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见招拆招(2 / 2)
高大霞看见麻苏苏和甄精细过来,兴奋地起身朝两人招着手:“大姐,我在这——”
麻苏苏前一秒还愁容满面,此时旋即展露出和善的微笑,冲着高大霞兴奋地招手,迎着高大霞亲热的目光走了过来。
“你俩几车厢呀?”待二人走近了,高大霞向麻苏苏问道。
“我俩在前面车厢,我兄弟说想你了,偏要过来看看你。”回头朝甄精细使了个眼色。
甄精细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想姐了,老想了。”
高大霞抿嘴一乐,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先坐这吧,反正这里没人。”
一旁的中年男人起身,对高大霞指了指行李架:“麻烦帮我照看下东西,我去抽袋烟。”
“抽吧抽吧。”高大霞忙不迭地点头。
麻苏苏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包袱,坐到高大霞对面:“一看见你我就觉得咱姐妹俩投缘,坐一块儿说说话,这一道儿也能过得快点儿。”
高大霞笑笑,见甄精细还在一旁站着,连忙招呼道:“坐呀。”
甄精细茫然地看向麻苏苏,麻苏苏点头,甄精细这才坐下。
高大霞打量着甄精细:“你这兄弟一看就是老实人。”
麻苏苏摆摆手:“老实又不当饭吃,该他干的事儿,一样儿都干不好,就一个字儿,彪子!”
“姐,你说错了,彪子是两个字……”甄精细小声嘀咕。
“彪!”麻苏苏眉毛一扬。
甄精细认真地点头:“这回对了。”
高大霞捅了捅麻苏苏:“别这么说,你兄弟挺精细的。”
甄精细愣了愣,一下开心起来:“我就叫精细,叫甄精细。”
高大霞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甄精细:“啊?你叫真精细?”
甄精细啄米似的点头。
“真精细,这名儿好听……”高大霞抿嘴一乐,想起什么,伸手在包袱里摸出一根报纸包着的红肠,“给你,我答应你的。”
甄精细兴奋地一把接过来,献宝似的递给麻苏苏:“姐。”
麻苏苏心下一阵窃喜,表面却表示了拒绝:“这哪行。”
“别客气了,就一根肠,值不了几个钱,拿着,拿着。”高大霞不由分说,把红肠塞到麻苏苏手里。
麻苏苏不动声色地收好红肠:“那……那我就不客气了。”转头看向甄精细,“精细,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去看看咱的座儿。”说完,起身走去。
甄精细犹豫着,看着麻苏苏走去,有些害怕起来,他知道麻苏苏并没有买两人的车票,这要是让苏联人查出来,他可对付不了。甄精细起身要走,高大霞一把拉住了他:“精细,你姐叫你等着,没事儿,她丢不了。”
甄精细还是要走,高大霞低声吓唬他:“你姐可是个厉害人,你不听话,她能让你呛?”
甄精细果然老实了,乖乖坐下来。
麻苏苏拿着红肠,来找9号包厢里的方若愚,一进包厢,看见茶几上放着一堆零碎小吃和两瓶格瓦斯啤酒,冷笑了一下。
“为了和你见面方便,我才包了这个包厢。”方若愚解释。
麻苏苏撇了撇嘴:“打着我的旗号,你倒挺会享福。”
“东西到手了吗?”方若愚问。
麻苏苏扬了扬手里的报纸包,坐在茶几旁,扯着报纸。
“人怎么处置?”方若愚问。
“还没动,先看看名单在不在。”麻苏苏把红肠递给方若愚。
“在不在都不能让她到大连。”方若愚小心地掰开红肠的一头。
麻苏苏冷冷一笑:“依我看,这个高大霞也不精细。”
6号车厢里,高大霞正跟甄精细唠着家常:“精细,你多大了?”
“虚岁20。”甄精细憨笑。
高大霞脸上闪过一丝兴奋:“20?属虎?”
甄精细点头:“姐咋知道?”
高大霞笑脸盈盈:“那你管我叫姐就对了,我有个弟弟也20。”
甄精细心不在焉地点头,不时朝车厢门口张望,等着麻苏苏归来。
9号包厢里,麻苏苏和方若愚望着茶几上剥开的红肠,都是一脸扫兴。
“这根红肠,应该是在火车站上买的。”方若愚推断。
“那她还拿报纸包着,这不成心捣乱嘛!”麻苏苏恼怒,抓起茶几上的一瓶格瓦斯,咬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这就是她的狡猾之处,肯定是为了蒙骗你。”方若愚叹了口气,“要是不打开看看,拿上就下车走了,咱们不就上当受骗了?我说她鬼心眼子多,一肚子猴儿,你还不信。”
“我确实不信。”麻苏苏说。
方若愚激动起来:“不信你就上当了!当年她在大连放火团,就是让日本人头痛的狠角色,有一回,在小日本戒备森严的眼皮子底下,她居然把雷管引线卷在煎饼里头带进码头,炸毁了一架军用飞机!连日本关东军司令梅津美治郎,都亲自飞到大连,敦促我们关东州厅警察部尽快破案!”
麻苏苏愣了愣,捏起茶几上的一块红肠,送进嘴里,发狠地嚼了起来:“那我还真小瞧她了。”
“一定要杀了她,绝不能留下后患!”方若愚盯着麻苏苏。
麻苏苏咽下嘴里的红肠,灌了一口格瓦斯,放下瓶子:“拿到名单再杀人。”起身,开门出去。
方若愚自语:“碰上这么个瘟神,倒血霉了!”
麻苏苏一回6号车厢,甄精细就高兴地起身朝她挥着手,像是与麻苏苏分别了很久,他扶着麻苏苏坐下,也不顾抽烟回来的中年男人对他的不屑,只顾兴奋地对麻苏苏说:“姐,这个姐有个弟弟,跟我一般大,也20。”
麻苏苏佯装出惊喜的模样:“哟,这也太巧了!”
甄精细抽了抽鼻子,期待地看着麻苏苏,欲言又止。麻苏苏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甄精细又抽了一下鼻子:“姐吃肠了……”
麻苏苏咂了下嘴巴:“……我……刚才去找座儿,看见个孩子,直跟我要肠吃,我就给孩子了,小孩子嘛,都馋。”
甄精细咽了口唾液,眼底闪过一丝沮丧。
高大霞一笑:“大姐心眼就是好使。”又看了看甄精细,“我还有,我拿给你。”
麻苏苏朝高大霞的包袱看去,假装拦着:“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儿,刚才要不是精细,我得叫那个臭无赖缠死。”说罢,高大霞要去拿茶几下的包袱,一抬头,整个人忽然僵住了。
过道上,走来了一个人,居然是傅家庄。他正挨个座位找着人,一转头,也看到了高大霞。四目相对,高大霞脸色阴沉,傅家庄则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一如见到了亲人,迎着高大霞阔步走来,可一看见座位上的几个苏联士兵,他的脚步不由一顿。
麻苏苏不解高大霞的怔愣,扭过身一看,也是一惊。
“你咋上来了?挺能耐呀……”甄精细没好气地说道。
傅家庄过来,看了眼高大霞,又看甄精细,手指在两人身上一划拉:“一伙的?”
甄精细连忙搂住麻苏苏的胳膊:“我俩一伙。”
麻苏苏看向傅家庄,笑着说:“你好。”
高大霞一拉麻苏苏:“别理他,沾包就赖,你都抖落不掉!”
傅家庄也不生气,优雅地微笑着,绅士地略一腰弯:“您好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高大霞脸颊一红,气得转过头去。
傅家庄掏出车票,伸向中年男人,笑着问:“先生是一个人吧?能换个座位吗?”
男人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高大霞插言:“大哥,别理他。”
男人看了看高大霞,又看向傅家庄,刚要拒绝,却见傅家庄撩开衣角,露出腰里的一截枪套,男人神色一凝,义正言辞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一旁的甄精细要说话,被麻苏苏踢了一脚。
傅家庄还是一脸微笑,把车票递到中的男人面前:“谢谢先生。”
高大霞还要阻拦,中年男人慌张地接过票,转身要走,却被傅家庄拦下:“你的票呢?”
中年男人紧张地掏出自己的票,递给傅家庄,慌乱地从行李架上拉下行李箱,逃也似地跑来。
傅家庄像没事人一样,一屁股坐在高大霞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高大霞瞪着他。
傅家庄露出手腕上的手表,朝高大霞晃了晃。
“好表。”麻苏苏奉承道。
“坏表。”甄精细义正辞严。
傅家庄一乐:“对,坏表,叫这位女士给撞坏了。”看向高大霞。
高大霞激动起来:“你血口喷人!”
“谁都会犯错,抵赖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傅家庄擦了擦喷在脸上的口水。
高大霞被噎了一下:“你……你爱咋咋地。”
“女士,你如果这样说话,那我就绅士不起来了。”傅家庄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表,递给高大霞。
高大霞冷笑:“想讹我?你找错主儿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女士,还是不要抵赖的好。”傅家庄眼里闪出一道冷光。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撞的?”高大霞反问。
“在站台上。”傅家庄看向甄精细,“这位小兄弟可以作证。”
甄精细下意识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又连忙摇头。
傅家庄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把手表展示给高大霞看:“你看看,是不是不跑字了?我这表可是传家宝,我爷爷在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哪!”
高大霞涨红了脸:“闭不上就睁着,我管不着!”
傅家庄做出一个夸张的哭相:“哎,你怎么这么说话?我爷爷都死了十几年了,你还不让他闭眼,他招你惹你了?”
高大霞气得嘴唇哆嗦:“你这破表多少钱?我赔!”
傅家庄低头摩挲着表盘,有如是在摩挲女人的面庞:“你赔得起吗?这是瑞士名表,欧米茄!”
“还咪咪嘎哪!”高大霞低吼。
傅家庄把表伸到高大霞面前:“我这真是欧米茄,刚才这位大姐也说是好表了。”说着,看向麻苏苏。
麻苏苏讪笑着。
高大霞一把推开傅家庄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腕:“等到了大连,我赔给你!”
“那我可得看着你,别让你跑了。”傅家庄往前凑了凑身子,盯着高大霞。
“你……”高大霞脸色羞红,别过了脸去。
麻苏苏沉着脸,心下飞速思忖起对策来。
最后一丝夕阳消失在山脊线后头,月光斜斜洒进包间车厢。9号包间门后传来一声闷响。方若愚恼火地一拍桌子:“他分明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盯死高大霞,不让你动手!”
“六个苏联大兵守在跟前就够受的,又多了这么个眼中钉。”麻苏苏叹气。
方若愚坐在阴影里,声音寒冷如冰:“到大连之前有的是时间,我就不信他百密没有一疏,见招拆招吧。”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既然这俩人都是共产党,为啥还要过不去。” 麻苏苏不解。
方若愚想了想:“应该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要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们联起手来可就麻烦了。”顿了顿,方若愚又说,“到大连之前,必须先拿名单,后杀人!”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