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2 / 2)
他来不过是想碰碰运气,既然考试不成,他也该早早回香.港了。
只是他也很清楚,自己这一走意味着什么。
尽管他与钟荟情投意合,但两人至今都没有真正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以后两人分隔南北,一个在香.港谋生,一个在内地求学,中间平添了无尽变数。
他总不能让钟荟好好一个女孩子家等着自己。
温见宁想也不想,断然拒绝:“我不会帮你,若是你有什么想和她说的,就自己亲口去告诉她,把所有的事都说清楚。如果你不想和她说,就不该有这样的话。”
蒋旭文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见宁越过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里去看钟荟。
过了好一会,蒋旭文才跟进了屋。
温见宁果然说到做到,没有在钟荟面前提起半句方才的事,而是在说些笑话来与她解闷。等温见宁与钟荟的谈话暂告一段落后,蒋旭文才忍不住插了一句:“见宁,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跟钟荟单独谈谈。”
披着外套坐在床.上的钟荟脸色仍然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些,黑亮亮的眼珠地带着笑意,闻言后没有半分羞涩忸怩,很大方地对温见宁点了点头。
温见宁退了出去,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走到院子里,王力、王勇两人正在为她搭葡.萄架子。
前两天温见宁随口玩笑时曾说,她们这院子只有一株老石榴树,未免太过空旷,若是有满架葡.萄,等到秋日坐在摇椅上,看着枝头垂下累累硕果就更好了。
温见宁在下头仰头看他们:“我不过随口这样一说,你们不必这样麻烦。你们走了以后,我一个人打理起来可费事了。”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露出苦笑:“您这是又要赶我们走了。”
温见宁摇头:“不是要赶走你们,而是我已经考上大学了,以后大概会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里,不会常回这里。你们可以去找我堂兄复命,没必要陪我一直待在北平。”
两兄弟苦笑道:“我们若是回去了,实在没法跟温长官交待。”
温见宁劝道:“我堂兄那边,自然有我和堂嫂帮忙说话。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们去军队里,去前线才是正经事。留在这里当我的护卫,又算怎么回事呢。”
她这番话说得两人都有些意动。
他们兄弟二人当初投军,自是为了报效国家。然而温长官对他们有恩,他们奉命来照顾他的亲人,这是理所应当的,但他们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甘。
温见宁看出他们的动摇,正准备再加把劲时,蒋旭文已经从里头走了出来。
两人的视线才一对上,蒋旭文就被温见宁狠狠瞪了一眼。
温见宁那双杏核眼又大又漂亮,平日里看着还能称赞一句明眸善睐,但这会瞪起人来当真凶得很,把蒋旭文当场吓得呆立在原地。
而温见宁早已头也不回地越过他,去里面安慰钟荟了。
等敲开门进去后,钟荟肩头仍披着外套,双手捧着茶杯坐在床.上。
温见宁看她的神情还算平静,坐下后才小心地问:“你们都谈完了?”
钟荟点了点头,微笑道:“我和他已经说好了,让他在香.港等等我,我也在北平等等他,等在北平念完了大学,我就回香.港去找他。若是中途哪一方变了心意,想要另行嫁娶,只要写封信告知对方就好。”
温见宁没想到钟荟竟然能这样通透,一时竟不知是为好友高兴还是难过。
反而是钟荟看她忧心忡忡的模样,笑着拉起她的手:“看你的样子,竟是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上心。我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你这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就不要担心那些没用的了。”
温见宁拿开她的手,把头扭到一边去:“好了钟大小姐,算我多管闲事。你们俩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早晚有一日,你会知道厉害的。”
“我的生日比你还要大半年呢,怎么你说话反而还这样老气横秋的,”钟荟突然想到什么,脸上带了探询的神色,好奇地问:“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有好几个男同学私底下对你都颇有好感,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其实不止这些,钟荟认识这个好友多年,莫说不曾见过她与别的男同学谈恋爱,就连有密切往来的男性友人都不见她有过。
温见宁从未想过这些事。
她自小长在半山别墅,所见到的男男女.女之间不是逢场作戏,就是另有所图。小小年纪看透了这些后,即便自己笔下的传奇写得再缠.绵悱恻,温见宁对此也很难再提起兴致。再加上她自知生性孤僻敏.感,很难轻易相信旁人,索性对这类事敬而远之。
但是钟荟却不肯轻易让她糊弄过去,磨缠了半天,温见宁才绞尽脑汁道:“我喜欢的类型,肯定要是年轻才俊,与我志同道合之人。”
这话跟没说差不多,钟荟看从温见宁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瞪了她一眼,终于放过了她。
那天的谈话过后,蒋旭文原本想在北平再待一段时日,等钟荟病好了再动身回香.港。不曾想,没过几日,他的家人就连发几道电报,说是他的母亲病重,要他速速回去。
钟荟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笑道:“那我就不送你了。”
临别的那日,还是温见宁代为送行的。
火车开动前,她很想提醒蒋旭文要记得对钟荟的承诺,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在站台上对着这位逐渐远去的好友挥了挥手,毕竟他们下一次再见,恐怕是四年后或者更久了。虽不知等到那时候会是个什么光景,但至少在这离别时,她还是希望能给对方留下个好的印象。
蒋旭文走后,钟荟的病情有所好转,渐渐能起床下地了。
过了不多时,她们又一同去火车站送王力、王勇两兄弟送行。
直到上车前,二人中的兄长王力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温见宁的安危,一再嘱咐道:“温小姐,往后我们兄弟不在,您一个人留在北平务必多加小心。如今的华北实在不太平,日.本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您要是察觉不对,一定要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温见宁对这点也做过心理打算,真诚道:“这点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如今我好歹是也是大学生了。教育是民族之根本,真打起仗来,政.府和学校里一定会组织学生集体转移。真到了那时候,我有手有脚的,怎么也会早早想办法往外跑的,跟着大部队一起反而安全。”
说到这,她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钱包递给他们:“下一次再见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你们务必多保重。这是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两个汉子连忙摆手道:“小姐,我们怎么能收您的钱。”
温见宁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们手中:“拿去,这钱本就该是给你们的路费与报酬。等你们回到军中,也请帮我好好照顾我堂兄。”
他们推辞不过,最终只能收下了钱,登上了火车。
等他们一走,四合院里真的就只剩下温见宁和钟荟两个人了。
大概是出去时不注意又吹了风,回去后到了夜里,钟荟再次发起高烧来。
好在温见宁一直注意着她的病情,连忙再次去请了大夫来看。然而这一次钟荟病得更厉害,一连几天高烧都不退,好不容易等她退烧了,温见宁的一颗心这才放了回去。
因为担心钟荟的身体状况,她这段时日经常忙前忙后了一整宿,整个人也累得筋疲力尽,有时索性就留在了钟荟的床边阖眼小憩片刻。
这天的子夜时分,钟荟突然被一阵雷声惊得迷迷糊糊醒来。
她一睁眼,险些被床前晃动的高大黑影吓了一跳。等揉开眼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人正是好友温见宁,她这才松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天边那股闷雷声再次响了起来,还夹杂着爆竹一样阵阵剧烈的炸响。钟荟侧耳细听了片刻,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听得出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打雷声,而是枪炮的声音。
钟荟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吓人:“见宁,外面这是怎么了?”
背对着她站在阴影里的温见宁看向窗外,声音仿若还在梦中:“可能是军队在演习,也可能是,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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