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红烛高烧(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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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听到有开窗子的声音,我心里暗说不好,忙开开门,桃儿立在窗前,回头看着我,说:“我说过你是我的解药,你不会让我死的对吗?”

我冲上前拥住她说:“桃儿,你别做傻事。”

桃儿心满意足地躺在我怀里,用细细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说:“我不会,我就是想好好看看月亮,我要记住这个夜晚,我的爱情之花在这一夜绽放,也在这一夜里凋谢,天一,我不为难你,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也要像心疼玉儿那样疼我好吗?”

佛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我体会到的却是心灵被烧灼的痛楚。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很早,画好一张图纸,着重标好灶口、厨房门窗的位置,放在桌上,听听楼上桃儿还没有起床,拿好行李,悄悄推开房门,走到了大街上。

我怕见离别的场景,更怕再看到桃儿泪光流离的眼睛,所以没有去和她告别。

街上早起的行人很多,远远地可以看到老罗的早点摊子已经摆了出来。不用多久,他们一家又可以恢复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一家人,只要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粗茶淡饭就是最大的福。

现在我已完成了肖衍四的夙愿,我终于可以回家过平淡的日子了。

想起父母,我更加归心似箭。

我去胡胜住的宾馆告别,他陪我在山上待了很久,不辞而别总是过意不去。

胡胜问:“小周,这里的事办完了,你要去哪里?”

“我回家啊,很长时间没回去了,想爹妈了。”

“是啊,我也想家了,很长时间没吃猪肉炖粉条了,馋了。”

“谢谢胡大哥陪了我这么久,回去替我也谢谢赵市长吧。”

“客气啥呀,兄弟嘛,对了,哥有个不情之请,兄弟能否帮我个忙?”胡胜说。

他刚才已经说了,我们是兄弟,有事不用客气,现在突然来个不情之请,这倒让我无法一口回绝了。

“胡大哥也别客气,你说说看。”我言不由衷,真怕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伯父伯母好吗?”

“这个——”我看他很真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胡大哥,你不是说馋猪肉炖粉条了吗?要不这样,你先回东北,有机会我邀请你去我老家玩几天。”

“小周啊,咱兄弟这一别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了,不瞒你说,我在那政府大院混了二十多年,每天迎来送往,看的都是虚伪的面孔,厌了,这一回出来这么久,又遇上你这么一个好兄弟,我真不想再回去了,正好借赵头给我特批的假期,我干脆假公济私一回,多玩几天,把你送到家我再回去,怎么样,成全了哥吧。”胡胜笑容可掬地说。

都说是东北人豪爽,这回真是见识了,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

我和胡胜赶到汽车站,登上了去成都的汽车。

胡胜问我:“桃儿没来送你?”

我看看外面人流如织,都是陌生的面孔,能于千万人中,和一个本是陌生的人相处几个月,真是一种天意,可是我却逃也似的不辞而别,想想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能看出来,桃儿这女孩的心都在你身上了,如今这样痴情的女孩可不多了,你可要抓住,千万别错过啦,”胡胜说,“记着,你们结婚时要请我喝喜酒啊。”

“结婚?不,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我长叹了一声说,“错过了也不一定是错,拥有了也不一定是对。”

“你说什么错对的我不懂,我只知道,那是一个可以做老婆的女孩。那天,就是你独自留在山上那天,她都到山下了,非得不顾一切地又回山上找你,听说你去后山了,还要连夜下到后山去,要不是我和老韩死命拦着,她一个人也敢去。你失踪了十天,她去了后山十几趟,还要拿钱让老韩找人下到悬崖下面去找你,可是出再多的钱也没人敢下去,她就坐在悬崖边上哭,让人看了那叫一个难受。你这小子没良心,还在这儿给我整对啦错啦的,错过这么好的女孩你后悔去吧。”胡胜数落我道。

我瞪大眼睛:“你怎么早没跟我说?”

“我看你们一直那么亲密,还以为你们恋爱着呢,要我多嘴?”胡胜说。

我不由伤感起来,也许我真的是错了。

我听到后面的座位上有人掩嘴而笑,笑声很熟悉。

我和胡胜同时回头去看,竟是桃儿坐在后面。胡胜看了我一眼,不满地说:“兄弟,你耍你哥,桃儿,你和小周学坏了,枉我替你担心。”

桃儿做了个鬼脸说:“胡大哥,不怪我,是他坏不是我坏,他扔下我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要不是我在这里一班车一班车地守着,真就错过了。”

我脸一红说:“桃儿,你怎么来了?”

“你是我师父,还没教我本领呢,我当然要跟着你。”

“我回家,你跟着我干吗?你爸妈知道吗?”

“我爸说你救了我们全家,无以为报,所以让我来送送你。”桃儿说,“怎么啦?怕我缠着你?放心吧,我把你送到家就回来。”

胡胜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乐不可支,站起来对桃儿说:“你坐我的位子吧,好好收拾一下他。我坐后面看戏,真不错,在山上看了一场戏,现在又开始演续集了。”

人生就是一场戏,难得有旁观者,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看得懂别人的游戏呢?

汽车在一个小站一停,上来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青年,手里还提着一个公文包,“眼镜”把公文包往行李架上一放,扫视了一下车里的人,从衣袋里摸出一黑一红两支铅笔,在手指间绕来绕去地玩着花样,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他对坐在旁边的一个乘客说:“闷坐着多没意思,玩个游戏吧。”

说着,他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条软的量衣皮尺,用手折了一个圆圈,然后在红、蓝两支铅笔上飞快地来回套了几下,将皮尺套在其中的一支铅笔上,又飞快地用皮尺把两支铅笔都缠绕起来,对那个乘客说:“试试你的眼快还是我的手快,看你能看准皮尺到底套在哪一支铅笔上吗?”

第一个回合下来,那个乘客看准了,又试了两次,那个乘客也看准了。车上的人都觉得好玩,都探了身子过来凑热闹。

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说:“这样干玩多没意思,不如带点彩头,我押五块钱,我看准了你输给我五块钱,我要输了我给你十块,怎么样?”

“眼镜”挠了一下头,腼腆地笑了说:“不许赖账啊。”

有个胖子接茬说:“这么多人作证,哪能赖账,我也玩,我押5块。”他的话音刚落,立即有更多的人积极响应,纷纷加入了赌局。

胡胜的赌瘾也被调了起来,看了几个回合后,蠢蠢欲动。

这时“包工头”掏出一百块钱一拍说:“五块钱没啥劲,我押一百块。”

“眼镜”瞟了“包工头”一眼说:“我只是做个小游戏,逗大家开心取乐,不玩这么大的。”

“包工头”一听此言,嘲笑说:“你没有钱就不要做庄家了,趁早把摊子收起来算了。”“眼镜”反唇相讥道:“你又能有多少钱?有本事你来当庄家!”

“包工头”一听对方说他没有钱,气得脸都紫了,他一下把手中的皮包拉链扯开,露出装得满满的百元大钞说:“老子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不就是玩嘛,多大点事儿。”

“包工头”一边说,一边递给“眼镜”一张百元钞票,夺过他手中的道具:“我出钱买下这个庄,你们来下注,不管有多大我都接着!”说完,便学着“眼镜”的样子,开始练习套铅笔。

“包工头”套铅笔的动作显得很笨拙,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新手,“眼镜”在一边看着,显得十分不甘心,嘟囔道:“钱多烧的吧你,就你这个玩法,不输死你!”

有人低声说:“暴发户,钱来得容易,输点算散财了。”

一个老大妈好心提醒“包工头”说:“你这不是糟蹋钱嘛,你套这么慢,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你不输才怪。”

“包工头”大大咧咧地说:“不就是一点小钱吗,我又不是输不起,图个热闹嘛。”

经过这番闹腾,车厢里的气氛空前热闹起来。“眼镜”在套铅笔的时候,一则是手法熟练,动作很快,大家看不清楚,二则是赌注不大,车上的人们也没有多少兴趣参与,而现在这个“包工头”摆明了是一个花钱找乐的冤大头,他的钱不赚白不赚,于是,很多乘客开始跃跃欲试了。

“包工头”练了一会儿,自己觉得比较熟练了,就准备开始坐庄。他先警告“眼镜”:“你只能自己下注,不准告诉别人,否则不算!”接着,他先将皮尺在两支铅笔上来回套了几下,然后套中其中的一支,并迅速将软皮尺缠绕在两支铅笔上,就对乘客们喊道:“下注了,下注了,看你的眼快还是我的手快了,买一赔二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眼镜”提醒,大家都看清楚了,软皮尺套是在红铅笔上的。胡胜离“包工头”近,看得真切,捅了捅我小声说:“他输定了,傻子也能看清楚他套的是哪根铅笔。小周,玩一把试试,肯定赢。”

胡胜的话音未落,一个坐在车后排的男青年挤了过来,掏出五百元钱大声说:“我买五百块红铅笔!”

接着,陆续就有乘客下注了,都是下在红方,有的下两百块,有的下五百块,很快,赌注就累计到了六千多块钱。“包工头”看到所有的赌注都下在红方,急得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他急忙说:“好了好了,不要再下了,现在我来开庄。”“眼镜”却一把拦住他,顺手抢过“包工头”的皮包,扔到了车厢的行李架上说:“你不是说下多少你都接着吗?现在把你的包扣在那里,免得你赖账。”

看到这种情形,胡胜已经坐不住了,催我说:“小周,你玩不玩?稳赚不赔啊,你不玩我可下注了。”

我肯定是不会赌博的,但是我感觉不太对头,于是飞快地在心里用梅花易数起了一卦,用卦克体卦,凶。未待我细解卦语,胡胜已按捺不住,掏出一万块钱塞到“包工头”怀里说:“我押一万块。”

桃儿惊呼:“你疯了——”

我说:“胡大哥,你别……”

“包工头”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已经一把将钱抓起来,旋即将钱装进裤兜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如果输了我可赔大了。”

“眼镜”马上逼着“包工头”开庄,于是车上的几十双眼睛一齐盯在了“包工头”的手上。

“包工头”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慢慢松开了软皮尺,到了最后,皮尺却赫然套在蓝铅笔上,车上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包工头”兴奋地把手中的铅笔、软尺等物一抛,叫道:“真是财运来了挡不住!”

“眼镜”一边大声喊道:“你出老千!”一边冲过去要打“包工头”,“包工头”吓得往车门方向跑去,就在这时,先前那个胖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司机身旁,大声喊道:“快停车,后面打起来了,要出人命了,快停车开门!”

司机急忙把汽车停下,打开车门,“包工头”就势跳下车,拼命地逃跑,“眼镜”和胖子还有几个人在后面紧追,转眼间,一行人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车上的其他乘客一时都没有弄清怎么一回事,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跑下车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乘客们这才发现上当了。胡胜急忙打开“包工头”留下的黑皮包,仔细一看,原来除了表面上几沓钱上有一张真钞以外,其余的全是切得整整齐齐的废报纸。

胡胜捶了一下脑袋说:“妈的,老子玩了一辈子的鹰,没想到让鹰啄了眼啦!

我嘲讽道:“你不说要看戏的吗?怎么忍不住亲自登场了。”

“小周,我被人骗了一万块钱,你还幸灾乐祸,你是不是兄弟!”胡胜生气地说。

我说:“那一万块钱本来就不是你的,只是还回去罢了,你没亏什么呀!”

胡胜叹了口气,无言地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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