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檀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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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雪听下墓的时候穿的是件白色运动背心,外面搭了件黑色冲锋衣。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把所有相机打翻在地,顺手扒了自己的外套扔在棺椁里的人身上。

“特别调查局的执行级别远高于你们,谁让你们下来的?”裴雪听咬着牙根,冷冷地逼视考古队负责人,眼角余光扫了司南一下。

司南打了个激灵,拼命给站在最外面的宋小明使眼色,让他把青铜门给关上。可惜宋小明是个十级社恐,十分缺乏和人打交道的经验,连调侃和揶揄都分不太清楚,更不能理解司南的眼神。

两个小崽大眼瞪小眼,裴雪听耐着性子听那个考古队负责人罗里吧嗦了三秒钟,下一秒枪声响起。

青铜墓室的地面凹下去一个弹坑,正正落在那个蹑手蹑脚往门口靠的人脚下。那人吓得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把他的手机缴了。”裴雪听的食指勾着扳机,不无威胁地说,“在特调局彻底接手这里之前,请未经允许的人不要踏出这间墓室半步。否则就说不好这里以后是谁的墓了。”

考古队负责人是个文化人,何曾见过这副大流氓的做派,惊得脸色苍白,嘴唇不住地哆嗦着,“你们、你们没有权限,这样是违反规定的!”

“我们跟你们用的可能不是一套规定,”裴雪听斜了他一眼,“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那头的宋小明瑟缩着不敢去搜人家的身,司南干脆扑上去把那人身上的数据线、充电宝和手机全部扒拉出来了。宋小明一面恨不得给人鞠个躬,一面动作神速地解开了锁。

手机还停留在上传云端失败的界面,这部手机在地下是没有信号的。他上传的是一段视频,镜头越过一群乱哄哄的人头,落在正中间那口青铜棺椁里坐起来的人身上。

这个拍摄角度之刁钻,打光更是没有,但那人脖颈低垂,弯出一道柔韧的弧线,墨色的发丝和睫毛垂落,生生地在这间诡异的墓室里淬出一种苍凉的美感来。

宋小明删除了这部手机上所有关于这个视频的数据,确认再也无法恢复以后,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进了手机主人手里,佯装自己没干过这种侵犯他人隐私的事。

司南拍着这个人生第一次违法乱纪的乖宝贝的肩膀,安慰道,“习惯了就好,信息科天天干这种事——俗称擦屁股。”

“司南。”裴雪听忽然喊他。

“哎!老大。”司南谄媚地笑着问,“有什么吩咐?”

“拿套衣服下来。”裴雪听半边肩膀靠着棺椁,指挥不请自来的考古队成员挨个抱头在墙根底下蹲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不肯看棺椁里那个裸男一眼。

那人也出奇的安静,不知是定力太好还是脑子不太好,一直不说话,连作为人的基本反应都欠奉。只是裴雪听出声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眼睫一颤,眼神似有若无地往她身上飘。

——

司南也算是个身量高挑的少年人,虽然平时缩在工位上打游戏看着一小坨,但站起来也是个高高大大的移动路障。可他往那个从棺材里刨出来的人边上一站,还是矮了一截。

裴雪听让司南在底下守着人,自己上了地,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帐篷前的人。男人穿着oversize的潮牌T恤,大短裤和球鞋,长发在脑后束起一个马尾。司南骚包得不行,还往他鼻子上挂了副墨镜,这是把人当玩具了。

“你不怕太阳。”裴雪听看着他半边掩映在金色阳光里的脸,说了句废话。

“我是人。”男人说。

裴雪听拖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遭。这是男人醒来后她第一次认真看对方的脸,他的皮肤透着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像是一把盐或者冰,用手一捂就要融化。

“你要不要想想自己是从哪里被刨出来的,再斟酌一下你是不是人这个论断?”

男人不言不语,把手腕递到了她面前。

裴雪听垂眸看了一眼那隐隐透出青蓝色静脉走向的手腕,把它推了回去,“我知道你有脉搏。”

男人忽然抄起旁边桌上的水果刀,一把朝自己的手腕刺了下去。裴雪听抓住他手的时候,手腕上的皮肤已经开裂,汩汩地往外冒血。

“你干什么?”裴雪听震惊了。

“我的血是热的,你不是摸到了么?”男人的眼神冷静,透着某种无机质的冰冷。

裴雪听捂着他手腕上的伤口,一时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让司南先把这人带上来,晾了他五分钟,就是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跑。就算他跑了,她也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人逮回来。

可他不仅没跑,老老实实地在地面上等了她五分钟,还偏执地向她证明自己是人这件事。

裴雪听一时间怒从心头起,仿佛看见了蹦跶着给她闯祸的司南,气得一巴掌糊在他脑袋上,跳起来进了帐篷。她手上沾了男人的血,蹭了一点到他的眉梢。男人不言不语地坐在帐篷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少顷,裴雪听骂骂咧咧地踢开椅子,拿着医药箱出来给他处理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忽然问。

“裴雪听。”她头也不抬地说。

男人微凉的手指忽然抚上她的额头,似乎是很困惑,“你为什么有天眼?”

裴雪听被人摸到额头,下意识地往后躲,闻言惊讶地看着他。

天空中传来纷乱破碎的风声,男人好像说了什么,但随即淹没在逐渐逼近的风声中。庞大的黑鸟般的直升飞机靠近地面,杂草狂舞。

“接你的人来了。”裴雪听包扎好他的手腕,说,“以后别再伤害自己了,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就够了,不用管谁信不信。”

“他们是谁?”男人问的是从直升飞机上下来的人,看的却是裴雪听。

“算是我的同僚。”裴雪听有些犹豫,特调局上面的人她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这个刚刚苏醒的人。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个墓室乃至这个人都不简单,交给上面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忍。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刚刚决绝地要获得她的信任。

“你刚刚说什么?”裴雪听转移了话题。

“我说,我是檀真。”

檀真看着她的眼睛,裴雪听深信成年人之间这么近的距离对视,不是接吻就是打架。但最后,他只是伸手在裴雪听额头上天眼的位置点了一下。

——

司南因为把普通人卷入特调局的调查,被罚了半个月的工资,还要手写一万字检讨在特调局晨会上朗诵,享受一波社会性死亡。

这残酷的刑罚把宋小明吓唬得一个星期都没敢跟裴雪听大声说话,连呼吸都小心地提着轻重。

清晨,阳光正好。

行动科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白茵小心地抱着一摞文件往裴雪听桌上放。

裴雪听一副大爷的姿态,两只脚搭在办公桌上,后背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里。她左手是双倍糖浆的咖啡,右手是特调局上周的简报。裴雪听一眼扫过简报上的长篇大论,压根没看见古墓事件的只言片语。

她拨通信息科科长的座机,对面一看是行动科的号码,怒火遏制不住地从听筒里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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