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化蝶(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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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灰色的乌云不知酝酿着怎样一场风暴,沉甸甸地压在苍青色的山脉上。

越野车轰鸣着开过曲折陡峭的山路,一路上过了好几个哨岗,几经盘查,才稳稳当当地开到了古寨前。

纳西古寨被建设成旅游景点没几年,在这之前一直靠林业发展经济。这里虽然风景宜人,又是个大型天然氧吧,但居民比较排外,其他设施也不齐全,所以旅游业成绩相当惨淡。

直到两天前,深冬桃花盛开,好事者把照片发布到网络上,招来了不少人。

还没等热度和人气积蓄爆发,桃花树底下就出了事。

“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排外吗?”裴雪听看檀真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随便拣个话题跟他聊。

“还是大徵的时候,那位祭司也跟我们几个人不大熟络。”檀真想了一会儿,说,“大概是和外面隔绝太久,所以天然地不觉得与我们是同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排外也正常。”

“倒也是个理由。”裴雪听单手握着方向盘,把墨镜勾下来扔在杂物箱里,“不过这里通公路也有十几年了,不少孩子都在外面上学。他们排外主要还是怕误伤。”

檀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蛊?”

“分局关于纳西古寨游客被蛊虫误伤的卷宗只多不少,有的游客就是手贱。”裴雪听耸耸肩,“所以寨子里的村民也不太喜欢这些游客。”

说话间,越野车已经停在了高大的寨门前。

几个穿着深蓝色粗麻布传统服饰的老人坐在门口,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们。

越是上山,体表感受到的温度就越高,现下裴雪听已经觉得和暖春差不多了。她扒了身上的冲锋衣,在背心外面套了件薄外套,还不忘嘱咐檀真也戴上手套、口罩等。

“所以进了寨子什么都别看,什么都别动。”裴雪听把两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捏了一下他的鼻尖,“陆吾真是缺德,又要我保护你,又要我带着你出生入死……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自己愿意的。”檀真在她的指尖上蹭了一下,“下车吧。”

两人下了车,门口坐着的两个老人也没动。

其中一个仰起头看了他们两眼,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问:“是特调局过来的人?”

“是,”裴雪听礼貌道,“能麻烦您给我引个路吗?方局长让我来见一见祭司。”

“原来不是来劝我们下山的。”老人的眉心松了松,撑着膝盖站起来,“那走吧,只要祭司大人愿意见你们。”

寨子被一人多高的篱笆围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草木雨水的潮湿气息。道路上打扫得很干净,却没有寻常村落里家禽家畜吵闹的声音,安静得令人头皮发麻。

偶尔路过一两个院子,会有老人坐在屋檐下搓麻线、抽旱烟,时不时把浑浊的目光投向裴雪听和檀真。

裴雪听忍不住把檀真遮在自己身后。

“别紧张,我们不会做什么。毕竟不是旧时代了。”老人的声音沙哑,因为喉咙里有痰,发音也不甚清晰,“只是这种时候还有人上山来,他们有些好奇罢了。”

“为什么坚持不下山?这里很危险。”裴雪听顺势问。

“守在这里习惯了。”老人身形佝偻,“孩子们都走了,飞到外面的世界去了,总要有人守着根。我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死在哪里不是死?”

“您倒是想得开。”裴雪听笑了一声。

“你这个小姑娘不管闲事,也很不错。”老人忽然顿住脚步,远远地指着那棵静静盛开的桃树,“就是那棵桃树。”

裴雪听从未见过这样开得这样盛大的桃花,合六七米高的桃花树舒展开树冠,每朵花苞都热热闹闹地炸开,彻底掩去为数不多的绿意。像是一团缭绕的粉色云霞,坠落此间。

然而树下盘踞着修长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白骨,应当是爬行类动物的骨骼,拱卫着中间的桃花树。

“那个骨头是什么?”裴雪听问。

“是祭司的蛇。”老人随口道,“那天第一个游客身上飞出了蝴蝶,好多人被吓坏了,当场瘫软,动都动不了。是那条蟒蛇把人拖出来的,不然死得更多。”

裴雪听沉默了一会儿,道,“蝴蝶是寄生在蛇的尸体上了吗?”

老人沉沉地叹了口气,默认了。

目前为止,医院里躺着的伤者们都还倚靠先进的医疗技术吊着一口气,尚未有伤亡。这场灾难的第一个死者,是一条面目可憎的蟒蛇,暴尸于天光之下。

“所以别靠近桃花树,也别靠近蛇的尸骨。”老人带着他们转了个弯,向着幽静偏僻的院落走去,“很危险。”

——

特调局西南分局。

宋小明一进门就小心翼翼地观察地板,生怕踩到谁的尾巴。然而办公室里诸多人西装革履,面色严肃,并没有谁突然摘下头透口气,或者挥舞着尾巴跳减压操。

“你在看什么?”司南咬着袋牛奶问他。

“我怕踩到人家的尾巴,”宋小明低声说,“我跟人家又不熟,不想给裴科惹麻烦。”

司南为他的心思缜密所叹服,但还是出言提醒他,“这里都是人。”

宋小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西南分局是所有分局里,人类干员占比最高的。”司南拍拍他懵懂的小脑袋,说,“连我们总局局长陆吾都是神兽,但是西南分局的总负责人却是个人类。明白了吗?”

这个比例和例子并没有一棒子敲醒宋小明,他更来不及深想其中含义。

都是人?宋小明惊恐地缩起了脖子,全身上下的神经都抽紧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司南被他突如其来的发病吓得差点把牛奶捏飚出来,悔不当初——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也不全是人。”司南找补道,同时目光在办公室的工位里一格一格地找过去,最后放弃了,“好吧,确实全是人。至少这个办公室是的。”

“请问是京州来的干员吗?”马尾梳得紧贴头皮的女科员抱着一摞资料,不等他们回答就说,“这里是所有受害人的资料,已经整理好了,现在给你们做汇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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