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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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事先计划的路线,她们先前往上海的温公馆,再从那里买票乘船去香港。

由于一路颠簸,离家前几天,一向娇生惯养的温见宛很是闹了几天脾气。不过她们毕竟还是孩子,忘性大。这是她们从小到大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的新鲜见闻很快就冲淡了她们的离愁别恨,吸引了她们好奇的目光。

这种新奇感在抵达上海的当日到达了顶点。

据大人们所说,在一个世纪前,上海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但自从六十多年前开埠以来,它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一路飞速发展。如今的上海已经一跃成为当下国内乃至整个亚洲最大的都市之一,有着“东方巴黎”的美称。

车一进了上海,温见宛她们几个就没舍得眨几次眼。

参天的百货大楼,在城市中穿行的电车,橱窗里的木制模特,每一样事物都那么新奇;道路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比一路上她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城市都要繁华。

街上有拉着客人一路狂奔的黄包车夫,有高鼻深目、神气活现的洋人,还有手中挥舞着报纸的报童。甚至还有胆大的毛头小子,看她们的小汽车行得慢,拍车窗想向里面的人兜售香烟和旅行指南的,结果自然是被司机下来赶走。

几个小人还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外头的行人,只见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长袍马褂,袄裙旗袍,皆有不同。传统与现代,古旧与时髦,都在眼前碰撞与交融。

前面路太堵,温家的小汽车只能放慢速度,旁边走过一群齐耳短发的女学生。

她们普遍穿着清一色的湖蓝色上袄和大摆黑裙,胳膊下夹着书本,一边说笑着犹如一阵轻风般从小汽车旁掠过,让一群半大的小丫头看直了眼。

见绣一脸赞叹道:“她们可真好看。”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温见宁这会也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

她无法明确地用言语形容,但还是能感受到这群女学生虽然素面朝天,却和眼前这个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大城市一样,有一股别样的生机与活力。和死气沉沉的温家老宅相比,这里实在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见宛不以为然道:“蓝黑色的衣裳都太丑,不好看,还是旗袍最好看。”

“那是文明新装,时下上海的女学生都喜欢穿的。”

齐先生出声解释道。

她自从离了淮城,也换上了一身青灰色细呢素格旗袍。因为近来天气转冷,外面还罩着一件灰绒线衫。虽然颜色也属于见宛不喜欢的素净寡淡,却因为齐先生皮肤白又气质出众,反而穿出了一种旧式的婉约。一开始看到的时候,让几个小人都惊艳了好一阵。

女学生们欢笑着走过后,迎面的黄包车又拉过来一个富太太。

和刚才那群简约素雅的女学生相比,这位太太的打扮就要古怪多了。她头上梳着一个东洋式样的高髻,横插一根簪子,上穿女式西装外套,戴白色蕾丝长手套,手腕上还戴着金表。全身上下但凡有能穿戴的地方,都已经被她安排满了。

温见宁虽然不太懂服饰搭配的门道,却也觉得这位太太一身搭配很累赘。

梅珊精准毒辣地评价道:“就是个会走路的百货大楼。”

虽说她常年待在淮城,但论起穿衣打扮的门道来,她可不输给上海的摩登女郎。

除了温见宁,另外三个女孩听了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们不知道的是,时下的上海乃至全国受到西方风气的冲击,在文化人的倡导下,什么都讲求进步、变革与文明。不仅思想要变,外在的衣着打扮也要变,不少人换上了外国的西装领带,也有人穿上了改良的袄裙旗袍。可无论是思想,还是服饰,任何变迁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所以才有了眼前奇装异服不绝于世,新旧混杂的局面。

直到几年后当局颁布了有关条令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

话说回来也奇怪,这次送她们去香港的,除了有齐先生、还没见面的二太太外,梅珊作为一个姨太太,不在家里伺候老太爷,竟然也要跟着她们一起来了。

关于这一点,见宛她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齐先生眼看汽车行得这样慢,便对司机道:“停一停吧,我就在这里下车。”

见宛不懂就问:“齐先生不和我们一起吗?”

温见宁也一脸不解。

齐先生解释道:“我在上海有朋友,先去她那里寄住几天,而后再跟你们一起去香港。”

她虽是她们的女先生,但到底还是一个外人,住在温公馆有诸多不方便。更何况时隔几年,她难得回到上海,也想和老朋友们见一见。

虽然温见宁舍不得让齐先生这个唯一她能亲近的人离开,但这事她又做不了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先生下了车,和她们挥手后很快消失在街头的人群中。

等齐先生离开后,司机掉头回去,绕了人少的远路。

一个小时后,她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温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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