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朝圣之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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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且近且远,我能感觉到很多人正围在我身边,不停地用眼睛解剖我。

“你们好无聊,该干啥干啥去哟!”韩老板恼怒的声音。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贴在我额头:“还是烧得厉害,得马上送下山,强子,先把药给他灌下去。”韩老板焦急的声音。

“三儿,给山下老罗家的桃儿打个电话,上个月她还来找过这孩子……”仍然是韩老板的声音。

然后世界就寂静下来。

桃儿自从我上山后,又开始做起了导游,她一边带着游客游山玩水,一边找寻我。可是,她们走的是旅游线路,我走的是山野小道,加上我刻意在避开她,两个月里我们从没撞到一起过。

她在韩老板那里留了话,如果见到我就通知她。韩老板初见到鬼一样的我时还想着给她打电话的,可是电话还没来得及打我就倒下了。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大漠黄沙,烟云天齐,我穿一袭风衣,头戴斗笠,手执一柄长剑,在沙漠奔走,远处沙尘卷起,一队似人非人的兵士将我团团围住,刀光剑影,热血迸溅,我拼到奄奄一息,躺在黄沙上面,任身上的鲜血汩汩流入沙里,太阳炙烤我的皮肤如煎炉在滋滋烧烤一块牛排。我闻到了自己的肉香,却不饿,只是口渴难耐,我听到自己在呼喊:“水,水……”

不知呼唤了多久,一个白衣的女子像是从天而降,落在我身侧,面目可亲,脖颈上一枚翠玉晶莹剔透——是我日思夜想的玉儿。我看她她看我,四目相对,眼里都流出泪来。她俯下身来,将眼里的清泪,一滴滴喂进我的嘴里……

玉儿说:“有我在,你不会死……我不叫你死……”

我紧紧抱住她,渐渐冰冷的躯体又开始温暖起来,远处传来一阵苍凉的歌声:“黄沙起处云飞扬,男儿仗剑走四方。长路寂寞谁做伴,漫卷西风断人肠。聚散无常休戚戚,多情总被无情伤。问君愁者为何愁,朝露才罢又夕阳。”

我被歌声催得五脏辗转,越发凄凉,也抱玉儿越紧:“玉儿,不要离开我!”

一个颤抖的声音道:“别怕,别怕,我不会离开你!”

我睁开眼,不见玉儿,只有桃儿被我束在怀里,一只手还高高举着一柄小勺,脸上通红,看不出是羞是恼。

我慌乱地松开她,头脑又混浊起来:“我这是在哪里?”

桃儿的眼睛肿肿的,像是哭过,她侧着身子把水递到我手里说:“你既然醒了,就自己喝吧。我去叫医生。”桃儿说完头也不抬快步走出病房。

桃儿再进来时,情绪好多了,脸上甚至挂着一丝浅笑。她在我床头坐下,说:“你看你多吓人啊,要是像老君那样一个人昏倒在半山野地里,恐怕现在都见不到你了……你折磨自己干什么?就为了躲开我?宁愿去饿死冻死也不回来?”说着声音哽咽了。

我说:“我在考验自己的意志,看我能坚持多久,唉,还是无功而返了。”

“寻人也不是你着急就能寻着的,把身体弄垮了,就是找到了神仙又有什么用处?”桃儿抚弄着我的头发,“你真是让人恨又恨不起来,疼又疼得没个落处。”

桃儿身上的香气钻入我的鼻翼,令我心肺通透,很是受用,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只是一味傻笑。

桃儿也笑了:“还笑,你不知道刚抬下山时你是什么样子!浑身烧得烫手,皮包着骨瘦得像个丝瓜瓤子,和两个月前的你岂止是判若两人,简直是从你身上剥了副骨架下来,你说你是何苦呢。”

我说:“桃儿,谢谢你!”

桃儿听我这样说,叹了一声道:“我不要听你嘴里说的话,我要听你心里的话,能有一天你在心里也叫一回我的名字,我死也无憾了。”

我打岔道:“你这两个月是不是一直在找我?还在‘仙客来’留了话?我要早一天到遇仙寺,知道你在找我,就不会病这一场了,真是劫数已定,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许啊!”

“真是冤家。”桃儿小声说。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她的话,仰头追问。

桃儿把我按下,说:“玉儿是谁呀?说来让弟子也分享一下你的幸福。”

我又开始傻笑,有些无地自容,正在尴尬,老罗和杏儿来了,杏儿一进来就唧唧喳喳,病房顿时热闹起来。

我的幸福就在这一刻,她们亲人般的关怀也让我更思念远方的父母。

我让桃儿找出手机,我想听听母亲的声音。

电话打过去,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一声“妈——”叫出口,我已是泪流满面。

“你这孩子跑哪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给家里来个电话,你爹天天念叨你,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要是不痛快就回来,家里有人等着你。爹妈不要你挣多少钱,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你也不小了,回来把婚结了。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多久,到末了还不得回来?”妈妈的絮叨令我心里充满了温暖。

我问爹的身体怎么样了,妈说:“你爹的身体好多了,你那个姓郑的朋友找了副方子,每个月都寄药过来。孩子,孝心是不能让别人代替的,朋友再好,也不能总是欠着人家的,你回头把钱还给你朋友。”

我再一次热泪盈眶,为郑巨发的细心,为他无私的友谊,也为自己不能奉亲膝前的羞愧。我说:“妈,你们好着我就放心了,我过些日子就回去了,你们不用担心我。”

“儿行千里母担忧,妈能不担心你吗?一个人在外面要好生照顾自己,热减衣衫冷添棉,挣了钱要先尽着自己吃好穿好,不要总是往家里寄,我们也花不了多少钱。”母亲的每一声嘱咐都让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母子连心,一个人在外面不管受什么样的委屈,母亲一句话便可冰雪消融。

放下电话,我恨不能马上回家去,我想念母亲亲手包的水饺了。

杏儿打开一只保温瓶,把香气扑鼻的水饺倒进碗里,捧到我面前:“我妈给你包了水饺,牛肉馅的。”

我被浓浓的亲情和关怀包围着,将头埋进碗里,不让她们看见我的眼泪。

老罗看我高烧已退,嘘寒问暖一番后匆匆离去。

以后几天,再也没见到老罗,桃儿的情绪也不大对,似有难言之隐,数次都是欲言又止。我当她是因为听我在梦里呼唤玉儿的名字所致,也不敢问她。

有一天,我听她在病房外打电话,言辞甚是激烈,进来后也不怎么高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忍不住问她:“桃儿,什么事?”

她淡然说:“没什么事,你好好养病,不要管。”

我说:“不是我多管闲事,看你不开心,我心里也不舒服,你有话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她轻叹一声说:“我看你大病初愈,不想给你添不痛快。”

我说:“你日夜对我照顾,我也无以回报,你有什么忧愁说给我听,能为你分担最好,分担不了,也算是找了个倾诉的人。”

桃儿架不住我的劝慰,这才把刚刚发生的一件事告诉了我。

原来,老罗见我几个月都破不了他家里的暗劫,一家人有家不能回,常住在老君家里,心里总是闷闷不乐,加上罗松放了暑假回来,一再坚持要回家,越发地心急,就托了人四处打听寻找风水高人,前前后后请了不下十几个半仙到家里察看,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住院这几天,他的一个朋友又给他介绍了一位风水先生,据说是得道之人,对调理阴阳宅非常在行。这位先生果然和前面那几位不同,在仔细堪舆了他的宅院后,他也说这院子不妥,虽然没说出暗劫,但是他能感觉出这院子凶险无比。还算他有敬业精神,最后看看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没有乱判一通,只给老罗说,要破这凶险,必须得用巫术,而精于巫术的人他也认识。在老罗的再三请求下,他帮老罗请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巫师,现在正在家里作法。

桃儿不想爸爸病急乱投医,又怕告诉我,我正在病中,一急之下病情会有反复,只有自己一个人两面为难。

桃儿对我的一番体恤之情令我感动,同时我又为自己迟迟不能解开她们家的暗劫而内疚,我安慰桃儿说:“俗话说一物降一物,或许巫术真的有效,你就让他们试试吧。”

“你也这样说?”桃儿惊讶不已,“我以为你肯定会反对的,你不知道那对男女在我家做什么,搭台扯幡,敲锣打鼓,一到夜里鬼哭狼嚎,搅得四邻不安,这样也能改变风水?”

我没见识过巫师是如何作法的,听了桃儿这样说,心里也不由忐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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