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师父之死(1 / 2)

加入书签

屦校灭趾,无咎。这是《易经·火雷噬嗑卦》初九爻的爻辞。意思是说戴上脚镣不能行走,就不致继续犯错,也就不会让凶险扩大。孔子这样解释:不蒙受耻辱就不懂仁爱,不有所畏惧就不会遵从道义,不受到威慑就不知惩戒,给予小的惩罚而知道大的戒备。圣人的话字字珠玑,但那是圣人面对灾难的开阔心态,我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普通人,脚上戴了镣铐,让我去忍耐痛苦甚至再去舞蹈,我哪有那么大的担当。我感觉自己无法心如止水地领受这“屦校灭趾”的无咎之乐。

不知道阿娇怎么样了,早晨我收拾房间,她去街上买床单了,我进派出所她还不知道,回到家看不到我会不会着急呢?

男人如果总是让深爱自己的女人着急,那是非常不道德的。

孤独让时间一秒变成一年,也让我决定咬紧牙关不能认罪,否则三年监牢我一定熬不到生还。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噔噔的高跟鞋声。叫小雅的那名女警哗啦啦打开铁皮门踱了进来。

她没戴警帽,大约为了展示刚做好的头发,她从我身边走到桌子后面,一股刚洗过澡的清新香气充满空间。这些都与我无关,我饥肠辘辘地在等一个结果,我没犯罪,该如何处置我。

“周天一,想好了吗?”小雅拨弄着秀发,怎么看都像是搔首弄姿。

“想好了……我一直在想那袋录像带是从哪来的。”

“哟,想了一上午就想出这句话啊,你不怕把你送你看守所去吗?那里可没好人,像你这样的生瓜蛋,进去不剥层皮才怪呢。”

“大姐,您饶了我吧,我真不知道,”我打温情牌,“我都不知道录像是个什么玩意儿,肯定是有人想暗算我啊!”

“装什么纯啊,看你那眼神就不像好人。再说了,你有什么呀,谁会暗算你?”小雅不屑一顾地说。

是啊,我有什么呢?一介落魄书生,街头打卦算命,三餐咸菜薄粥,四壁枯墙空空。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要跟我过不去呢!

我声泪俱下地说:“大姐,我不知道啊!我从农村考到大都来上大学,因为家里穷,父亲卖了耕牛才勉强交了学费。为了生活费我认肖衍四为师,学点江湖手段赚点钱糊口,被学校发现给开除了,我无颜回家,只能寄人篱下。谁知现在被奸人诬陷又面临牢狱之灾,您说我倒霉吧。”

我想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我甘领其辱,对一个小女子轻弹男儿泪,总会打动她的母性仁心吧。也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名女警能帮我一把。

八卦乾卦《象辞》说,潜龙勿用,阳在下也。《系传》里说,曲成万物而不遗。太阳没出来,是条龙也得伏着,委曲可以求全,变通可以成大事。我虽然不是龙,但现在也是沉在黑暗里,且忍了吧。

求人等于求神,求神就得下跪,男儿跪天地父母是孝,跪他人是痛,跪小人是耻。小雅是不是小人我不知道,但她不是我心目中的警察形象是无疑的,那时有一首很流行的歌是《少年壮志不言愁》,满大街都在唱“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中显身手……”可是我从小雅和那名张姓警察身上看不出热血,只看到了恶心。恶心也没办法,谁叫我落在人家手上。我决定求小雅帮帮我。

“大姐,您帮帮我,出去后我……我一定好好报答您。”我说完这句话,感到一阵羞愧,脸上也发烫起来。

“嗬,脸都红了,挺可爱的嘛!”小雅停止了手上的小动作,认真地看着我说,“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感觉你不像干那事的人,都是那帮……”

她的话音未落,有人敲门示意她出去。

她友好地拍拍我的肩说:“不用怕,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雅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一个人。是侯华那个妖精。

我心里顿生千种揣度,她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是吉是凶?是打一把再拉一把,还是打一把再来打一把?可惜我不会梅花易数,要不然定能窥透天机。

侯华对我的狼狈样一点都不奇怪,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然后对小雅说:“小雅姐姐,我想单独和周天一说句话行不行?”

“按规定是不行,但是既然刑警队郭队长发话了,那破次例呗。”小雅噔噔地出去了。

我心里有仇恨,眼里有怒火,一脸的冷漠看她:“你们还有完没有?”

“有完啊,你把那个秘诀给我,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包括你师父,都能重获自由。天一哥,你不知道那东西对我爸爸有多重要,他为了研究《易经》废寝忘食,愁生华发,当女儿的看着不忍心哪。”

靠你妈的。我想起黑脸张骂我的那句话,可是我却骂不出口,只能在心里发泄一下。你心疼爸爸就可以害别人吗?你想偷和尚是不是得把庙给拆了!

我问:“昨天晚上的事是你找人干的?录像带也是你放我床下的?”

“我?怎么可能,你说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被警察抓派出所来了,是来给你说情的。”男人说谎脸红,女人说谎脸白,这个妖精的脸是白里透红,妖冶如聊斋里的女鬼。只恨我手上没有照妖镜,看不出她的真面目。

“你别枉费心机了,我没有你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在哪。再说了,那东西不当吃不当穿,我要有的话,没理由不拿出来换你的吃饱穿暖?”

“你嘴真硬,可惜生错了年代,要搁战争年代你也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侯华恨恨地说,“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能去找肖老四了,看他忍不忍心他的衣钵传人被判刑。”

最毒莫过妇人心啊,她也是生错了年代,若生在商朝,恐怕妲己只能给她洗内裤掏耳屎。我看着她的背影说:“侯妹妹,以后再出门记得抹西施兰夏露啊。”

她回头问:“什么意思?”

我嘲笑道:“因为你身上的狐臭好重哦。”

侯华气得小脸煞白嘚嘚如马蹄砸地般射了出去。

小雅站在门口掩着嘴笑,进来就说:“你这坏小子,还说不知道录像是什么,你这些缺德话是不是跟录像里学的呀?”

我不缺德,缺的是快乐,我压抑太久了,侯华这个自私、冷酷、无耻的女人,给了我太多的痛苦,骂她也只能得到片刻的快乐,并不能解心头之恨。

“周天一,想不想出去?”小雅说。

还用问吗?疯子才想在这儿长住下去。我说:“当然想出去啦。”

“我放你走,你怎么报答我?”

“我现在一无所有,无以为报,等将来有能力了,自当厚报。”我说。放我还是一件徇私舞弊的事吗?我本无罪,莫须有关我,当然应该莫须有放我,还要让我感恩戴德,真是岂有此理,但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既然这样,你干脆做我弟弟吧,或者每周请我吃一顿饭,二选一,怎么样?”小雅不像是玩笑。

这两个条件貌似我并不吃亏,每周一顿饭大约我也请得起,她人漂亮,又是警察,我一个社会闲人自当求之不得。可是她上午近乎放荡的表演使她的美丽大打折扣,我不纯洁,但我不浅薄,她对男女之间的事无所谓的态度总让我心生芥蒂,好在我也是草根,无所谓了,大不了给她玩消失。

我说:“好啊,有个警察姐姐我当然高兴。”

她想了想问:“那个侯华会不会还找你麻烦?她好像想要一样东西对吧?”

“那个东西根本不存在,我怀疑她有妄想症。”我说,“录像带的事就是她找人下的套。”

“好吧,你在这个笔录上签个字,我找所长汇报一下,马上就可以放你走。”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