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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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桃歌早已习惯两人相处方式,灿烂一笑,挥挥手,踏着石板路离去。

相府庶子的居室,再差也比寻常人家要好,院子不大,栽种几颗槐树,砌有鱼池,池中养着几尾锦鲤,一幅安康景象。

李桃歌平日最爱看鱼,蹲在池边,一蹲就是几个时辰。

旁边马厩里有豆料,是养鱼的好东西,所以锦鲤养的又肥又大,常年喂养下来,肚皮都险些撑破。

今日下了雪,平日游来游去的锦鲤都不怎么动弹。

李桃歌找来一根木棍,捅着锦鲤背部,口中碎碎念着:“明日起,没人给你们喂豆料了,与其饿死,不如让我饱餐一顿,算是报答我这些年养育情义,答应的话,你们点个头。”

“杀你们,舍不得,不杀,你们又要慢慢饿死,横竖都是死,这该如何是好?”

“哎,算了,人间久别不成悲,或许我还活不过你们,若是有缘再见,我一定把你们炖了,不枉缘分一场。”

一条锦鲤频频吐着水泡,似乎是在倾诉离别之情。

更像是在喷脏话。

李桃歌正在念叨之际,院内走进一位男人,器宇轩昂,面容俊朗,举手投足尽显贵气。

李桃歌见到此人后,惊讶失声:“爹?!”

刚从大牢里出来的李白垚显得有些憔悴,面色阴沉,步伐缓慢,负手来到池边。

二十年前的相门之后,可谓是京城里最受瞩目的青年才俊,不仅才华绝伦,风姿也是一等一的出彩。

当年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称赞的就是他李白垚。

凭借相貌家世,不知迷倒了多少怀春少女,若不是公主殿下比他大了十八岁,没准就从相府搬进了驸马府。

刚从大牢里出来的李白垚,灰头土脸,长袍还沾有草屑,明显还没有去沐浴更衣。

他常年跟奏疏打交道,患有眼疾,不能见光,白天类似于睁眼瞎,夜里才能视物,若不是这眼疾,李桃歌也没有资格替父受过。

他背着光,将侧面对着儿子,凝声道:“你入宫了?”

李桃歌乖巧答道:“是。”

相府家教极严,身为翰林学士的李白垚又是天子近臣,代表圣人打理朝政,成天板着脸不苟言笑,无论是官员还是相府里的下人,谁都惧怕这位死板老爷。

皇帝老子都敢指着鼻子骂,他们又算老几?

李白垚眉头深蹙,厉声道:“为何要一意孤行,贸然面圣,又将若卿婚约视作儿戏,把她嫁给柴子义做妾!”

李桃歌懵了。

嫁给柴子义做妾,是李若卿娘俩自作主张,当时走投无路,才做出的下下策。

老爹这么问,约莫是夫人觉得此事不妥,将锅甩给了自己。

谁叫他是与世无争的老好人。

李桃歌没有辩解,也不想争辩,反正明日一早便要流放西疆,至死也不会回京,辩与不辩,有何差别?

李白垚哼了一声,闷声道:“我敢冒犯圣人,当然有其道理,你们偏偏来给我添乱,无罪变成有罪,又把自己全都搭了进去,家门罪人的名声,你背得起吗?!”

李桃歌呆若木鸡。

他万万没想到,替父流放,怎么会成了罪人?

李白垚含怒道:“大宁已病入膏肓,须要下猛药,冯吉祥杜斯通那些人,为了打压异党,天天算计着忠臣良将,根本不会考虑江山社稷。我李白垚甘愿做药引,替大宁治疗顽疾。”

李白垚语气稍缓,又说道:“说这些,你也听不懂。明日启程,多备些棉衣,西北苦寒之地,九月飞雪,你在南方呆久了,受不了塞外风沙。”

七八年来,这是李白垚对待儿子最温柔的一次。

交代完毕,他步履匆忙朝门外走去。

自始至终,没正眼瞧过儿子。

“爹。”李桃歌大喊一声。

李白垚停住身形,绷着脸道:“说!”

“我娘……还在世吗?”李桃歌脸上堆砌出期盼神色。

从记事起,他便在村子里流浪,没见过爹,没见过娘,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

被李白垚派人带回到相府后,每逢问起娘亲下落,李白垚从来没有进行过正面回应。

这一次,将要流放西疆,他想在临别之际,将身世弄个明白。

李白垚背部猛地弯曲几分,双手攥拳,说道:“你娘是我在金州做官时认识的农女,当年金州大水,我救过她一命。”

李桃歌头次听到关于娘亲的消息,急迫问道:“那我娘没有嫁入李家吗?”

李白垚低声道:“你娘虽是农女,但心比天高,她明白百姓和相府之间的差距,来到李家只能做妾,于是自作主张,跑到一处村子,偷偷生下了你,不久后,便离世了。”

得知母亲已然撒手人寰,即使李桃歌心中有所准备,还是如五雷轰顶,恍惚失神。

李白垚说道:“还有要问的吗?”

李桃歌像是得了失心疯,喃喃说道:“你对不起我娘!”

李白垚转过头,目光凌厉,正色道:“我何止对不起你娘?我更对不起你,对不起若卿,对不起夫人,那又如何?!我是你爹,大宁万万人,谁都可以骂我,唯独你骂不得!”

撂下一大堆不近人情的话,李白垚大步离去。

李桃歌呆了一会,视线转到池中锦鲤。

望着鱼儿游来游去,呢喃说道:“是啊,你是相门之主,要对得起的是亿万黎民,而不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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