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风起云涌(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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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傲博被蒋雪松直接当面一问,为难了,蒋雪松以前和他说话总是和风细雨,而且都是以商量的口吻,今天是第一次,明是征求意见,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难道说蒋雪松的风格变了?怎么可能,一个人的风格怎能说变就变?

难道是因为关允的缘故?

也确实有一种说法是,官场之上,有气运互补一说,不但下级需要领导的提携,领导也需要一个得力下级的相助。呼延傲博听说过一件真事,有一个省级领导行事方圆有度,手腕极其灵活,但在换了一个飞扬跋扈的秘书之后,风格也突然为之一变,凡事都喜欢先声夺人不说,还不再讲究事缓则圆的手法,做事不留余地,处处逼人让步。结果没几年秘书事发,他也受到连累,黯然下台。

只想了片刻,呼延傲博就有了决定,不管蒋雪松怎样维护关允,关允现在毕竟还不是蒋雪松的正式秘书,他不必给关允面子,再说就算关允真担任了蒋雪松的秘书又能如何?一个小小秘书还想掀起黄梁的风浪?自不量力。

“蒋书记,我的个人意见,进取学院虽然是郑姓的产业,但和郑天则并没有直接的联系。黄梁姓郑的多了,不可能郑姓出现问题,都要郑天则回避,工作就没法开展了。”呼延傲博说话的时候,目光在关允脸上一扫而过,淡淡的眼神中,有复杂而意味深长的内容。

关允对呼延傲博的示威视而不见,他虽然和呼延傲博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对呼延傲博并不陌生。夸张一点说,自从孔县出了大坝事件后,让关允感觉和呼延傲博一下拉近了许多,或者说,呼延傲博的神秘面纱在大坝裂缝事件暴露之后,也揭开了一角。

先不管在孔县的问题上,呼延傲博是怎样和蒋雪松暗中作对,也不提呼延傲博躲在背后插手孔县局势,不惜以破坏大坝为代价也要推动李永昌的倒台,或是在冷枫任命的问题上,他又怎样和蒋雪松的立场完全相反,关允有理由相信,呼延傲博处处为蒋雪松的大计设置障碍,并非是为了帮冷枫或李逸风,而是为了他在黄梁市的大计。

想想也是,呼延傲博和蒋雪松年龄相差无几,但一个书记一个市长,实际上是差了一届的距离。呼延傲博确实也应该有紧迫感,他想追赶蒋雪松,或是迫切需要用政绩来证明自己的才干,又或是和蒋雪松理念不和,不管是什么出发点,他现在开始露出强势的一面了。

而刚才呼延傲博的几句话更让关允确信,呼延傲博和蒋雪松的矛盾,随着李逸风和冷枫任命问题而引发的动荡,再加上突如其来的进取学院事件,已经正式摆到了台面之上!

“呼延市长的话有道理,让天则回避有点小题大做了。”崔同说话了,一说话就是附和呼延傲博,不免让关允暗吃一惊,怎么崔同的意见和蒋雪松的意见不同步?

不过随后崔同语气一转,又说了一句:“但进取学院的事件比较复杂,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关允、金一佳和冷舒都是当事人,他们又是夏莱的朋友,向他们了解情况,比较真实、详细。天则同志是市公安局局长,他刚从现场回来,他了解到的情况肯定专业、客观。”

崔同的同字,上封顶,不见真相,下不封底,深不可测。名如其人,崔同其人和光同尘的手腕,也是深不可测……老容头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关允现在才切身体会到老容头的点评真是高明而贴切,一语中的,完全切中了崔同为人的和光同尘及深不可测。

莫不是……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愈加怀疑他被崔同高看一眼的背后,说不定真是老容头的手笔。

崔同话一说完,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流露出一丝不满。也是,崔同说了一气,其实根本就没有点明立场,等于没说。

不过,相比蒋雪松明显的不满,呼延傲博在不满的同时,还微有一丝得意,应该也是崔同一向不偏不倚惯了,他的态度在呼延傲博的意料之中。

不料,崔同微一停顿之后,又说话了:“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郑局长后来,就先等等,让关允先说说事发经过。”

崔同话一说完,蒋雪松、呼延傲博、曾伟宪和冷岳,全部脸色为之一变。

蒋雪松是惊讶,呼延傲博是震惊,曾伟宪是不解,冷岳是惊喜。不管各人是什么表情,几人却同时意识到了一点,崔同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居中的立场,突然有了微妙的倾斜,毫无疑问是因为一人的出现——关允!

关允尚未迈进市委大门,就已经导致市委的天平失衡,等他真担任了市委一秘,又将是怎样的光景?要知道,三年了,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想拉拢崔同而不可得,崔同始终保持中立,摆出我自岿然不动的从容,任凭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使出浑身解数,谁也没有打动崔同分毫。

而现在,只凭关允当前一站,崔同的立场就马上有了松动,怎不让人震惊莫名?尤其是郑天则,目光连连闪动,心中又闪出刚才的一句话——关允算老几?

说不定有一天,关允还真能算是黄梁市的一号人物!郑天则心直跳,不行,不能让关允在他的眼皮底下壮大,一定要将关允的上升之势扼杀在萌芽状态,否则关允一旦得势,必将对郑姓打压到底。

如果让郑天则知道关允要的不仅仅是对郑姓的打压,而是血洗,他现在说不定就能拿出手枪毙了关允。

“既然崔书记这么说了,关允,就由你先说说当时的事发经过。”蒋雪松顺水推舟,直接就点了关允的名。

别看只是一个谁先谁后的问题,不仅仅事关是谁先入为主,也关系到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一次过招的胜负,小事不小,尤其是进取学院的事件极有可能会引发黄梁市官场的一场风暴!

关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金一佳、冷舒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他缓慢而沉痛地将事发经过详细描述了一遍。从金一佳接到电话,到几人匆忙赶到进取学院,再到在学院里四处找人,然后发现了夏莱坐在窗台上,以及最后夏莱的悲情一跃,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就连刘宝家三人被人围攻,最后被打得昏迷不醒的事实也没有隐瞒。黄梁市委前三号人物都在场,此时不说出真相,更待何时?

随着关允的叙说,黄梁市几位重量人物的表情各异。蒋雪松神情凝重,呼延傲博淡漠平静,崔同微微动容,曾伟宪倒是最真性情的一人,他脸色已经大变,怒容满面。

关允刚一说完,蒋雪松没来得及表态,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夏莱被推出了手术室!

生死两重天

郑天则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想当面反驳关允,好让事件重新回到他认为的正确的轨道上来。刚才关允叙说的事发经过,他很清楚确实是客观事实,关允很诚实,既没有夸大,又没有捏造。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关允的事实不是他想要的事实。进取学院到底发生了什么,夏莱为什么要跳楼,事情最后会以一个什么结局收场,都必须在他的一手操纵之下,不能偏离他想要的结果。

黄梁市地界上的任何案件,多少年了,都得由他说了算!

如果跳楼的不是夏莱,不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千金,事情别说会惊动蒋雪松了,连冷岳都不会知道,事情就会被掩盖过去。但就算夏莱是夏德长的千金,对不起,摔死白摔,也是活该,谁让你闲着没事来调查进取学院的内幕?进取学院是什么地方,以为谁都能随便调查?

更何况郑天则心里清楚,夏莱暗访的背后,绝对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她就是夏德长的先行军,一旦进取学院的内幕被夏德长掌握在手,夏德长肯定会以此要挟黄梁郑姓听从他的指挥,唯他的号令是从,进而插手郑姓事务,居心叵测。

还好,夏莱虽然接触到了进取学院的部分真相,调查出了一些内幕,但应该还没有传递出去,否则当时也不会非要将她困在学院内,要的就是不让她将资料带出去。一旦内幕资料流出,不用刊登在报纸上,只要将资料交到蒋雪松手中,蒋雪松就能关了进取学院,然后以进取学院事件为契机大刀阔斧地出手,说不定真能毁了郑姓的根基!

正是基于以上担忧,郑天则才会不遗余力地想将事情抹平,不惜得罪蒋雪松甚至夏德长!而且还有一点,如果夏莱死了反倒好了,最后随便找一个替罪羊一命换一命了事。夏莱一死,她调查的事情就如人死灯灭,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可能,危机也就完全解除了。

但如果夏莱不死,她醒来之后,一样可以再将进取学院的内幕公布于众,那么郑姓依然面临着被清洗的危机。郑天则从未如现在一样感觉到生死两重天的紧张,心跳加快,顾不上说出一句话,只是直直地看着被推出手术室的夏莱。

不只郑天则关心夏莱的死活,蒋雪松也露出了关切的神情。关允和金一佳更不用说,都不顾蒋雪松等几位领导在一旁,直接越位向前,查看夏莱的伤势。

夏莱双眼紧闭,秀美的脸庞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关允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难道他青春美好的初恋——夏莱,真的红颜早逝了?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金一佳一听,只说了一句:“莱姐……”就昏迷过去。关允伸手扶住她,泪流满面,心中呐喊,夏莱真的离他而去了?她才仅仅二十三岁,明年才是她人生之中第二个本命年,距离她的二十四岁生日只有不到两个月了,她的生日是在正月十八。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但夏莱容颜未老,青春仍在,却香消玉殒,是人间最伤心悲惨之事,莫非夏莱真如老容头所说情深不寿?

古来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关允心底深处蓦然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悲伤如刀,刀刀在心,痛彻肺腑,痛不可言,几乎让他无法站立,无法呼吸。但他又必须站立,必须呼吸,如果他倒了,依靠他的金一佳也会倒下。

他是男人,再悲伤再遭受重创,也必须顽强地站立,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软弱,不让别有用心的人认为他可以被击倒。

他是永远不会被人打垮打倒的关允!

只是关允再坚强,他也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大男孩而已。他一手搀扶着金一佳,一手抓住了夏莱的胳膊,声音已经嘶哑、颤抖:“夏莱……”

只一句夏莱,山高水远,阴阳两隔,仿佛四年的美好时光一一在眼前浮现,关允旧伤尚未痊愈,心伤又至,就如一枚利剑洞穿心脏。数年的感情,一年的苦苦相恋,无数次的梦回,都化成一缕轻烟就此消散……他不甘心!

“噗!”

一口鲜血喷出,情之所至,伤之所重,情深不寿说的不仅仅是夏莱,也是他吧?关允的意识一阵恍惚,殷红而触目惊心的鲜血喷了夏莱一身,是不是可以说,他和夏莱从此也血脉相连了?

关允吐血,当场震惊了蒋雪松几人。蒋雪松不顾身份,上前一步扶起关允,眼中流露出焦急和关切:“关允,你没事吧?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夏莱走了,你再有个好歹,我都成了罪人了。”

情急之下,蒋雪松对关允的关怀,不再是领导对下级的关爱,而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尤其是他自认成了罪人的说法,大有深意。不过在场几人都被突发情况惊呆了,谁也没有细想。

就连呼延傲博也是大为动容,关允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年轻人,这一口鲜血饱含了多少感情和悲伤。

崔同和冷岳同时眼眶温润了,关允如果号啕大哭或许还不让人觉得过分悲伤,但他不哭不喊,只是喷出一口鲜血,就让人感同身受,被他的情深义重所感动。

崔同点头,暗中赞叹关允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冷岳却是微微摇头,关允什么都好,就是用情太深,官场中人,终究要过得了情关,否则栽倒在女人问题上就不值了。

冷舒先是被关允的一口鲜血吓得目瞪口呆,过了片刻,才“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关允,你怎么了关允?”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一把扶住关允,拿出手绢替他擦拭嘴角的鲜血。

冷舒纵情一哭,冷岳更是无奈地暗叹一声,夏莱一走,以冷舒对关允的好感,再加上关允的情深,哪个女孩儿不喜欢?冷舒别陷进去才好,关允的情路,恐怕还有坎坷。

关允轻轻推开冷舒:“我不要紧,谢谢你,冷舒,麻烦你扶住一佳。”他将金一佳安置到一边,郑重其事地对蒋雪松说道:“蒋书记,请允许我护送夏莱去燕市,我要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应该,应该。”蒋雪松回头对冷岳说道,“你马上安排几辆车,再派几个人……”

“不用了,谢谢蒋书记的好意,我只需要两辆车就行了,由我和一佳、宝家他们一路护送夏莱回家就行,她爱静,不喜欢陌生人陪伴……”关允说不下去了,心中一阵阵收缩的疼痛。

“答应,都答应你。”蒋雪松连连应下,示意冷岳立刻安排。冷岳想说什么,想了想,只是摇了摇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不多时安排好了两辆汽车,一辆大面包车,可以让夏莱平躺在里面,另外还有一辆轿车。关允亲自上阵,要送夏莱上路。

刘宝家伤势较轻,送到医院后就苏醒了,但身体依然虚弱,医生建议他卧床休息,他哪里肯,挣扎着起来,和雷镔力、李理一起要一路陪同关允前往燕市。

几名医护人员将夏莱抬上了面包车,金一佳也醒了过来,只是木然地上了车,陪坐在夏莱身边。冷舒也跳上汽车,坐在了金一佳身边,冷岳想制止,见冷舒一脸悲凄,终究没有开得了口。

自始至终,郑天则在一旁一言不发,闪动着一双不大的眼睛,不停地在夏莱的身上跳跃,似乎不相信夏莱已经死亡的事实。他还几次观察几名医护人员的表情,想从中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夏莱真的死了?

郑天则不是不相信夏莱已死,而是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好像哪里脱离了他的控制一样。仔细一想,他终于想明白了,对,就是夏莱从摔下到送到医院,再到抢救环节,他都没有来得及插手,怪不得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几名医护人员眼生,应该不是市一院的人。

难道说其中有诈?

“蒋书记,要不要安排警车护送一程?”郑天则猛然跳出一个念头,在汽车发动的那一刻,他不再犹豫,立刻向蒋雪松请求说道。

“不用了,有关允就行了。”蒋雪松淡淡地一摆手,“没听关允说,夏莱不喜欢吵闹?回市委,马上再开一个紧急会议,进取学院的事情,我要听取详细汇报。”说完,他谁也不理,怒容满面地走了。

等汽车消失在医院的门口,多年在公安战线上养成的职业习惯突然让郑天则心中一阵狂跳,趁人不注意,他转身到一边打了一个电话。他打完电话才注意到不远处,崔同的目光就如寒冬中的两道冰柱,死死地盯在他的身上,顿时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灵。

随着关允等人的离去,医院又恢复了平静。但另一场风暴,正在以势不可挡之势,在市委的会议上迅速酝酿成形,黄梁市的局势,山雨欲来,电闪雷鸣。

夏德长的失算

平常,夏德长没有早睡的习惯,但今天他却早早睡下了。刚从黄梁返回燕市,一路奔波劳累,再加上诸事不顺,他头疼欲裂,吃了一粒感冒药就躺下了。

人虽躺下了,却睡不着。黄梁市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幕幕再次在脑海中闪过,就像电影一样清晰,让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怎么偏偏就是胡峻议去了黄梁,而且他坐的还是三号车?没听说齐全和胡峻议关系密切到了这种程度,好吧,就算胡峻议坐三号车出面,象征着齐全和胡峻议在孔县事件上一次前所未有的联手。那么,在胡峻议介入黄梁局势摆平了孔县棋子之后,他也应该及时返回省里,为什么他又意外现身在望江楼前,还替关允解围?

关允凭什么惊动胡峻议出面?莫非是因为冷枫的缘故?

问题是,也没听说胡峻议和冷枫有什么关系,冷枫在省委的后台,也不是胡峻议,而是省委秘书长木果法。还有一点让夏德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齐全是李逸风的官场引路人的说法,他也有所耳闻。因此,对于齐全不见其人只见其车介入到李逸风的前程的做法,他还算理解,也对齐全不用出面不发一言,只凭一辆专车露面,就让李逸风调任了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的影响力,大为叹服。

为官者能达到齐全这样人未动而影响力波及省内每一个地市的境界,才是官场中人毕生追求的目标!

如胡峻议一般,虽然声威惊人,却只能在市级层面威风八面,到了省级,还是如齐全一般不动如松的官场智慧更能达到举重若轻的高度。

或许夏德长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面对齐全,他在服从之中有敬重,但面对胡峻议,他在服从之中并不心服口服。相反,他还对胡峻议十分不满,认为胡峻议作为省委组织部长,在省委的所作所为太高调了,不符合一个组织部长的身份。

诚然,省委的形势是复杂了一些,胡峻议也算大有来头,否则也不会才四十七岁就高居省委组织部长之位。但到了省级层面,凡事都要讲究和光同尘,该出头的不出头,不该出头的更不出头,才是中庸之道。胡峻议事事高调并且为人强势,常常以省委四号自居,他到底想要在燕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当然,夏德长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对胡峻议的腹诽有忌妒的成分在内。胡峻议的强势正好处处压他一头,让他在不受一号二号欢迎的前提之下,又在组织部的处境举步维艰。

也正是因此,他见金一佳打来两次电话,才都没有接听。一看金一佳来电就让他想到关允,一想到关允就会想到胡峻议现身让他威风扫地的一幕,心不平气不顺,他还有什么话和金一佳说?不说也罢。

更让夏德长气愤难平的是,他才回到省城,就听到一个让他火大的消息。李逸风还没有正式走马上任,一回省城之后,就已经先到省委组织部转了一圈,听说还大受欢迎。联想到李逸风是从省委出去的事实,现今重回省委,想都不用想,他对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的掌控力度,肯定非同一般。

李逸风此举摆明了是向他示威!

夏德长现在真有点后悔去了黄梁一趟。去之前,他踌躇满志,以为不但可以一举摆布了冷枫拿捏了李逸风,从而彰显他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权威,还可以再以李逸风和冷枫的调整为突破口,和二人在省委的后台建立关系,从而助他打破僵局。

如果夏莱在黄梁的调查同时出现转机的话,他还可以借机插手黄梁三大宗姓之一郑姓的事务,让郑姓为他所用,从而在黄梁市培植势力,迈出他在全省布局的第一步,为日后他在燕省的登高打下坚实的基础。

想到夏莱,夏德长心中一阵担忧。夏莱太单纯太天真了,她以为调查进取学院的招生内幕就真的只是一个招生问题,却不知道进取学院是郑姓在黄梁的人才基地,是蒋雪松的眼中钉,蒋雪松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却苦于没有机会。

进取学院内幕重重,一旦揭露,就有可能引发对郑姓势力的大清洗,引起黄梁官场的大地震,事关重大,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支点。本来一开始夏德长不想让夏莱以身试险,但见夏莱十分热衷于记者工作,又以无冕之王为己任,就想索性让夏莱去暗访进取学院的内幕。一来让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可以忘了关允;二来以夏莱国家级报社记者的身份,就算被进取学院发现了,也没人敢拿她怎样。

正是抱着试上一试的想法,夏德长利用渠道悄然释放了消息,让夏莱得知了进取学院的招生黑幕。果不出所料,夏莱得知消息,出于记者的天职,正义感和使命感让她毫不犹豫决定前去暗中调查真相。

也别说,夏莱的学生长相还真帮了她的大忙,让她顺利地混进了进取学院而没有被人察觉,一连在进取学院潜藏了一周有余。夏莱接触到的真相越多,越是触目惊心。她在和夏德长暗中联系时,稍微向夏德长透露的一点儿真相就让夏德长惊呼不止——金矿,进取学院绝对是一座金矿,可以用来挖掘大量政治财富的金矿!

毫不夸张地说,夏莱在进取学院的暗访,是夏德长黄梁之行最大的收获。如果没有夏莱介入进取学院的神来之笔,夏德长别说现在能躺在床上安稳入睡了,怕是早就坐立不安,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还好,夏莱发来消息说,明天就可以回省城,到时将材料交到他的手中。假如他手中捏住了郑姓的把柄,不但郑天则要乖乖地向他靠拢,整个黄梁郑姓也会臣服在他的脚下。到时,他就可以再重回黄梁,看看能不能再在黄梁打开局面,然后呼风唤雨,助蒋雪松顺利从黄梁市升迁而去。

其实谁也不知道夏德长隐藏至深的另一个政治意图,他之所以对黄梁的局势无比热衷,最根本的出发点是他图谋黄梁市委书记的宝座。在省委十分被动的局面以及胡峻议的强势,让他萌发了担任一届市委书记的念头,黄梁,就是最好的起飞之地。

凡事宜未雨绸缪,夏德长不想再处处被动了,他想要的是,等他前期工作准备充足之后,一旦运作成功,调令一下,他一到黄梁就能立刻掌控大局,在任期之内完成大计。虽然这比直接在省委坐地飞升要慢上一步,但有了市委书记一任的履历,他再迈入副省级行列时,有可能直接就从副省长起步了。

而进取学院就是计划内关键中的关键。夏德长越想越兴奋,想到明天见到夏莱平安归来,手中有厚厚一叠可以让郑姓言听计从的内幕材料时,他就又从床上起来,打开台灯,喝了一口浓茶提神,准备再细细理顺他的升迁之路——到底是走在省委苦熬资历但或许可以一举成名的不寻常路好,还是精心运作一番,到黄梁担任一届市委书记更好?

一边想着,一边习惯性拿出小本,在上面边写边画,试图在纸上画出一番锦绣前程。当年是周郎妙计安天下,现在是夏郎妙计画前程……突然,电话就响了。

不是手机,是家里电话。

夏德长在省委的住宅电话,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才来省委不久,电话还没有对外公布。电话深更半夜响起,十分突兀,夏德长吓了一跳,一看来电就更恼火了,怎么又是金一佳?

这个金一佳,胡闹什么?

他就任由电话响个不停,就是不接。不料电话响了一遍还不算完,又响了第二遍。第二遍响完,夏德长还是没接,紧接着又响了第三遍。

夏德长忍无可忍了,伸手拿起电话:“我记得金家家教很严,不能三更半夜打电话骚扰别人。一佳,难道你小时候没人教过你?”

“夏德长!”电话一端传来金一佳愤怒的呐喊,“金家家教比夏家家教好多了,难道你小时候没人教导你但留一线也好以后相见?打六七次电话你都不接,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姨父!”夏德长气得暴跳如雷,“你用什么口气和我说话?懂不懂什么叫尊重长辈?”

“好,我尊重你,请你听好了。”金一佳语气一下软了,却又哭了,“我正在回燕市的路上,夏莱……不好了。”

“什么?你说什么?夏莱怎么了?”夏德长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夏莱在进取学院从三楼跳了下来……”金一佳伤心欲绝,“夏德长,你再不接电话,我让你连夏莱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啊!”夏德长一惊之下,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地板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夏莱她,她现在怎么样……”

“她在回家的路上。”金一佳只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夏莱……”夏德长哪里还顾得上后脑摔得鲜血直流,只觉胆战心寒,悲从中来,发出了最悲怆的一声呼唤,“女儿,爸爸害了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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