少爷——

程嘉树:行啦。火腿虽然不多,但今天在座的见者有份,算是大家一起给你庆祝。

双喜的笑容隐去了。

程嘉树:怎么了?

林华珺朝周围努了努嘴:你自己看看。

双喜:今天来我们群社食堂吃饭的就咱们三个。

程嘉树:啊?昨天不是还有两个么?

林华珺:今天,一个都没有了。

三个人对望,都有些伤感。

双喜:我去切火腿。

同场转——

程嘉树、林华珺和双喜坐在饭桌前,默默地吃饭。

双喜打破沉默:少爷,你和华珺姐都要毕业了,她去附中教书,你有什么打算啊?

林华珺也看着程嘉树。

程嘉树放下筷子:我决定留在联大读研究生,继续攻读物理。

双喜佩服地看着程嘉树:少爷,我刚考上中学,你都要读研究生了,我脱了鞋跑都赶不上你的学问。

程嘉树笑:你有你的长处,有些,是我跟你华珺姐都比不了的。

双喜:哪些?

程嘉树:做菜啊。

双喜泄气:这个啊……

林华珺举起杯子:你们俩别东拉西扯,忘了正事。今儿是双喜考上中学的好日子,咱们以茶代酒,祝贺双喜!

程嘉树:对,双喜,你从小在程家长大,我也算你半个兄长,今天就以兄长的身份祝贺你!你是好样的,哥为你骄傲!

双喜的眼圈红了:少爷……

程嘉树:不许再叫少爷了,这么多年书白读了?

双喜:哥!

程嘉树:这才对嘛!来,干了!

三只杯子碰在一起。

昆明老颜裁缝铺  夜晚  内景

老颜裁缝铺内,窗子被遮得严严的,老颜坐在发报机前,戴着耳机,记录着电码。

(字幕同步翻译:不惜代价夺镭,阻止联大研究……)

老颜盯着纸上的电文,思索着。

饭店  白天  内景

文颉站在包厢门口,看见周宏章走进饭店,急忙向他招手,满面笑容唤道:周主任,周主任,这儿,这儿——

周宏章跟着文颉走进包厢。

桌子上摆满丰盛的饭菜,有几个热菜用碗碟扣着。

文颉一边拿下扣着的碗碟,一边说:周主任,坐这儿。酒菜上得早了,我担心凉了先扣着,还寻思着别您不来了,哈哈……

周宏章佯作生气:不是说了嘛,咱们两个人吃饭,简单点就行,你每次都搞这么丰盛,太破费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文颉边倒酒边说:周主任一向对我这么照顾,我不过聊表寸心,就现在昆明的状况,能破费到哪里去?周主任也太体恤下情了。

周宏章听得舒服入耳,哈哈笑起来。

文颉也坐了下来,端起酒杯:这杯我敬您,主要是感谢您的栽培,还望周主任继续照顾,我也再接再厉……哈哈。

周宏章含笑点头:栽培照顾不敢当,我是惜才之人,只要肯努力,我甘为任何千里马之伯乐。

文颉:是是是。

他恭敬地和周宏章碰杯,二人一饮而尽。

文颉再度倒酒,话里带着点恨意:虽说学校把我开除了,但是您交给我的工作没有停。今天我主要给您汇报一下群社的情况。

周宏章:群社怎么样了?

文颉:已经作鸟兽散,再也兴不起风浪了。

周宏章:真的?

文颉:经过上次的打击,壁报栏上,已经鲜少看到群社的刊物文章,就连群社的食堂,现在也门庭冷落,除了程嘉树和他的那个仆人,再也没人去了。

说完这些,文颉举杯:是为我三青团一大喜,主任,这第二杯,正是为庆祝此事。

周宏章却只是冷冷地跟他碰了一下杯子,小酌了一口。

文颉:主任,群社凋零,等于除掉了您的心腹大患啊……学校那边我也不方便去了,以后但凭主任调遣,我定当竭尽全力,效忠主任,尽忠党国!

说着,他已经为两人再次倒满酒,举杯。

周宏章却推开了他倒好的酒杯:除掉心腹大患,还早呢!

文颉的手停在半空,尴尬不解地看着周宏章。

周宏章:鲜少看到刊物文章,也就是还有了?

文颉:这……

周宏章:群社食堂,不也还有程嘉树和他的仆人去吗?

文颉:也就只剩下像程嘉树这样极个别的顽固分子,还在负隅顽抗,做无谓挣扎。

周宏章:割过韭菜吗?

文颉愣了。

周宏章:韭菜这种东西,割完一茬又一茬,只要不除根,它就还会再长出来。你以为只剩一个程嘉树,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韭菜根呢?

文颉:可是,程嘉树也没什么大动作,我也不能把全部精力就用于对付他一个人,我想去更广阔的天空……您也看到了,群社已经被我们破坏殆尽,那些共产党杀的杀,抓的抓……为这事儿,我一直劳心劳力,连家里——

周宏章却拦下了他的话茬:文颉,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你很有才干,但却有一个弱点——目光短浅。

文颉有些委屈,一言不发。

周宏章:你只看到了一个程嘉树,却看不到程嘉树身上可挖掘的东西。

文颉:什么东西?

周宏章:共党一向顽强,哪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斩草除根呢?不过是迫于形势不敢再公开露面,潜伏以待时机而已。就说这次吧,死的那个方悦容,不过是个跑腿的,她身后那个裴远之呢?不还是没抓到吗?

文颉看了看周宏章,脸色有所改变。

周宏章:以程嘉树和他们的关系,你又何愁不能在他身上放长线钓大鱼呢?

文颉豁然开朗:我明白了!主任果然高屋建瓴,文颉鲁钝,茅塞顿开!

周宏章笑着,这才端起酒杯:我等着为你庆功。

文颉:从今天起,我一定会带人盯死程嘉树,定不负所望!

昆明文颉家  白天  外景

林华珺站在文颉家外,犹豫了一下,敲门。

仆人打开门,疑惑地看着林华珺。

林华珺:我来看望你们家太太阿美,我是她的朋友,请问她在家吗?

仆人:在,您请进吧。

仆人在前面带路:先生不在家,我才敢带您进来,太太她……您可要好好劝劝她啊……

林华珺惊讶地:阿美她怎么了?

仆人: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昆明文颉家  白天  内景

仆人带着林华珺来到阿美卧室门口,轻轻拍了拍门,屋里没有声音。

仆人为难地看着林华珺。

林华珺:阿美,是我,我能进来看看你吗?

屋里依旧没有动静。林华珺推门进去。

屋里黑暗一片,所有窗帘都被拉得很严实。林华珺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看到角落里,阿美的身影正静静地缩在那里。酒瓶摆放在旁边,鸟在鸟笼里叽喳,金鱼在鱼缸里游动。

林华珺:阿美?

阿美依旧没有说话。

林华珺过去,拉开窗帘。

长时间黑暗乍见阳光,阿美不由伸出手挡住了眼睛。

林华珺看清了角落里的阿美,不由呆住了。

只见眼前的阿美,苍白、瘦弱、颓废,只穿一身睡衣,披头散发,全无以前的活力。旁边的桌上,显然是仆人新换的饭菜,却一口未动。

林华珺心疼地:阿美……

阿美:(冷冷地)华珺姐,你回去吧。

林华珺:我知道,失去孩子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很痛苦,你有权难过,可是我们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你还年轻,先把身体养好,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阿美:(自嘲地)我嫁给了一个混蛋,怀过他的孩子,最后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唯一爱过的男人也不会再回来了,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林华珺愣了一下:你可以离开文颉。

阿美:离开他?离开他又能怎么样?

林华珺:离开他,开始新的生活。

阿美:你让一个死人开始新生活,怎么开始?

阿美喝酒。林华珺抢走酒杯。

林华珺:(严肃地)阿美真的死了吗?如果真的死了,是什么支撑着已经小产的阿美,不顾一切跑到学校去报信的?

阿美一时怔忡。

林华珺:是你的善良和正义。

林华珺放下酒杯。

阿美抽泣起来。

林华珺:前些天,我跟你一样,觉得心中再也看不到光亮了。嘉树告诉我,越身处黑暗,心中越要燃起光亮。悦容姐死了,裴先生失去了他的爱情,可他依旧要继续心中的理想。双喜自幼无父无母,只是程家的仆人,但依旧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附中。

林华珺: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但我们不能逃避,如果轻易放弃人生,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希望。

阿美若有所思。

林华珺:阿美,我知道你最思念的是润名,你真的觉得润名死了吗?

阿美又再次抽泣起来。

林华珺:(哽咽起来)在我心里,他从未离去。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的笑容,他留下的日记,他送你的钢笔……

她看到桌上那支钢笔,起身拿了过来,放到了阿美手上。

林华珺:阿美,还记得他送你这支钢笔时给你写下的话吗?

阿美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钢笔,泪如雨下。

闪回——

姑娘房,阿美睡醒,看见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好好读书。

纸条上面,压着的正是叶润名送给阿美的那只钢笔。

山坡上,阿美发现叶润名看到了自己,一边跑,一边挥动着钢笔大喊着:叶润名,我会好好读书的,你要早点回来——

闪回结束。

阿美泪如雨下。

林华珺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林华珺:阿美,好好活下去,我们每个人都要好好活下去。

阿美沉默不语,痴痴望着手里的钢笔。

西南联大物理实验室  白天  内景

赵忠尧手里拿着程嘉树绘制的粒子加速器的图纸,点头:不错,只可惜……

程嘉树看着赵忠尧,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赵忠尧:只可惜以目前的状况,我们恐怕要暂时放弃粒子加速器的研制了。

程嘉树:可是您说过,如果没有粒子加速器,中国现代物理就只能停留在理论阶段啊!还有,这些镭……

程嘉树扭头看着装镭的铅筒。

赵忠尧也望向它:没错。这50毫克实验镭,从剑桥跟我到清华,又从北平跟我到云南,我之所以舍命也要护着它,就因为它是中国高能物理的未来,没有粒子加速器,它就没有用武之地。

程嘉树点点头。

赵忠尧:所以,放弃只是暂时的,这些镭,就是中国高能物理的种子,种子在,粒子加速器的研究成功,就只是时间问题。

程嘉树点头:我明白了。

这时,警报声忽然响起,在空中尖锐地盘旋。

赵忠尧看了看窗外:同学们,先把仪器装好。嘉树……

程嘉树:我知道,镭!

在警报声和外面纷乱的脚步声中,几个人有条不紊地把仪器放进几个大筐子里,抬着朝外面的埋藏地点而去。

程嘉树也把装镭的铅筒放进一个小箱子,拎着箱子随后跟上。

西南联大校外  白天  外景

老颜站在一个拐角处,盯着三三两两去后山躲避的师生们。很快,他发现了几个抬着箱子箩筐的同学,身后跟着赵忠尧和程嘉树,他的目光落在程嘉树手里的箱子上。

老颜向前方看去,周围一些老百姓也在跑警报,他悄悄混了进去。

西南联大后山山坳  白天  外景

一个物理系的同学把遮掩的树枝拿开,露出了事先挖好的洞,同学们把仪器等重要实验设备都放了进去。程嘉树也跟同学一起走了进去。

西南联大后山山坳附近  白天  外景

山坳的上方,老颜溜到一块石头后面,居高临下地观察着程嘉树等几个物理系学生的举动。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程嘉树和几个同学进了山洞。

老颜确信,镭就被藏在山洞里。

他看了看手表,不一会儿,远处传来日军飞机的轰鸣声,老颜朝飞机的方向看了看,溜下山坳。

西南联大后山  白天  外景

老颜溜到跑警报的人群附近,将带着的玻璃碎片悄悄撒在了周围。

撒完玻璃的老颜确信没人看到自己,又看了看手表,快步离开。

山间林地,师生们和周围的老百姓正席地而坐,有的在继续上课,有的在闲聊,等待警报结束。

这时,一阵敌机的轰鸣逼近,声音似与常日不同,就在头顶!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一枚炸弹已经丢到了身边。接着,是又一枚炸弹炸响,气浪翻滚弹片飞溅。尖叫声、哭喊声不断,一片混乱。

西南联大后山山洞/山坳  白天  内景/外景

程嘉树几人正守在山洞里,忽听得轰炸声,赶紧出去一看,敌机正朝着跑警报的人群轰炸。

他们慌了,顾不得仪器,拼命冲过去准备救人。

不远处的石头后,老颜目睹这一切,趁着山洞无人,准备溜过去。

西南联大后山  白天  外景

硝烟弥漫中,程嘉树几人慌忙跑过来,各自救人。

程嘉树看到了丁小五:小五!

丁小五:嘉树哥!

就在这时,一个炸弹在丁小五身边落下,程嘉树一把将丁小五拽到了山坳下面。

丁小五:嘉树哥,你没事吧?

程嘉树:没事,你呢?

丁小五想站起来,腿部却一阵疼痛,他的腿正在流血。

程嘉树扶起丁小五,向安全的地方跑去。

西南联大后山山坳  白天  外景

老颜溜进山洞。

西南联大后山  白天  外景

程嘉树把丁小五转移到安全地带,检查他的腿伤,原来,只是被弹片刮破了皮。

敌机也在这时停止了轰炸。

程嘉树把丁小五交给林真:你照顾他。

林真:你呢?

程嘉树:刚才走得急,连仪器都没顾上管,我回去看看!

西南联大后山山洞  白天  内景

老颜找到了装镭的箱子,他把箱子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大篮子里,快速离开。

西南联大后山山坳  白天  外景

老颜快速离开,没走出几步,却看到一个身影迎面而来。

正是程嘉树。

老颜迅速低头,从山坳的拐角转了下去。

就这一瞬间,却被程嘉树捕捉到了,他认出了那是老颜的身影,感到奇怪。

顾不得多想,程嘉树跑进山洞。

西南联大后山山洞  白天  内景

程嘉树走进洞内,看到仪器都安然无恙,才算松了口气。

但旋即,他便发现不对,刚才放箱子的地方空无一物。

程嘉树慌了,开始四处寻找。

但是翻找了好几遍,他终于确定:镭不见了。

西南联大后山  白天  外景

不少人受了伤,在老师的组织下,没受伤的人正在帮忙检查照顾伤员,护送医院。

程嘉树跑到那几个一起搬东西的物理系同学身边。

程嘉树:刚才你们谁拿镭了?

大家面面相觑。

“没有啊。”

“光顾着救人,没顾得上取镭啊。”

程嘉树慌了。

林真:怎么了?

程嘉树:镭不见了。

大家也慌了:不会吧!怎么会不见呢?

程嘉树:我也觉得奇怪,所有东西都在,单单镭不见了。

同学甲:你确定找遍了吗?

程嘉树:我找了好几遍。

同学乙:该不会忘记带到山洞了吧?

程嘉树:不可能。

林真:这样吧,我们再分头找找,说不定是谁慌乱中给拿走了。

说着,大家已经分头行动。

程嘉树拉起一位同学:刚才你有没有看到谁往山洞那边去了?

同学摇摇头:没注意。

程嘉树又走到一个坐在地上揉着头的同学身边:同学,你刚看到有谁拎一个箱子吗?(比画着)这么大小的……

那个同学:敌机一来,我只看见大家都在跑,哪顾得上什么箱子……

西南联大后山  白天  外景

焦灼的程嘉树又回到山洞洞口,四处查看。忽然,有什么晃了一下眼睛,他跨步过去,看到是一小块玻璃片,在它的旁边,还有许多类似的玻璃片。程嘉树看了看地上的玻璃,又看了看天空,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变。

程嘉树转头看向四周,他想起了那个跟他擦肩而过的身影——老颜!

程嘉树心中升起无限疑虑。

他看到不远处的林真,大声问他:丁小五呢?

林真:回他姑父家了。

昆明老颜裁缝铺门外  黄昏  外景

老颜裁缝铺门口,程嘉树过来,在门口顿了一下,随后进去。

身后不远处,两个鬼鬼祟祟的三青团特务从拐角处闪了出来,紧盯着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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