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五(1 / 2)
某机场停机坪 夜晚 外景
夜色浓重,毕云霄还在修理飞机的机枪装置。
机场唯一的一束灯光打在毕云霄身上,灯光映照之下,他是那么专注、无我。这份认真执着,给他平添了许多魅力。
不远处,叶润青缓缓走来,停步望着毕云霄。
叶润青:云霄……这么晚了,明天再修吧。
毕云霄:不行。天亮前必须修好,我也着急赶回去。
叶润青盯着毕云霄,只见他的脸上有多处弹片留下的伤痕,心疼地:你……你的手……
毕云霄停下工作,放下工具,沉默不语。
叶润青拉起了毕云霄的手,毕云霄猛然挣脱。
叶润青:(再次抓住毕云霄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毕云霄:没什么!
毕云霄还想挣脱,却被叶润青死死抓住了手腕,两人一阵僵持。
叶润青看清了毕云霄的左手,那手上少了两根手指。
叶润青:(忽然哽咽起来)你的手,你的手到底怎么了……
毕云霄:(甩开了叶润青,激动地)有什么好看的!手指被炸掉了!一块伤疤有什么好看的!
毕云霄不再躲藏,继续修理飞机。
叶润青缓缓上前,握住毕云霄残缺的手:(泪如雨下)这不是疤痕,是你的勋章。
毕云霄有些意外,缓缓抽出手,继续修理。
叶润青痴痴望着毕云霄。
腾冲段氏祠堂 白天 内景
(字幕:云南 腾冲县 绮罗镇)
门匾上写着“段氏祠堂”。
段氏家族全聚在祠堂内,段扶生父亲站在最中间。
一个本地打扮的族人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力工,抬着几大筐米面粮油进来。
族人甲:表舅,这是我从下绮罗村乡亲们那里募到的所有钱粮,乡亲们也不富裕,但能拿得出的,都拿了,全在这里了。
段父拱手:大恩不言谢,我替联大师生谢谢绮罗村的父老乡亲了。
族人甲也冲段父拱手。
又一个本地打扮的族人进来,同样带人抬来了很多粮食。
族人乙:段大夫,我们所有受过您家恩惠的乡亲都出了点力,不多,一份心意。
段父感激拱手:多谢乡亲们了!
随后,又有些零散族人或搬或抬各种钱粮进来,段父逐一拱手感谢。
地上的钱粮越积越多。
两个西装革履、商人打扮的人进来。
商人甲把两张汇票交给段父:段大夫,我们几个在南洋做买卖的人凑了点汇票,听说昆明物价又涨了好些倍,汇票虽然不比粮食来得实在,但是美元多少值钱些,替我们转交给扶生他们学校吧。
段父:感谢!
他感激地看着眼前的父老乡亲:日本人占了我们腾冲,今后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我知道,各家各户凑出这些钱粮,都已经是翻家底了。段某口拙,不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乡亲们的大恩,永远难报。
族人甲:我们苦点没关系,不能苦了老师和孩子们。
族人乙:我们可以饿死,但一粒米都不能留给日本人。
段父郑重点头。
商人甲:只是,现在从腾冲到昆明的路都已经被日军设立了封锁线,这批钱粮要怎么才能运过去呢?
段父:我已经想好了,走马帮。
商人甲:马帮?
大家不由议论纷纷。
“马帮太危险了。”
“是啊,一路上高山密林、峭壁深潭,还有很多猛兽、毒蛇,怎么走啊?”
“还有那些个土匪,万一遇着怎么办?”
段父:再危险,也比日军的封锁线要安全。这些钱粮是乡亲们的心血,不管多难,我都会把它们安全送到联大师生手里的。
商人甲还想说什么。
段父:大家不用劝了,我今晚就出发。
隐黑。
西南联大壁报墙前 白天 外景
壁报墙上,醒目的标题写着“喋血野人山 国军将士仅三千生还”。
壁报墙前,林华珺、李丞林、林真、扶生等人被眼前的新闻震惊得无法置信。林华珺的眼圈都红了。
其他观看的同学也发出一片议论声。
“好几万人怎么就剩下不到三千人?!”
“这野人山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这么恐怖!”
“听说野人山在中缅印交界处,绵延千里,纵深两百多公里,树木遮天,终年不见天日,猛兽成群,蚂蟥遍地。本地人都不一定能走出来,别说外来人了!”
“为什么非要走野人山呢?”
“可这哪里是野人山,分明就是吃人山!”
有人在读着报纸:开始还有吃的,后来只能吃骡马牲口,野菜芭蕉,最后不得不吃猴子维生。
人群再次发出感叹声。
扶生担忧地:华珺姐,查良铮学长在第五军,他不会有事吧?
林真:毕云霄学长也在第五军,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邓稼先:毕云霄学长?
(字幕:邓稼先)
林真:是我们物理系的学长,你刚来,没见过。
邓稼先:物理系的学长也去第五军了?去做什么?
林真:他去第五军做了军械师,听说大家都喊他炮疯子。
林华珺也深深地担忧:但愿他们平安归来。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几人循声看过去。
只见校园里来了一群牵着马匹、驮着物资的人,这些人一路风霜,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面貌,很多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受了伤。为首的段父,更是满面风霜,就连人群中的扶生都没认出他来。
段父先开了口:同学们,请问校委会怎么走?
扶生听到声音,这才认出了他父亲:父亲!
段父也看到了他:扶生!
扶生冲过去,看着父亲瘦弱、伤痕累累的模样,心疼地:您这是怎么了?
段父指着马匹上的物资:答应你给学校募的钱粮,我都带来了,一分钱、一粒米都没丢。
扶生看着眼前的物资和这些疲惫不堪的力夫,不禁湿了眼眶。
西南联大校委会门口 白天 外景
几个师生正在清点钱粮。
其他师生在给运送钱粮的段父等人逐一递上茶水。
扶生则和一些懂医理的学生,为马帮的人处理一路走来受的大大小小的外伤。
郑天挺亲自把茶水递给段父:段先生,万万没想到,你们居然能穿过日军如此严密的封锁线,为联大运送这么多钱粮!腾冲人民的恩情,比这些钱粮要沉无数倍,联大实在无以为报。
段父:你们联大这些老师学生从平津一路辗转到昆明,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都从没有放弃过教育。相比之下,我们做的又算得了什么?
扶生:父亲,郑先生,我有个请求。
段父:什么请求?
郑天挺也看着扶生。
扶生:我想转系。
郑天挺:转系?为什么?
扶生:如今日军横行,连我的家乡都已经沦陷,每个人都在为抗战出力,包括我的父老乡亲们。战场急需士兵,更急需医疗人员,我想转入西医外科学习,把家传中医的知识与西医相结合,尽早走上前线,为我们的伤员救伤治痛。
段父:你想好了?
扶生:想好了。
郑天挺:联大尊重每一位学生的选择权利,你有权转系,但要经过考核。
扶生:谢谢郑先生!
剑川某医院走廊 白天 外景
(字幕:云南 剑川县)
叶润青身着一身空军军装,正匆匆赶来。
一个护士急急经过,叶润青一把拽住她: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毕云霄的军官?
护士:毕云霄?这里伤员太多,我记不住。你确定他在这里吗?
叶润青:不确定,我只知道他所在的部队撤到了这里。
护士:各部队活着回来的官兵其实都很少,冒昧地问一句,你确定他还活着吗?
叶润青:我相信他还活着!他命那么大,多少次都能从炮弹下面死里逃生,不可能死在野人山的。他是炮疯子,一定还活着!
护士:你说他叫什么?
叶润青:大家都叫他炮疯子。
护士:炮疯子啊!我记得!所有人撤出来时都是两手空空,只有他不一样,人都已经昏迷了,手里还抱着一枚炮。
叶润青欣喜:你说的肯定是他!我就知道他还活着!他在哪里?
护士:105病房。
叶润青:谢谢。
她快步向105病房走去。
剑川某医院病房 白天 内景
毕云霄正躺在病床上,他整个人形销骨立,面色苍白。虽然正在昏睡中,表情却极其痛苦。
毕云霄正在做噩梦——
片段式梦境——
野人山上。
到处都是国军的尸体,已经腐烂生蛆。
不断有士兵把枪对准自己下巴自戕。
毕云霄踏过生蛆的尸体,眼前却有一双悬空的脚,他抬头看去,顿时呆住了。他头上挂着的,正是那个一直跟随着他的军械员,此刻已经上吊身亡。
炮火声中,毕云霄抱着一枚炮正拼命奔跑,一颗炮弹在他身边炸响。
毕云霄低声痛苦呻吟着,精神接近崩溃,如坠深渊,越沉越低……
就在这时,传来声音:“云霄……云霄……”那是叶润青轻柔的声音,在深渊上空响起,将毕云霄一把拖了上去。
梦境结束。
毕云霄还在噩梦中挣扎着。
“云霄!……云霄!……”叶润青的声音在他耳畔不断呼唤着。
这个声音犹如天使,把毕云霄从无边的噩梦中拽了出来。
毕云霄猛然睁开眼睛,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
毕云霄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满脸忧色的叶润青。
叶润青也看清了毕云霄的情况——他的一条裤腿空空荡荡。
同场转——
叶润青拿来了一些饭菜,利落地走进病房。
叶润青:离开北平这几年,估计你很想念故乡的菜,我借用医院的厨房做了卤煮和炒肝,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毕云霄躺在病床上,没有动弹,一言不发。他尚未从崩溃中走出来,刚从死神手里挣脱的他,苍白、脆弱、自卑、迷茫,神情很复杂。
叶润青用勺子舀出一勺炒肝,吹凉后喂到毕云霄嘴边:快尝尝!
毕云霄却把头扭了过去。
叶润青:是不是没胃口?那我先放一会儿晾晾。正好我帮你把衣服换一下,你出了好多汗。
说着,她就要动手帮毕云霄换衣服。
毕云霄:叶润青。
听他叫自己全名,叶润青愣了一下。
毕云霄:我想自己待着。
叶润青愣住了,随即微笑:我懂,记得吃饭。
她怕毕云霄够不到,又把饭菜往他的病床前挪了挪,随后不放心地离开。
空镜
夕阳西下,太阳第二天照常升起。
剑川某医院病房窗外 白天 外景
叶润青和护士透过窗户盯着病房内,只见床头的卤煮、炒肝还没动过,而毕云霄始终躺在病床上,像昨天一样,一言不发。
叶润青问护士:给他挂葡萄糖了吗?
护士:试图挂过,但是他自己又拔掉了。
叶润青:他到底想干什么!
护士:从野人山回来的战士这种情况不在少数,他们都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叶润青:所以他已经丧失求生欲了吗?
护士犹豫了一下,点头。
叶润青想了好一会儿,似乎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走进病房。
剑川某医院病房 白天 内景
叶润青在毕云霄床边坐下,温柔地看着他。
叶润青:这几年,经历了糖墩儿的死,哥哥的死,罗恒的死,再到无数个战友的死,我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生死。可是,当我终于在剑川找到你的时候,心里居然只有一个念头——
毕云霄终于看了她一眼。
叶润青:你还活着,活着就好。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莹莹闪烁。
毕云霄:活着……可我的战友们都留在了野人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叶润青:你忘了你是炮疯子吗?还有很多枪炮等着你修,你的战友们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理想,等你帮他们实现。
毕云霄看了看自己的断腿:你在战场上见过一条腿的军人吗?
叶润青:也许前线没有。可是另一个战场上你一样可以发挥作用。
毕云霄:什么战场?
叶润青:你可以去培养更多的军械师。
毕云霄不解:什么意思?
叶润青:你可以像华珺姐一样去教书,教出更多优秀的军械师。开枝散叶,比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力量更大。
毕云霄:一条腿,连路都走不了,能站得上讲台吗?
叶润青:能,我说能就能。你相信我吗?
毕云霄看着叶润青,无法回答。
叶润青鼓起勇气:从小到大,我一直是被呵护、被照顾的那个人,从未想过有一天,心里也会有一个想去呵护、照顾的人。这个人就是你,云霄。
毕云霄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叶润青没能捕捉到的痛苦。
叶润青:等你伤好以后,我们一起回昆明,我回联大修完未竟的学业,以后,我就是你的另一条腿。
说着,她温柔地握住了毕云霄的手。
毕云霄本想挣脱,叶润青却握得更紧了。
毕云霄看着叶润青,两人对视着,叶润青读懂了毕云霄所有的脆弱,她的眼底满是心疼,轻轻抱住了他。
毕云霄的手在空中犹豫了很久,复又无力地垂下。
西南联大附中林华珺办公室 白天 内景
林华珺把一份聘书交到了叶润青手里。
林华珺:已经办妥了,只要云霄伤愈,就可以随时过来执教。
叶润青:没有为难吧?
林华珺:当然没有。我们很欢迎前线光荣退伍的官兵前来教学,平时请都请不到的。
叶润青:谢谢。
林华珺:跟我还客气。云霄还活着,就比一切都好。只不过,他性情刚烈,自尊心太强,我还是有点担心。
叶润青:确实,云霄一心只求战死沙场,最后却偏偏只有他活了下来。他的战友们都死在他的面前,他还失去了一条腿,这些都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范围,所以他的意志非常消沉。
林华珺:要不然,让他先休息调整一段时间?
叶润青:休息越久,他越会胡思乱想。我已经想好了,我马上申请离开航校。
林华珺:离开航校?
叶润青:我离开航校,也就能在云霄身边照顾他了。
林华珺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叶润青点头:我会照顾他一辈子的。
林华珺怔了一下,欲言又止。
叶润青: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害怕我是因为同情他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华珺:润青,我相信经历了这么多,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抉择,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希望这是你慎思之后的决定。
叶润青点头。
林华珺:润青,祝福你。
叶润青:也祝福你,嘉树的杀人嫌疑已经洗清,希望他早日学成归国。
林华珺:这里面你也没少出力,谢谢。
叶润青:你刚才还说,我们之间不用客气的。
林华珺笑了。两人相视而笑,姐妹俩的无间温情此刻已然重归。
剑川某医院病房 白天 内景
叶润青手里捧着聘书,兴冲冲走进病房。
叶润青:云霄!
病房里却空无一人,毕云霄的病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叶润青袭来。她愣住了,走过去一看,床头柜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枚勋章。
毕云霄已经离开了。
叶润青呆立着,不知所措。
翠湖边 白天 外景
叶润青独自走着,手里拿着那枚毕云霄留下的勋章。
护士(画外音):毕云霄今天早上已经出院。
叶润青(画外音):他去了哪里?
护士(画外音):他没说。
耳边,响起林华珺的声音(画外音):我们早该想到,云霄那么敏感,一定会以为你是因为同情才决定照顾他一生,他如此要强,又怎会留下拖累你?
叶润青(画外音):可我决定照顾他,绝不是因为同情。
林华珺(画外音):可是你并没有来得及向他解释。在他心中,你爱的是英雄,你爱英勇无畏的飞行员罗恒,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炮疯子,而不是一个失去了一条腿的毕云霄。所以他将勋章留给了你,因为那枚勋章才是他的辉煌,他希望自己是你心中永远的英雄。
叶润青拿起手中的勋章:毕云霄,你就是个傻子,大傻子!无论你躲到哪儿,我一定会找到你。
她把勋章郑重地戴上,目光坚定。
美国麻省理工宿舍 夜晚 内景
程嘉树从睡梦中醒来,只见同宿舍的同学们正围成一团听着广播。当听到广播里的日语,程嘉树翻身下床,瞌睡瞬间烟消云散……
(字幕:1945年8月15日 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美国麻省理工宿舍走廊 夜晚 内景
程嘉树第一个冲出宿舍房间,在长长的走廊里狂奔,用中文和英文呼喊:日本投降了!
美国麻省理工宿舍外 夜晚 外景
程嘉树一口气跑出宿舍,对着夜空呼喊:华珺,你听到了吗?日本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西南联大附中教室外 白天 外景
林华珺仰望天空,泪水滑落脸庞:嘉树,你听到了吗?日本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双喜也向着天空大喊: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听到了吗?日本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阿美:叶润名,你听到了吗?日本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中美空军混合联队训练基地 白天 外景
周围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叶润青泪流满面:哥,我们胜利了!
八路军根据地 白天 内景
门外,欢呼声、鞭炮声、敲锣打鼓声不绝于耳。毕云霄没有出去,他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来到炕头,打开皮箱,皮箱里放着父亲和哥哥的遗物。
他把手表和头盔拿出来,放到炕桌上。
毕云霄:爸,哥,你们听啊,这是胜利的声音。
资料片
一组全国人民庆祝的资料片。
昆明街头 白天 外景
西南联大、云大等校师生则纷纷拉着“庆祝抗战胜利”的横幅,合唱着《义勇军进行曲》,欢庆着……
林华珺和双喜、阿美挤在欢庆的人群中。
“不用打仗了!不用跑警报了!”
“我们可以回北平了!”
“回家喽,我们要回家喽!”
虽然大家都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但还是互相拥抱祝贺。
人群经过的理发馆里,正坐着闻一多和李继侗。
理发馆 白天 内景
闻一多坐在理发馆的椅子上。
理发师:先生想剃成什么头型?
闻一多:不剃头,剃须!
理发师:先生胡须留这么长,怎的就剃了?
闻一多:抗战不胜,绝不剃须。如今抗战胜利了,当然要剃。
另一个理发师问坐在椅子上的李继侗:先生您呢?
李继侗:抗战时蓄须明志,现在日本投降,我心愿圆满,剔干净胡子庆祝!
两个理发师运转剃须刀,闻一多和李继侗长长的胡须纷纷扬扬坠地。
昆明街头 白天 外景
剃光了胡须的闻一多和李继侗俨然换了个人一样,刚出理发馆,便看到了正在欢庆人群中的郑天挺。
闻一多喊道:毅生!
郑天挺回头,目光掠过闻一多和李继侗,并未认出他们。
李继侗喊道:毅生!
郑天挺这才确认,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他们的相貌:闻先生!李先生!
闻一多和李继侗哈哈大笑。
联大校园 夜晚 外景
举国欢庆日本投降的夜晚,所有的学生都去了昆明的街头,融入欢庆海洋,来表达对这一天的渴望和庆祝。
校园里却是安静的,远处的喧嚣和空中升腾的焰火更衬托了校园的清雅宁静。
夜空如洗,一排排的宿舍透着亮光,空无一人,里面排列整齐的床铺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以及书本、茶缸,一一摆放着。
梅贻琦独自在宿舍前走着,目光看过每一个房间,每一张床铺,每一本书。他的眼睛是平静的、温暖的。
韩咏华一路笑盈盈地小跑过来,她远远看见梅贻琦,立刻放慢了脚步。她知道,梅先生的心里此刻一定是五味杂陈。
韩咏华轻轻走到梅贻琦身边:月涵。
梅贻琦:你来了。
韩咏华:今天是该高兴的日子。
梅贻琦:是的,我高兴。
韩咏华:我陪你走走?
梅贻琦默认着,韩咏华挽着他,一路走在校园。
梅贻琦:这个日子应该歌舞,可是我不会歌舞。
韩咏华:我知道。
梅贻琦:这里走出去834个学生,成为834名战士,今天的胜利属于他们,我想他们。
韩咏华:今夜,他们在远方,也在欢庆。
梅贻琦:如果有一天,有可能,我想在这里立一块碑,镌刻上他们的名字。他们是联大的骄傲!我的骄傲!
韩咏华:会的,一定会有的。
梅贻琦:还记得缪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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