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降妖伏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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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经·泽山咸》九四象曰:贞吉悔亡,未感害也。憧憧往来,未光大也。

守正道没有忧悔,也不会受到大的伤害,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所以只能心神地来往。

有句古话说,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学会了易经,我也学会了忍,可是有些时候,冲动都是不知不觉间放出去的,等想到该忍耐时,已经晚了,我在阳光下释放了心魔,这魔鬼便把我拖到黑暗里折磨我。

看守所如果是我的地狱的话,那禁闭室就是地狱里的油锅,我被拔毛剥皮,抽筋剔骨,然后是油煎火烹,还不让我死去,一点点零切碎割直到觉不出痛。

郑巨发,你不说我们是心连心的情谊吗?为什么你这时感应不到你的兄弟正在受苦,还不快点来救我?

我在禁闭室里关了两天,吃喝拉撒睡全在那方寸之间,几乎崩溃,还好,张鸣没有把我忘了,正当我意志消沉,神志渐渐模糊时,只听哗啦一声铁门响动,他把我放了出来。

张鸣这回拿正眼看了看我,脸上不知是快意还是惊诧,总之那神情很耐琢磨。

经过油锅一炼,我已经从人脱胎成了鬼吧,怎么没把他给吓死!

我故意走近他,说:“张所长,这别墅不错,谢谢你。”

张鸣捂住了鼻子,冲我一摆手:“快滚回监室去,洗澡换衣服,局里一会来人提审你。”

我说:“不用,我不嫌脏。”

“你成心的是吧?在这里没待够?那等提审完再接着来。”

我被张鸣一脚踹进了监室,惊飞一屋子的乌鸦,个个掩鼻转头,齐声聒噪:“快出去,快出去!”

我凑到老才跟前:“老大,我想死你了。”

老才喊:“老伊,把他叉出去,用水冲一百遍。”

我仰天大笑,用手把所有人挨个摸了一遍,边向洗漱室走去边说:“这回我和你们臭味相投了。”

老伊不嫌我臭,帮我脱了衣服,给我打好水,一边给我擦身体一边说:“小心着凉,你先适应一下。”

我说:“你进屋吧,我自己来。”

老伊说:“那天我冲你摇头了,你没看到。”

“谢谢。”我冷淡地说。

“小周,这里的人不是人,都是鬼,你不用和他们较真。”

“我也是鬼。”

“你不是,我在这里关的这段时间,别的没学会,但是学会了看人。”

我冷笑:“你能看清我吗?”

老伊摇了摇头:“我看不清你,但是能看出你和他们不一样……和我也不一样,这里关的并不都是社会渣滓,也有冤魂,是冤魂,只有有冤的才能成为不散的魂,真正有罪的都成了鬼了。”

我转头看着他:“你也是冤魂?”

老伊点点头:“我可能出不去了,有人不愿意让我出去。”

我心里说,当官的说自己不贪,谁信啊。冰城有一个赵向前,大都还会再出一个不贪的伊长江吗?我这么幸运,一生能遇到两个清官?

我现在谁也不信,鬼也罢魂也罢,各有各的道,我走自己的,都说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同的是沦落,不同的是心境,这样的环境下,谁和谁都不会成为同心的朋友。

我说:“你不要和我说你的事,我不想听。”

老伊苦笑:“小周,我不是想说我的事,给你说了也没用,只是我觉得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因为我深有感触,外面的人除了我家人可能没人相信我是清白的,你也一样,你说自己是被陷害的,没人相信你,只要进了这里,想轻易地出去,很难,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不语,擦干了身体,看看那身发臭的衣服,皱了皱眉头。

老伊拿来自己的一身衣服说:“我们身材差不多,你先换上吧。”

“这——”我为难地看看他。

“是干净的,昨天在太阳底下晒过了。”老伊说。

“谢谢。”我没有多余的衣服,也只能穿他的了。

我从审讯室回来时,老伊把我的衣服已经洗好了,挂在铁栅栏上晒着,这让我很感动,自从进了看守所,处处都是冷眼,人人都对我使绊子,老伊的举动让我很温暖。

从禁闭室出来我只安生了两天,第三天晚上,吃完晚饭,大家坐在一起等着老才开电视,老才剔完牙,说:“今晚上开联欢会,庆祝六子入住第五监室一百天。”

六子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谄媚地说:“谢谢老大。”

“咳,我讲一下规则,每个人都必须出一个节目,出的节目要所有人都叫好,算过关,有一个不叫好的,做一百个俯卧撑,然后加一个值班。”老才说。

监室夜里有值班的制度,每班两个人,两小时一换,加一个班就是值四小时,一夜也差不多就过去了。

老才说话的时候老伊悄悄扫了我一眼,我和老伊虽然仍是在语言上交流不多,但我们现在已经很默契了,我能看懂他的眼神。

我知道这是老伊提醒我小心,老才又想整我。

老才第一个开始,他唱了一首歌:“愁啊愁,愁就白了头,自从我与你呀分别后,我就住进监狱的楼,眼泪呀止不住地流,止不住地往下流……”众人都跟着齐唱,唱完齐声叫好。

一个管教过来:“深更半夜的闹鬼哪?”

老才说:“没闹鬼,闹春,贾所长,我们开联欢会,你一起来吧!”

贾所长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老才,今天我值班,你别给我惹事啊,对了,明天吃辣子鸡,你们室要不要?”

贾所长是分管看守所食堂的副所长,油水很大,嫌犯们每改善一回生活他都能赚不少钱,一份辣子鸡三十块钱,顶多有三四块无名指那么大的骨头,可是只要他打了招呼,每个监室都得纷纷响应,要不然,今后再想吃点好的就难了。

老才说:“要,怎么不要,我们要两份,贾所长,我想吃鸡头了,明天给我挑一个啊。”

贾所长不动声色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走过去了。

老才说:“接着来,唱歌的不要了,讲故事、笑话,要荤的不要素的。”

戴脚镣的老强说:“我来,我讲一个贾所长的故事,是真的啊。有一天贾所长在看守所里值班,中午时他从所里带了两只鸡腿给老婆送回家去,一进家门,就看见一个男的光着屁股正趴在他老婆身上弄事,他老婆的小裤衩褪到了小腿下面,上面湿乎乎一片,两个雪白的奶子被那男的吃一个摸一个,他老婆爽得直哼哼。他看得两眼冒火,跑到卫生间找了一块搓衣板,骂道,狗日的,敢弄我老婆。照着那男的屁股狠狠地打下去。只听他老婆嗷的一声,骂他,天杀的,我使了半天劲不让他进来,让你一下子给打进来了。”

众人哄堂大笑,都说过瘾,他这算过关了。

老才看看我,说:“到你了,你来个什么节目?”

六子在一旁坏笑,我知道我这关不好过,他们合伙想整我,我再怎么努力,他们也不会叫好。

我沉默良久,把自己会的故事想了一遍,哪一个都不能满足这帮穷凶极恶之徒的猎奇施虐的心理。

老才说:“怎么样,开始做俯卧撑吗?”

我无计可施,只能这样了,俯下身来准备做一百个俯卧撑。六子马上接来一碗凉水放在我头顶。

我说:“为什么要放凉水在我头上?”

“我们这里的俯卧撑就是这样的,快做吧,千万别让凉水洒了,洒了还得重放。”

他妈的,这些王八蛋真是什么损招都能想出来。不放水在我头顶我也做不了一百个俯卧撑,还弄一碗水搁我头上,当我是武林高手呢!

我爬起来说:“老大,都是落难的弟兄,你别欺人太甚。”

“没人欺负你,这是游戏规则,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们要拿不出节目也照样做。”老才扬扬得意。

老强说:“不想做可以啊,讲一个荤段子。”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给你们做一个游戏,老大,你把生日报出来,我能说出你以前发生过的事,说不准的话我甘愿受罚。”

老才冷笑:“你能说出我以前发生过的事?你当自己是半仙啊?好,给你个机会,说不准别怪我不客气了。”

众人也都有了兴趣,纷纷起哄,让老才报生日。

老才的八字记得很准,精确到了具体时辰,这倒方便了我。

我不慌不忙,把他的流年在心里过滤了一遍,从他一岁时开始说起。

“你一岁那年差一点饿死,两岁到五岁跟着你奶奶要过饭,六岁时父亲去世,得痨病死的,九岁跟母亲改嫁到一个骟猪人家里,经常挨继父的打,你十岁那年流浪在外,十三岁进过一次局子,十七岁也进去过一次,二十五岁又进去过,蹲了三年,出去后到南方待过一段时间,与人打架,差点被砍死,你头上的刀疤就是那时留下的,你这回进来是因为一个女人,人家不喜欢你,你把她父母打伤了,她母亲因伤致死,这一回劫难,你得在大狱里蹲十年,十年后你会在东北方向安身,以后不会再有什么灾祸了,但是因为你作恶太多,折了你的阳寿,你到五十五岁那年会得一场大病,应该是中风,会偏瘫,晚景很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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