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30年前（2 / 2）

“苏叔叔，我感觉很好。”

怪物一样的小孩开口了。

声音稚嫩，语调却怪异。

听起来，他好像很少和人说话。

苏鸿深深的看了小孩一眼，然后将其身上的毛毯紧了紧，继续朝着昌江大坝前进。

一路上，他经过了很多先前救灾部队留下的残骸。

有经过加固仍旧被水流冲断的大树，也有被随意弃置的重型卡车，还有一些散落的防洪沙袋。

随着他们的不断行进，越来越多的士兵出现在他们周围。

疲惫，紧张，忙碌。

各种情绪同时出现在这些士兵脸上，苏鸿知道他们已经在这里顶了三天三夜。

因为车开不进去。

这些人和他们一样，不得不用人力往上运输物资。

水，帐篷，木桩，救生衣，又或者是某些连苏鸿也不认识的东西。

巡回搬运东西的士兵们，如同成群结队的蚁群。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并非找到了某只巨大猎物，要拆解后带回蚁巢...

而只是为了救命。

说到底，在这种自然灾害面前，人类其实和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苏鸿是这么想的。

...

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

站在昌江大坝上，苏鸿总有一种错觉。

他总感觉脚下空荡荡的，仿佛这千万吨重的水泥大坝，这个龙国基建智慧的结晶，随时都可能崩塌溃烂。

“昨天晚上垮了一截，就在那前头。”

一个疲惫的声音从苏鸿背后传来。

转过头，他看到一张沉重的脸。

短暂沉默，在认出对方军衔后，他敬了个礼。

“不用。”

不等苏鸿开口，军区政委继续往下。

“我听有老乡说，是昌江里有蛟在化龙，要往天上飞，所以才这么大水。”

“一开始我不信。”

“后来一想，这世道，连妖魔鬼怪都有，冒出来一条龙也不是不可能。”

寒暄之中苦笑一声，政委话锋一转。

“垮掉的地方我们堵上了。”

“用了十五个小时，两艘水泥船，和...”

“和二十一个小伙子。”

“水太大，他们堵口的时候被冲走了，现在下游还在找人，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

苏鸿点点头，表情凝重。

“再等等吧。”

政委看向苏鸿肩膀上的防水毯，凝重的表情稍有缓和。

“两个小时，他还能休息两个小时，等真正的洪峰到了再让他上。”

“嗯。”苏鸿又点点头，然后带着决心开口，“除开他，我带的兵你都能用，有什么用得上的，你尽管吩咐...925特战营和大坝共生死。”

“不，不行。”

政委摇头。

“如果大坝真的顶不住了，你们带着他出去，在那头有架直升机，就算我们全死了，你也要带着他出去。”

...

中午十二点，水文观测站来了电话。

“距离洪峰还有一个半小时，预计流量是十万立方米每秒。”

政委放下电话，看向不远处的军用帐篷。

很快苏鸿从帐篷里出来，并搀扶着那个长相怪异的小孩。

褪去军用毯后，小孩露出原本的衣服———一套洗的发白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把这个带上。”

苏鸿想给小孩戴上呼吸面罩，却被对方摆摆手拒绝了。

“这样就很好，我喜欢闻水的味道。”

小孩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自制的兴奋。

这让苏鸿想起那些春游的学生。

等到他搀扶着小孩，慢慢走动坐到潮湿的沙袋上后，小孩开心的笑了。

笑声和语调一样怪怪的。

“你知道今天是...”

“嗯，我知道的苏叔叔。”小孩笑着答，“老师说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会努力的，只有努力了，才对得起叔叔阿姨们的照顾。”

苏鸿咽了口唾沫。

对方如此乖巧懂事，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沉默片刻后，他再一次看向眼前怪物般的小孩。

那瘦骨嶙峋的躯体，即使是套上最小号的病服，也显得过于宽大。

那筷子粗细的脚腕，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而事实也是如此。

在短暂相处的几天里，苏鸿亲眼见到对方只是摔下两节楼梯，就断掉了整整五根肋骨，抢救了整整八个小时才脱离生命危险。

作为安全局最新的惊悚科研项目，「人造S级」。

小孩的身体，简直脆弱的不可思议。

或者说，这既是不幸，也是来自上天的某种平衡。

在这具单薄的身体里，凡人无法想象的神力，和孱弱的骨骼肌肉融为一体，仿佛某种极端的艺术品。

「玻璃大炮」。

苏鸿在脑子里是这么形容的。

他不知道安全局那帮人是如何办到的，在此期间，小孩又经历过何种难以忍受的苦痛。

但他很确定，此时此地此刻，昌江下游市区上千万人的性命，都压在了这个小孩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