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患难真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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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俊不禁了,笑过之后一把将他扯下来说:“你别乱坐,那可是明代的椅子。”

“哪朝哪代的也是椅子,还能坐散架了?”六子嘟囔了一句说,“我还真不稀罕坐,太硬了,硌腚。”

我给他倒了一杯茶,问他今后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你是我师父,我今后就跟你混了。”

我又不是占山为王的坐山雕,不需要跟班的打杂的牵马的倒茶的。我劝他找份正经工作,好好收收心,别成天让父母提心吊胆的。

他说:“工作要好找早就找了,我何必在街上游手好闲。”

我也知道他不是一个肯吃苦能稳得住的人,十七八岁的年纪,一旦闲散惯了,再想让他紧起来,就像给猴儿穿西装系领带,他穿着难受别人看着也难受。

再难受也得如此,社会人生,谁不是这样活着的,上班有领导管着,走道有交警管着,回家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管着,闲着倒好,天天在家睡大觉没人管,可是老了怎么办?大街上社会上没人会管你,得靠自己年轻时的积累管自己一个安享晚年。

我想起了郑巨发的公司,对他说:“我有一个朋友,开工厂的,你去他那里上班行吗?”

“干车间工人还是保安?要我去干车间工人你不如再把我送回看守所,干保安可以,我管不住我的拳头,打了架伤了人你没法和你朋友交代。”

我要是他爸我肯定得抽他,可是我没这么大的儿子。

他一口一个师父地叫,不是我儿子我也得管。谁叫古人有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

我忍住怒火说:“你跟着我,我也没钱给你花。”

“我不要你的钱,你吃什么我吃什么,你睡哪我睡哪,我做你的秘书兼保镖,这总行吧!”六子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我不放了。

我有些后悔在看守所里的卖弄了,我那也是权宜之计,谁会想到六子竟然来真的了呢?如果老才那几个人出来后都来找我,要“跟我混”,天啊,我真成了宋江了,逼上梁山还不算,还得带领一帮打家劫舍的好汉落草为寇。

我赶不走他,一时也没有好办法,只得先留他住下来,慢慢再想法子。

六子见我肯收留他,露出计谋得逞的笑说:“师父,别看我学没上好,其实我就想和有文化的人一起玩,你知道为什么吗?有品位,天天在街上打架斗殴不光没素质,还危险,伤了人我花钱还得蹲大狱,人要伤了我,说不定我就一命呜呼了,不值得,跟着你,有吃有喝,逍遥自在,不管怎么说我也算从事比较体面的事业了!”

我哭笑不得,可也毫无办法,只得嘱咐了他几句。

我又问他伊长江的情况。

六子拍了一下脑袋说:“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他让我给你带了个字条。”

看守所里的监管很严,一周对监室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检查,他竟然还能写了字条,还能让六子带出来,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把人逼急了,怎么都能绝处逢生。

六子把字条递给我,有一股臊臭味扑鼻而来。

他嘿嘿一笑说:“夹在屁股里带出来的,这也就是我,别人根本带不出来。”

我忍住恶心,展开字条,上面写着很简单的几个字:读名著习毛选,慕名师求先贤。

六子问我:“写的啥?是不是串供的。”

我把那字条烧了说:“你没看过?”

“没看,他叠好交给我我直接塞屁股里了,这不又交给你了,我六子仗义,绝对是非礼勿视!”

六子没上几天学,竟然知道孔子的名言。

我说:“他自己一个人的案子,跟谁串供呀,他说要你多读点书,做个对社会对家庭有用的人。”

“你别蒙我了,他老小子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教导我?算了,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管你们什么阴谋。”六子喜欢拽文,但是总是文不对题。

我仔细地琢磨伊长江话里的意思,好在在里面我和他长谈过,对他的说话方式多少了解一些,慢慢悟出了其中隐含的意思。他的意思应该是《毛泽东选集》的书里夹了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找到的话去交给能为他翻案的关键人物。

我让六子先回家去见见家人,等明天再来找我。

晚上,我约了成菲见面,还是那个咖啡馆,一进去,上次那个服务生认出了我,非常热情地招呼我,说:“先生,你太神了,上回那场比赛真是和你说的一样,北京队就赢了一分,明天还有一场比赛,你再预测一下好吗?”

我说:“我上次是蒙的,你想啊,八一连赢了十场,从概率学角度来说他们也该输一场了。”

服务生半信半疑,看我的态度并不积极,不好再啰唆,走开了。

成菲挑了一个比较暗的角落坐下,急切地问我:“小周,你是不是又预测出什么事了?”

我说:“成大姐,你别急,没什么事,先喝点水。”

成菲盯着我的脸看,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

我问:“你去找过宁书记吗?”

“找过了,他和你说的一样,让我不要着急,要相信党相信组织什么的,都是官话,我感觉他和我找过的当官的一样。”成菲神情黯然地说。

宁朝平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伊长江的案子牵涉了上层领导,他还不知道水到底有多深,岂能贸然轻信轻诺。

我说:“你找他只是让他多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情况,并不是让他马上给你答复的,他也不会当场就表态或者轻易给案子定性,换成你你也不能那样做对不对?”

成菲思忖了一下,点头说:“是这样,是我太心急了,现在就是一根稻草放在我手上我也得拼命抓住啊!”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悄声说:“伊大哥有信带出来。”

成菲也看了一下周围,紧张地问:“在哪里?”

我们成了地下党接头了,我挺直了身子说:“你别这样,放松点,就像平时和朋友喝茶聊天一样,你听我说,你们家有没有书房?”

“有啊,老伊平时就喜欢看书。”

“有没有《毛泽东选集》?”

“《毛泽东选集》?好像有,是的,有一本红色塑料皮的,那还是六几年出的书,怎么了?”

“你回去好好看看,里面如果有对伊大哥的案子有用的东西,你去交给宁书记。”

“他的信在哪里?信里怎么说?我想看看。”

我知道成菲不是不相信我,而是她和丈夫失去联系太久了,能看到丈夫写的只言片语对她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我甚至有些内疚没把那字条拿来让她看一眼。

我冲她轻轻摇头说:“我烧了,还是小心点好,毕竟这封信牵扯好几个人的安危,如果不慎走漏了消息,不光害了伊大哥,也害了捎信的朋友,希望你能理解。”

成菲脸上浮出片刻的失望,但马上表示理解说:“对,小周,你做得对,现在是紧要关头,什么事都不能大意,我马上回家去找找,有消息我打电话给你。”

成菲已经是坐立不安了,我说:“我再坐会儿,你先走吧。”

成菲拿了包,站起来一转身差点撞到了路过的服务生。我心里一阵酸楚,这个柔弱的女人,为了自己的丈夫,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

我等成菲走得远了,才回茶社,刚坐下想看会书,成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小周,我找到了,毛选的封皮里是老伊的日记!”

我问:“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记的全是建委这些年来的一些城建工程,我看不太懂,好像是老伊认为有些工程有问题,还有工程前后哪些领导打过招呼,哪些人请过建委的相关科室吃过饭,还有他拒收的礼金数目,我粗略地算了一下,加起来有一百多万,另外还有一些电话记录,谈话记录和会议记录,都是领导安排照顾有关工程的,我该怎么办?这些全都交给宁书记吗?他们要是一伙的怎么办?”成菲声音颤抖着说。

我沉默了,虽然我相信我的预测不会出错,我的天目也不会看错,可是毕竟事关重大,这是伊长江冒着风险留下的证据,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我沉吟了一下说:“成大姐,你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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