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末代皇帝(2 / 2)
“大徵天子剑,起拍价五百万美元,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美元。”拍卖师的声音响彻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
“六百万。”裴雪听举牌。
“十三号举牌六百万。”
“六百五十万。”一个年轻的男声。
“七号举牌六百五十万。”
“七百五十万。”裴雪听轻飘飘地说。
“十三号举牌七百五十万。”
宋小明被这串天文数字砸得头脑发昏,在心里疯狂回想今日美元对人民币汇率。
“八百五十万。”
“七号举牌八百五十万。”
裴雪听这才转头看了一眼七号。那是个和宋小明年纪相仿的年轻男生,笑起来有种英气勃勃的俊朗。他注意到裴雪听的目光,冲她微笑着颔首示意,眼神中却写满了势在必得。
“不知轻重的小崽子。”裴雪听嗤笑道,随即再次举牌,“九百五十万。”
“九百五十万!”拍卖师被今日最高报价刺激得肾上腺素分泌加快,脸颊微微发红,激励似的看着七号,“十三号举牌九百五十万,还有没有更高价?”
但七号并没有再跟进。
裴雪听那句刻薄的评价引得宋小明也回头看了一眼,想要见识见识是什么人得罪了自己睚眦必报的上司。结果就这一眼,七号那个年轻人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宋小明。
拍卖师一锤定音,朗声道,“九百五十万美元,恭喜十三号贵宾拍下大徵天子剑!”
七号这才回过神来。
裴雪听把号码牌扔给宋小明,说:“跟着人去后面领东西吧,我回车上等你。”
宋小明的社恐又要发作了,不知所措地被温柔可人的侍从领着去了后台。走廊上铺了厚厚一层毛毯,把每一丝脚步声都吸了进去。宋小明臊眉耷眼地确认完匣子里确实是天子剑,就准备跟着运送的保安一起出去。
“请您等一下,”侍从温和地说,“藏品的收藏者想和您说几句话。”
“啊?”宋小明恨不得缩到地毯下,声音细得像是蚊子,“我我我我领导不在。”
“不是您的领导,收藏者想见见您。”侍从说,“收藏者是移民过来的,以前和您是一个国家的,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您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替您拒绝了。”
宋小明用自己的匮乏的想象力,脑补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因为家道中落不得不贩卖家中珍藏做养老金的悲惨故事,还是狠不下心。于是他咬咬牙,决定听一听老年人的古董刀剑保养建议。
——
推开沉重的合金大门,里面淡淡的檀香就飘了出来。宋小明有些恍惚地看着房间里摆着的陶瓷茶具,还有正在烫洗茶盏的老人,以为自己进了什么老年人茶室。
“您好。”宋小明讷讷地说。
“我腿脚不太方便,您能过来坐吗?”老人微笑道。
宋小明束手束脚地在她对面坐下。
“您,姓楚吗?”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宋小明茫然地“啊”了一声,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砸得有些懵,连忙摆手否认道,“不不不,我不姓楚,我姓宋。”
老人似乎有些失望。
“怎么了吗?”
老人摇摇头,似乎不想多说,示意等候在一边的侍从把他带走。宋小明一头雾水地被打发了。老人走进茶室背后的屏风里,屏风后的墙壁上镶嵌进去一块玻璃,里面封存着一张画像。
白衣的年轻人坐在檐下煮茶,庭院里梅花稀疏。那人的眉眼秀丽,和人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眼角带着似有若无的三分笑意。
大徵最后的皇帝,惠明太子之子,楚怀南,谥号“哀”。
如果摘下宋小明的眼镜仔细看,会发现他和画像上的人出奇神似。
——
宋小明一边老老实实地给裴雪听汇报情况,一边往停车场走。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堵住了他的去路,他往右踏一步,那人也往右踏一步,他往左挪一寸,那人也往左挪一寸。
宋小明好脾气地停下来,用英语说:“请您先走吧。”
“喂,你叫什么名字?”
宋小明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抬头看见那张俊朗的脸,吓得呼吸都忘了——这人正是刚刚在拍卖场里和裴雪听抬价的七号,豪气干云、一掷千金的无名氏。
这人该不会是拍卖没抢过,寻思着打击报复吧?
宋小明胆战心惊,手上立刻就要拨裴雪听的电话求救,被无名氏劈手夺过手机。宋小明忍不住后退一步,打算掉头跑回拍卖场,那里好歹有保安,又被这人一把拎住了后领子。
“你别乱来啊,我领导马上就过来了!”宋小明紧张地喊了一嗓子。
“怎么跟我要非礼你似的。”无名氏把他整个人掰过来,薅下他的眼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通,“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宋小明松了一口气,他刚刚以为这人在思考他身上哪个器官更值钱。
“我姓贺,贺念北。这是我的邮箱——我觉得你很眼熟,蛮合我眼缘的,我们交个朋友。”贺念北自顾自地报上姓名,在宋小明的手机备忘录里留下一串字符,又塞了个东西到他手里,“这个送给你,算是见面礼了。”
贺念北大步离开了,留下懵懵懂懂的宋小明呆站在原地。
宋小明摊开掌心一看,那是块质地纯然的龙纹玉佩,被主人经年累日得摩挲,打磨出了柔润的光晕。
——
大羲洪武八年,春。
刑场上,皇太孙遥遥凝视那两个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默念,“我们终会再见的。”
然而那是他此生最后一次看见楚怀南。
多年以后,那个执着的灵魂投胎转世、兜兜转转,在京州博物馆的展柜里看见那具陈列在青铜棺旁的骸骨,不知不觉地留下眼泪来。
没有人知道,柜子里的白骨是大徵最后一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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