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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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人物小传

北舟

北舟有时会想,如果易府中第一个撞破自己偷梳女子发髻的人不是易南,而是其他任何人,只怕自己当时就已经被逐出府去,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

但易南不是任何人。

年幼的大小姐望着瑟瑟发抖的小护卫,只呆怔了一瞬,便咧出一个笑来。“阿北哥哥这样也很好看。”

她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像是得到了新的布娃娃,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坐到镜前,偷来母亲的胭脂水粉,朝他脸上抹去。北舟低头压抑着起身逃跑的冲动。

那时即使是他本人,都解释不清自己胸中萌发的隐晦而失控的心思。他只隐约察觉自己与他人不同,却立即陷入了朝不保夕的惶恐中,以至连照镜子时都要错开眼去。

易南笑嘻嘻地抹完了,一语惊破迷障:“以后就不是阿北哥哥,而是阿北姐姐啦。”

啊,完了。

小孩子守不住秘密,这事今晚就会传到老爷耳中,明天就是他的死期。

北舟战战兢兢地等了一天、两天、三天……

直到数月之后,又一次被拉到镜前充当职业布娃娃,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小姐可曾将此事告知其他人?”

易南莫名其妙道:“当然不会啊。我娘发觉胭脂少了,只当我自己爱美呢!”

这个秘密又被牢牢地守了很久。大小姐一年年地长大,渐渐放弃了儿时的化妆游戏。

已通世事的北舟陷入了新的漫长等待。等她回过味来,发觉自己的护卫是个怪人,就会将他远远赶走。

他等了一年、两年、三年……

他不再等了。

一个平常的午后,大小姐坐在窗边读着闲书,北舟沉默地守在她身后。许是读到了什么才子佳人的桥段,她忽然出声感慨:“也不知我未来的夫婿会是何人。”

北舟想了想,道:“小姐定会觅得佳婿,白头偕老,还要生一对伶俐可爱的儿女。”

易南回过头对他笑了笑,眼底有淡淡的轻愁。

“不说我啦。阿北你呢?”

“我?”北舟立即摇头,“我命中福浅,想来是遇不到有缘人了。以后,南儿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就做个侍卫,护你们一生一世。”

易南笑道:“我却愿你终有一日,找到自己的孩子呢。”

萧添采

萧添采作为百年难遇的医术奇才,入太医院不过三年,就已经默默超过了全体上司。余下的大部分精力,都用来装傻和躲懒——众所周知,太医是个高危职业,爬太高了容易掉脑袋。

平日里若是师父布置了什么三天的任务,他就用半天完工,余下两天半都是假期。

萧添采在太医院附近有个偏好的躲懒处,草木繁茂,往绿荫下一躺就能避开所有视线。

但某一日,他尚未走到那地方,就远远听到了乐声。

萧添采用闲暇时光培养了不少风雅爱好,会抚琴,也能弹琵琶。但传入耳中的乐声闻所未闻,说不上好听或难听,只是古怪得很。萧添采忍不住悄悄走过去,躲在树后一探究竟。这一探,就让他见到了谢永儿。

谢永儿正在抱着自制吉他练《爱的罗曼史》,可能是因为谱子没记全,弹得磕磕绊绊,在同一个地方手滑了八次。

萧添采听得龇牙咧嘴,直到她终于离开才长吁一口气,心中盼着她有点自知之明,或者至少有点求生欲,千万别去皇帝面前献艺。

结果第二天,她又来了。

谢永儿占着那地方练了整整一个月,萧添采没处可去,只好偷听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谢永儿终于完整地弹出了一曲,当场跳起来一拳打在树干上,怒吼道:“牛不牛×!”

树干另一面的萧添采:“……”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他们逐渐熟识,然而萧添采眼睁睁地看着谢妃眼中那两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一日日地暗淡下去。

起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莫名地焦躁。毕竟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觊觎那暴君的后宫。

直到有一日,谢永儿偷偷找来,求他为自己开一个打胎的方子。

萧添采吓了一跳,踌躇片刻后低声问:“是因为太后吗?”

谢永儿垂首不语。

萧添采道:“……我可以为娘娘安胎,决不将此事告于他人。待月份大了,娘娘再去寻陛下庇护,那毕竟是他亲生骨肉……”

谢永儿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只是一径含泪相求。

萧添采不明内情,还在耐心向她解释此事危险。最后谢永儿将牙一咬。“这个孩子不是龙种。”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不知是伤怀于自己的境遇,还是害怕失去他这根救命稻草。为求他信任,她将一切和盘托出,从与端王初见,一直说到两情相悦、珠胎暗结。

萧添采默默地听着,忽然生出一丝恍然。

若她心里不曾有别人,他或许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妄念。可她分明胆大妄为,肆意地、绝望地爱着某人——只是不是他。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妒心啊。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

萧添采再次见到谢永儿,已是东窗事发之后了。

她失去了孩子,被皇帝软禁,被端王放弃,一切骄傲都被碾入了泥里。

可她的神情却前所未有地放松,仿佛卸去了什么沉重的枷锁,又如大病初愈,有一种虚弱的平静。

她求他救治皇帝,又向他直言,哪儿有那么多人间真情,她如今的目标,只剩苟且偷生,然后想办法逃出去,远走高飞。

有一瞬间,萧添采很想问她:“那我呢?”

我就在你面前,你曾经注意过吗?

他总觉得她对自己的心意一清二楚,可她似乎被端王伤透了心,再也不愿提一字风月。这多少有些不公。

但他终究没有开口。因为他想了起来,谢永儿在这深宫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弹琴了。

谢永儿离宫之前,两人见了最后一面。

那一天阳光很好,谢永儿的心情也很好。她似乎已经对一切释然,像老朋友一样与他分享自己的宏伟计划:建立起一个商业帝国,还要拉皇后入股。将来举国四通八达的大街上,全都会是她的产业。

萧添采听得似懂非懂,只是留意到她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火光。

就像很久以前树下练琴的她,永远越挫越勇,永远斗志昂扬。

萧添采慢慢地笑了起来。“到时候,别忘了偶尔休息一下,弹弹你那把怪琴。”

谢永儿道:“哈哈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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