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1 / 2)
杨夫人自然无法忍受新妇对自己的态度,次日便入宫,求见帝后。
梁都监见势不妙,亦随后入宫,望能在杨夫人抱怨诉苦之下为公主稍加解释。我在公主宅中静候消息,不免也有些忐忑,不知杨氏会在帝后面前怎样形容公主。
将近黄昏时,梁都监与杨夫人一齐回来。杨夫人面色不佳,未按仪制向公主行昏时礼,便径直回自己房中去了。而梁都监则先找到我,叙述了宫中情形。
杨夫人入宫时,恰逢官家下朝回来。那时官家手握一卷章疏,忧思恍惚,郁郁不乐,杨夫人向他嘘寒问暖,他也未听进去,杨夫人连唤几声他才有反应,虽勉强笑了笑,但还是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开口问杨夫人的第一句话便是:‘公主一切可好?’于是杨夫人大概也不敢随便抱怨公主了,只唯唯诺诺地说一切都好,宅中也平安无事,她是专程来向帝后谢恩的。
“倒是皇后看出了杨夫人入宫是有话要说。待官家离开后,她和颜对杨夫人说,公主原是官家独生女儿,一向受父母宠爱,比起寻常人家的女子,性子难免要强几分。若有言行不当之处,还望国舅夫人多体谅,她日后也会多加劝导,让公主收敛性情,秉持妇道。杨夫人听了思前想后,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什么也没说。皇后又赐她珠宝绸缎若干,再请苗娘子过来,与她略坐了坐,便让她回来了。”
听了这话,我方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梁都监没有忽略我这一刻的释然,着意看我,道:“虽则如此,但公主与驸马是夫妻,这样长期下去,终究不妥……你是公主近侍,不妨寻机会多劝劝她,既然已成婚,这夫妻相处之道还是应耐心经营。平日在公主面前,切勿说驸马短处,若她有怨言,你也要多为驸马辩解。主子夫妇岁月静好,对我们做侍者的内臣来说,才是福分。”
我默然受教,颔首一一答应,但亦不想就此问题与他继续讨论。须臾,问了他另一事:“今日官家不怿,先生可知是何缘故?”
梁都监道:“我后来问了随官家上朝的邓都知,他告诉我,今日欧阳修上疏请皇帝选宗室子录为皇子,在朝堂上公开说,以往官家未有皇嗣,但尚有公主之爱,上慰圣颜。如今公主既已出降,渐簄左右,则皇帝万几之暇,处深宫之中,谁可与语言,谁可承颜色?不如于宗室之中,选贤良可喜者,录以为皇子,使其出入左右,问安侍膳,以慰悦圣情。官家听了沉默着未表态,偏还有好几位臣子附和,都请他正式下诏选立皇子。官家始终未答应,亦没有了好心情,一路回到禁中,眉头都是皱着的。”
三朝之后,公主干脆请李玮搬出公主寝阁,于别处独寝。韩氏担心驸马难以接受,在得到梁都监默许后,特意去跟李玮说,国朝有规定,驸马须先经公主宣召才可与公主同宿。李玮也未多问,从此后便与公主分居,独处一阁,每日晚间与公主共进晚膳后即回自己房中,并不打扰公主。
杨夫人看得气闷,常旁敲侧击地说家里不像娶了新妇,倒像是请了一尊神来。公主也未与她计较,不理不睬,只当是耳边风。最后还是杨氏沉不住气,索性到公主面前,直接提出要为儿子纳妾:“驸马以前原本有两个屋里人,但后来我怕公主进门后见了不喜欢,便都卖了出去。可如今驸马房中没了持帚的人,乱糟糟的,毕竟不像话。公主矜贵,我原不敢以这等事烦请公主操心,想自己去寻个丫头放在驸马房中,做些洒扫侍奉之事,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韩氏瞠目,道:“公主出降才几天,夫人就要为驸马纳妾?”
公主向她摆首,示意她不必去争,再平静地答应了杨夫人的要求:“如此甚好。阿嫂尽管去寻合适的人,将来那小娘子的月钱由我来给。”
杨夫人果然立即开始行动,物色适当人选。最后她看中了一名自幼养大的侍女,十六岁的春桃。春桃容色可人,性格也温顺,岂料一听杨夫人说要将她纳为驸马妾室,她竟泣不成声,跪下不住哀求,怎么也不肯答应。
杨夫人劝了春桃几次,都不见她回心转意,不由大怒,竟把她拉到公主寝阁近处,公然指桑骂槐:“你进了我家门,我把你好吃好喝地供奉着,却没想到竟养出个忒有脾气的祖宗!我儿子是国舅爷生的,皇帝的血脉里还有几分是与他相同的呢,哪里配不上你这个贱人?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眼睛生到头顶上,谁都难入你这仙女儿法眼!你既存心到我家当烈女,老娘就成全你,今日就地打死,明日再请官家给你立个牌坊……”
她边骂边打,鞭声霍霍,疼得春桃不住尖叫痛哭。我听得不安,转顾公主,刚唤了一声“公主”,她便已明白,吩咐道:“怀吉,你去把春桃带到这里来。”
我当即出去,命人拖住杨氏,又让两名侍女扶起春桃,把她引至公主面前。
春桃战战兢兢地,跪在公主膝下,仍轻声啜泣。公主好言抚慰,亲自查看她伤势,再命人取良药,炖补品,好生为春桃疗伤。
春桃感激不尽,向公主连叩了几个头。公主扶起她,微笑道:“你不想做驸马的妾,是顾忌我罢?其实无须担心,你服侍好驸马,也等于是为我尽心做事,我会善待你的。”
春桃拼命摇头,依旧泣而不语。
“难道你不答应,不是因为这个?”公主奇道,见春桃不答,她很快又有了新的猜测:“那你是厌恶驸马,所以才不想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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