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乐土(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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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喻,”一道人影停在她身边,“我能和你谈谈么?”

白喻松了一口气,看着裴雪听,“当然,裴科长。”

虽然没有被校园车直接撞到,但擦伤、摔伤总是不可避免,何况白喻还撞到了头。裴雪听扶着她上了医院的天台,暮色将至,被玫瑰色火烧云埋葬的天边,有一群飞鸟掠过。

两个人并肩坐在天台小花园的长椅上,裴雪听看了她好几眼,“你伤到哪里了?”

“一点皮外伤,头撞了一下,没关系。”白喻紧张地看着她,“他还在我身后吗,他还……活着吗?”

裴雪听从那只半透明的、按在白喻肩上的手,一直看到灵的胸口。

灵背对着缓缓向地平线下坠的巨大夕阳,千丝万缕的光线像是要洞穿他的心脏,从没有血肉的胸口生长出万般的光明来。他垂眸看着焦虑的白喻,目光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垂爱。

“他还活着,”裴雪听说,“是他救了你吗?”

白喻含着一点眼泪,点了点头。

“是我的失误,我本来以为不会那么快。”裴雪听长叹一声,“别哭了,我会为这件事负责。告诉我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做一些很奇怪的梦?”

——

白喻最近总是睡不好。

她反复地梦见小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看的蔷薇花,花朵开得热闹又灿烂,却只有一个看客;梦见小区里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家长和孩子,每个人看见她脸上都透露出嫌恶和恐惧。

梦得最多的,还是昀。

她熟悉又陌生的那张脸在皑皑白雪里消散,像是一缕碎在她指尖的阳光。

白喻每次都是一身冷汗地醒过来,落地窗前的风铃无风自动,响成一片。

那是昀在唤醒她。

——

“那些梦一定不对,”白喻回想起来还是冷汗涔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他了。而且最近实验压力很大,基本上是倒头就睡,应该没有做梦的力气才对。”

裴雪听听她这个口气,跟行动科那只暂住鬼一模一样,不由得感慨搞科研的就是思维严谨。但她还是劝慰道,“你们那些物理学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自己做什么梦吧?”

白喻无语,“重点是这个吗?”

“不是。”裴雪听改口,“我想跟你的灵单独谈谈。”

“如果对他没有伤害的话,”白喻点点头,“我没有意见。”

裴雪听又看向那只灵,灵对她点了点头。

裴雪听对着白喻的肩头抬起了手,白喻只觉得身上忽然一轻——不是如释重负的那种感觉,而是身体上的一部分被抽走了,冷风呼呼地从那个部位灌进她的身体。

拘灵手。白喻有些错愕,白鹭公馆那几天,她隐约知道刺猬头那一手绝技是家门独传,裴雪听是怎么……

“嘘。”裴雪听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偷师学来的,不要声张。”

裴雪听也不管魂不守舍的白喻了,她抓着那个灵的手走到了僻静处。

“特调局,是如今的钦天监吗?”灵率先开口,神色冷淡,“你们的动作太慢,如果不是我,她今天就死了。”

“不算,但你这样的归我们管。”裴雪听说,“这件事是我们的失误,我原本以为一个学生,刚刚杀了人,不至于那么快下第二次手……看来人一旦突破法律底线,就开始肆无忌惮。”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你们必须尽快收拾这场闹剧。”灵抱着双手,不大高兴地说,“有一股力量入侵了白喻的梦境,好几次,如果不是我,她已经从楼上跳下去了。”

白喻在噩梦里辗转不能安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挡住了她伸向阳台门的手。白喻以为自己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实际上她和死亡只隔着一只灵。

裴雪听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在这之前,你和白喻呆在特调局里。我不想看到你为了保护她杀人,否则我们下一次的逮捕对象就是你了。”

——

白天校园里刚刚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虽然没有造成死亡,几个学生都只是皮肉伤,但大家还是心有余悸。一个下午,校园车全部拉去检修、保养,司机也被拉去检查资质。

裴雪听坐在咖啡馆里,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走进来,四下张望。

那是一张曾经横扫京州大学城的漂亮脸蛋,当之无愧地摘下了当年新生校花的桂冠。虽然裴雪听一直觉得这种噱头都是小孩子吃太饱了没事干,但她也不得不感叹这女孩脸上青春的光芒。

“在这儿。”裴雪听喊了一声。

女孩来到这边坐下,神色不善地看着她,但说话还算客气,“您就是裴警官?”

裴雪听撒谎不打草稿,理直气壮地点头,“关于前段时间的齐朗一案,我有些情况要跟你了解。”

“我在论坛上看到这起案子了,不过我不认识他,也不是他们专业的。”女孩疑惑地说,“找我能了解什么?”

“你的男朋友杨智,和他是一个学院的,而且存在竞争关系。”裴雪听轻描淡写道,“我们现在怀疑他和这起案子有关系,请你配合。”

“不可能,”女孩矢口否认,“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你们搞错了。”

裴雪听见鱼咬钩,轻笑一声,循循善诱道,“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就这么相信他。小姑娘,很多女人结婚几十年都看不清枕边人的真面目,你怎么敢跟警察夸口他和这件事没关系?”

女孩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像是电脑程序卡住了。

裴雪听不等她反应,乘胜追击,“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喜欢他什么?”

女孩身上穿的衣服、挎的包,精心打理的每一根头发丝和手指上亮晶晶的甲片都彰显着她优越的生长环境。这样的女孩子不是能轻易被追到手的,杨智连和她说话都要仰望断脖子。

裴雪听在来之前已经有所了解,这女孩是突然间和杨智在一起的,而且像是被灌了迷魂汤,谁都劝不动。

“钱,你自己有;人品,我不是你们学校的,但是也有所耳闻;前途,你们学校大马路上走着的每个人都前途磊落。”裴雪听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吸引着女孩的目光,“至于对你好——你的追求者每一个都比他有诚意。”

女孩狠狠地皱眉,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你们甚至没怎么说过话,你真的喜欢他吗?”裴雪听一锤定音。

女孩似乎有些呼吸困难,她用力呼吸着想把自己抱成一团,却被裴雪听强行展开了。裴雪听强硬地扣着她的手腕,一点点地替她捋顺混乱的气息。

“我……不喜欢他。”女孩大梦初醒,冷汗淋漓地看着裴雪听。

“就当是噩梦醒了,”裴雪听说,“打个电话给你家里人,让他们回家吧。”

女孩恍恍惚惚地坐了半天,等她的家里人来接她,裴雪听已经走了。塞在女孩身后靠枕下的传单上,潦草地画着一道“清心符”,随着裴雪听离开,符箓无声化成了一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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