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祸临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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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辞》有一句解释讼卦的话说得好:复即命,渝安贞;吉,不失也。以下博上自然胜不了,那就得认命,安守本分才是正道,与世无争当然也不会有损失了。

侯氏父女对我和师父也研究得很透。

侯华说:“帅哥,你跟了肖老四三年多了吧,三年出师,你肯定是得了他的真传了,不如也用梅花易数给我算一卦吧。”

我摇头:“师父还没教呢。”

侯副校长半信半疑:“他一生就收了你一个徒弟,三年了还没给你交底吗?”

我还是摇头,邵康节连他儿子都不教,师父凭什么要教给徒弟?看家本领啊,哪能轻易授人?也许等师父临坐化的那一刻,突然开窍就把秘诀给我了,前提是他真的有那个秘诀。

侯华说:“我爸研究《易经》多年,就还差这一个扣就解开啦。《易经》是中华文化的瑰宝,我们都有责任把它传承下去。你去劝说一下肖老四,让他把秘诀交出来,公安局那边我爸去做工作,保证他不用蹲大狱,要不然,恐怕他得死牢里了。”

他妈的,多么老套的一个故事啊,这个场景我怎么感觉似乎经历过,我努力想了想,又想了想,没有,我从没做过这种场景的主角。主角在战争时期了,国民党反动派抓住地下党,一般都是这样的待遇,威逼利诱,不行就严刑拷打。

我看看老侯又看看小侯,历史系的,用的都是从古书里学来的手段。一个俨然顾祝同,一个就是俞伯庆。

我轻蔑地一笑说:“我是方志敏。”

侯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问:“你不是周天一吗?”说完又忽然醒悟过来说,“可是你师父那一把年纪了,他未必能做成方志敏哪!”

侯副校长大笑说:“我也是共产党员,我干的就是党的事业。小周呀,梅花易数秘诀的价值不可估量,如果我们能把这个谜给解开,可谓功在当今利在后世;至于你个人,抛开经济上的收益不说,还可以名垂青史,你何乐而不为呢?”

他一提国家利益,我就蔫了,我还指望大学毕业后国家给分配工作呢,现在国家有事要我做我不去做,那一年后我工作的事国家还会管吗?

我犹豫了一下说:“侯校长说得对,可是我真不知道师父到底有没有那个秘诀。”

“从肖老四的断卦手法看,他应该是掌握了这个秘诀,至少是沾了点边,因为梅花易数的起卦方式就是随时随地,万事万物都可以用来起卦。肖老四给侯华占卜时,就是让她随便报了几个数字,然后断卦,而且还很准。所以,我分析,肖老四能这么简便这么快速地卜卦,肯定有独门的东西,那就是他知道邵康节的秘诀。”谈到学术的东西侯副校长很热烈,口若悬河。

这点我也注意过,但是看不出门道,肖衍四只教我金钱卦。我问他:“为什么你算卦不用制钱?”他淡淡地说:“熟能生巧,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不用制钱也可以占卜。”看来金钱卦和师父的占卜方法是两码事。

经侯副校长一分析,我开始相信那个秘诀就在师父手上了。

我说:“好吧,我去试试。”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有些东西当一个人把它视若生命时,是可以与之共存亡的。比如方志敏,信仰是他的生命,那么如果师父真有那个秘诀的话,从他三年都不肯教给我这一点看,无疑秘诀就是他的生命。

侯副校长欣慰地说:“这就对了,只要你能劝得动他,以后你就不用去街头算卦挣学费了,我让你加入我的课题小组,你也可以住到我家里去。”

侯华笑靥若花:“我没有哥哥,你以后就是我的哥哥了。”很令人感动的微笑,只是我很怀疑她微笑里的真诚,我有农村娃的自卑,不敢高攀。我觉得和师父在一起,我很踏实,我们是同病相怜,可是现在我要背叛他了,他成了方志敏,我是俞伯庆。但愿侯氏父女真的是为了学术研究而不是一己私利,否则我就是卖主求荣的小人。

侯华带着我去看守所见师父。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刑拘期间疑犯是不能会客的。但是一位大学的副校长可以安排我见到肖衍四,只为了一个缥缈虚无的所谓“秘诀”,用心何其良苦啊!

肖衍四看到我,很惊讶,我也是,因为他脸上有明显的伤痕。

我叫了声师父,忍不住眼泪掉下来,那时他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竟然还有人打他。

“没什么,监室里有规矩,进来都要热身的。”师父抚摸了一下脸上的伤,然后像背诵八卦的卦辞一样念念有词,“一进牢门,心惊肉跳;二话不说,加温洗澡;三顿牢饭,顿顿不饱;四面高墙,外加岗哨……”

我不由得再次落泪,心里很难受,不知道如何开口向他提秘诀的事,沉默着。

肖衍四也沉默了,但我看到了他的嘴角在动,是我早就习惯了的他为人占卜时的神情,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仅仅过了几秒钟,他抬起头说:“天一,我知道你干什么来了,你是来要一样东西,可是我想了再想,三年里我能给你的都给了,真的没什么东西可给你了。”

我摇摇头说:“师父,我不向你要什么,你已经给了我很多,我知足了……”

肖衍四笑了,有些凄然,看看外面低声说:“天一,我能算出有人让你来向我要一样东西,可算不出究竟是什么,你能告诉我你要什么吗?”

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点点头,把侯副校长的意思说了。

肖衍四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有梅花易数秘诀,我也想得到,那是易学界的最高境界,得到它便可成为一代周易宗师。可那个宝贝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我真的得到了,我还会去天桥和那些江湖术士为伍吗?”

我想了想说:“你可以假装说有秘诀,出去后找机会离开大都吧。”

肖衍四摇头说:“天一,我这一把老骨头早晚都得化成灰,生死轮回是自然规律,谁也改变不了,落叶自当归根,我累了,不想再做孤魂野鬼了。”

我拉住他的手,愤愤不平地说:“师父,老天不公啊,你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劫难呢!”

肖衍四很悲伤地说:“天一,你错了,老天是公平的,我的父亲在抗战时是一方恶霸,杀人越货犯了很多罪,是被政府枪毙的,我是替他还债来了,这就叫轮回。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灵,无论何时都不许打诳语说空话有恶行,那样迟早会有报应的,不在当世便在后代,积德行善子孙福啊。”

我还要说什么,警察已经吆喝说:“时间到了。”

就在肖衍四将要走出门的那一刻,他突然贴在我耳边小声说:“峨眉山,了空大师,你去,提我的名字,肖衍四。”说完如释重负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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