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这里是杨相公的地方,不允许累死一条人命(1 / 2)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换马,帮我换马……”
风驰电掣的狂奔,嘶吼一般的呐喊。
三十里,第一个驿站,距离还有五百步的时候,姓戴的汉子已经大声吼叫。
驿卒听到这种响动,不敢有任何的耽搁,迅速奔跑到门口,解开一匹马的缰绳。这是提前备好的马,每天都要拴在门口,以此来时刻保证随时换乘,尽量缩短信差耽搁的时间。
风驰电掣之中,信差转瞬而至。
他脖子上插着信使令旗,所以不需要验证身份,驿卒们仅仅只来得及问说一句:兄弟喝口水吗?却看到这汉子已经翻身下马又迅速翻身上马,用时几乎不到三个喘息,汉子已经继续骑马狂奔。
这是京城边缘的驿站,也是这一趟的第一次换乘,驿卒们看着急速远去的信差,足足良久才牵着马送去马棚。
按规矩,给换下来的马匹饮水,喂料……
他们一边干活,一边有人叹息,语带同情道:“这一趟看起来很急啊,马身上全都是鞭痕,信差一般不舍得抽打马匹,除非是接了需要赌命的活……”
旁边另一个驿卒不由开口,语气分明也带着同情:“八百里加急,当然要赌命,刚才他换乘的时候我问了一句,回答说是这一趟要直奔青州,路程正好是八百里路,时间却只有一天一夜……”
说着一停,再次开口:“一路之上,不停不歇,马可以换,人必须撑,如果撑不住,只能是个死。”
“所以他们这些信差的命啊,比咱们这些守驿站的更可怜。”
“咱们虽然被上官盘剥,至少每个月还能领几个钱,只需要照顾马匹就行,不需要拿性命去拼。”
“而他们这些当信差的,只有接了差事才给粮饷,全家老小都等着养活,所以再危险的差事也要接!”
“唉,可这是拿命换啊!”
“普通加急还好,最怕这种八百里加急,据说十个人之中只能活两三个,即使活下来也会累出透力的病,下半辈子,算是废了。”
“最可怜的是,他们比咱们被盘剥的更惨……”
“明明是需要拿命换来的钱,然而未曾出发先要受到盘剥,都说信差的卖命钱有七八十贯,可是到他们手里的时候只有二三十。”
“这点被盘剥后的剩余,他们就需要付出一条命,即使老天开眼没有累死,下半辈子也沦为了废人。”
“咱们底层人的命,就是这么的苦!”
众驿卒纷纷默然……
唯有底层之人,才懂底层人苦。
他们全体看向信差狂奔的方向,心中默默送上了一句祝福。
“老天保佑,他能撑住!一定的,一定的。”
忽然一个驿卒再次开口,语气像是有所憧憬一般,道:“我听说,有一些信差的运气很好,当他们把加急送到时,接收者属于那种仁慈的大人物,由于看到信差累的吐血,大人物看到后于心不忍,所以,会聘用大夫进行救治。”
驿卒们先是一怔,随即个个苦笑起来,对这个抱有憧憬的驿卒道:“兄弟,别痴想了,这世上哪有仁慈的大人物,怎么可能救助咱们底层人。”
然而说话的驿卒却继续语带憧憬,甚至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北方,再次道:“可是,可是,刚才这位信差要去的是青州泾县啊……”
众人又是一怔,很快有人意识到什么。
顿时语气也带着憧憬,颇为振奋道:“对对对,青州,泾县,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里是那位杨相公的地方,那位杨相公恰好是个好人。”
“如果这世上还有同情底层的大人物,如果这世上还有善待底层的上位者,那么,杨相公肯定算一个。”
其他驿卒也变的振奋起来,忍不住全都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有道理,几年前江淮流民遭受水灾,朝廷里的相公们视若罔闻,唯有那位杨相公,他出手搭救流民们。”
“这样一位善人,他肯定不忍心看到一个信差累死,只要信差大哥能活着撑到泾县,杨相公肯定会聘用大夫救治他……”
“这不就是老天开眼么!”
“信差大哥有机会活命啊!”
这一群社会最底层的驿卒,在振奋之中再次送上祝福,语气轻轻地,虔诚的,齐声道:“老天保佑,一定撑住,能的,一定能的……”
……
姓戴的汉子并不知道,有一群驿卒在默默祝福他。
一路骑马狂奔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速度,速度,再速度。
八百里加急是有限制的,并非领了钱就意味着属于自己,如果送达的时候超了时间,那么自己的卖命钱会被追回。
哪怕到时候他已经累死,哪怕加急已经送到了地方,然而一旦超过了限定时间,就会被认定为加急失败……
如果失败了,一切就没了。
朝廷驿马司里有很多这种例子,送信的信使仅仅超了几个时辰,然而,卖命钱被重新收回。
所以,姓戴的汉子玩命的骑马狂奔。
既然已经决定赌命,至少先保证任务完成,如此即便最终累死,至少卖命钱能留给家人。
速度,速度,还是速度!
他不断催促自己,眼神全是决然,每当感觉马匹速度稍微减慢时,恰好就是下一个驿站即将到达。
每当一个驿站出现在视线,哪怕距离还有几百步之遥,但是他已经大声嘶吼,提前通知让驿卒们准备。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换马,帮我换马……”
每一站,都如此!
一站一站,换乘向前。
马匹经过更换后,始终保持着充沛体力,然而人不是铁打的,再坚韧的汉子也会感到疲累。
晌午时,他跑出了足足五站,一百五十里,开始感觉体力下滑。
但是他不敢歇息,仅仅是喝了驿站的三碗水,连续三碗,大口大口的猛灌,趁着喝水的工夫,算是休息了十来个喘息,然后,再次上路。
傍晚来临,他在骑马狂奔……
日暮黄昏,他还在骑马狂奔……
当天色完全漆黑之时,肚子里已经饥肠辘辘,他竟然跑出了十七站路,加起来足足五百一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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