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大雪(1 / 2)
两桩亲事婚期定下,窑洞渐渐成型,年前便也没了其它重要的事儿。年底考核已过,因那窑洞一事,虞县松县的两个现大人添了一笔政绩,也将升调到别处,几日前便已出发动身。
祁佑知行虽然年底正式上任,但此刻也是两县乡民所倚仗的父母官,两人趁年前各自巡视了一趟两县的窑洞,便也不常出门了。
整个镇子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氛围,挂鞭炮,贴窗花,小儿到处跑着要糖栗子吃。
春归的铺子放了一阵驱寒暖胃的番薯糖水后,也预备着关门迎新年了。
很快,便迎来了这一年的初雪。
这雪下得极大,将屋顶压得厚厚实实的,因今年家里有了个冰窖,春归便想着趁着初雪存些冰块。正好家里有几个大缸子,平日里都是不常用的,只消洗净了就能装东西。
虽是大冷的天,春归开了口,家里几个自然也应承下,耿荣柳仁帮着刷洗水缸,祁佑与知行照着春归的吩咐,洗了几块大木板子。
蔡氏大着肚子,带着几个孩子在正堂内就着炉子烤火,春归想帮忙也被祁佑给驳了回来,只好一边烤火一边看着几人在院子里忙活。
耿荣刷洗完两个水缸,瞧着前头两个未来的官大人蹲着身子刷木板,不由得跟柳仁一块儿打趣道:“瞧瞧咱们家两个大人,在外威风八面,我出去买个菜也能听着那些摊主们夸他俩,连带着给我也又免菜钱又添根萝卜加点菜的,可咱们春姐一开口,还是得乖乖刷木板。”
柳仁这样一个稳重的听了也不免憋着笑。
“那是他俩敬重春姐,看我俩不也是如此嘛!”
耿荣老气横秋的:“知行哥自然是敬重,可咱们祁佑哥嘛……”
他假意摇摇头:“我们这种心里没个姑娘家惦记的人是不会懂的。”
柳仁若有所思,竟然也点了点头。
两人这般说话也未避着人,连在正堂内烤火的几个也听得一清二楚。
春归早就微红了耳根。“这阿荣,跟知平玩久了,性子也被知平给带去了!”
此刻窝在知敏那儿看她绣衣裳的知平不由得撇了撇嘴。
蔡氏笑道:“哎哟这又干咱们知平什么事儿了!你一个待嫁娘子,还不许阿荣打趣打趣啊!我看他说得挺对的,这样大冷的天,咱们祁佑二话不说便干起了差事,可见是心疼你呢!”
知平却是哼哼唧唧的:“我也要干啊,嫂子还拦着我!”
“小祖宗,你裹什么乱?大冷的天,再生了病可别叫唤!”
蔡氏说着话,又瞧了一遍几个孩子身上的衣裳,见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回过头朝春归说道:“你瞧瞧这几个,咱们这个岁数时每日都还在帮着家里做事儿呢,就是祁佑知行那会儿也是这样,如今过了这样的好日子,孩子们也只用安稳地念书,衣裳不缺,炭火不缺,银钱也不缺。到我肚子里这孩子出来,怕是要宠得没边了!”
“说起来前几日晚上,我们家那个还偷摸藏起了银子,说此刻留一两个铜板,日后给这孩子买糖吃。”蔡氏抚摸着已大了好一些的肚子,摇摇头直笑。
自怀了孩子后,蔡氏的性子一日比一日和顺,倒再也没瞧见她发过脾气。
她本也是温和的,这些年孤儿寡母一道过着,才变得泼辣了些,如今日子平稳,丈夫疼爱,她自然就收起了野性儿。
春归不由得摸了摸她的肚子,轻声道:“蔡姐姐是有福气的”。
“你更是有好福气的!待你有了孩子,照祁佑待你的疼惜,怕是要将孩子宠上天了!”蔡氏笑着朝门外示意道。
只见祁佑正静静地瞧着春归抚摸蔡氏的肚子,眼里俱是温柔。
春归转过头,两人相视一笑,似对往后的日子有了天大的祈盼。
水缸刷洗完毕后,几人往里边加满了水,另用祁佑跟知行洗净了的木板各自做挡板,插在水缸里头分为了三份,待结了冰后木板轻轻搅动,便能取出几大块的冰了,到时也方便放到冰窖里。
待处理完毕,几人几乎都冻红了双手,厨房那边,王大娘已烧了一锅热水倒到盆里。
刚碰过冰的,也不敢直接把手放到热水里,便用上面的热气烘着,没一会儿便把手里的寒气给驱散了,水也稍稍凉了些,将手浸到盆里刚好。
春归又拿了干布一人一块地分了。
这样的天气怕是要持续几日,又近过年,窑洞里昨儿就给了假,临时盖了一个棚子遮挡着风雪。就是家里请的王大娘,过了今日也要结算工钱回家准备过年去了。就剩个李志存还有两日的工,若明日雪停,正好做完。
一家人商量着过年要备下的东西,因今年又多了郭家这一门亲家,虽然郭如意未过门,但年节时下也该走一走。
春归这待嫁之身不方便到处跑,蔡氏又是大了肚子的,思来想去,到时便由祁佑跟知行带着几个孩子过去拜个年。
说到郭家,知行倒是想起了什么:“前些日子如意带话来,褚家两兄弟年前也要从京都回来了。”
褚家兄弟如今在京都也教养了一批人手,都是善制手绘瓷器的好手,说是要一块儿带下来。
祁佑闻言点了头:“我本也要催一催,没想到动作还算快。”
这两县只有春归有这门手艺,手绘瓷器不比寻常东西,会作画的不一定能在瓷器上勾勾画画,能在瓷器上下笔的又不一定画得好。但春归到底快嫁人了,不好出去走这几趟,私心里,祁佑也不乐意叫她再进窑洞受那份罪。
可褚家兄弟一来便好了,他俩做惯了这门手艺,不论是带了人手还是重新培养一批,都是方便的。
“这两日也快动身了,正好回来过个年。”知行又笑了笑:“周晗在京都里怕是愁得不行。”
“前些日子的来信说是京都里的点心也不如嫂子亲手做的,每日想得紧。虽没抱怨,我见他字里行间都透着些不虞。”
因年底考核,人手短缺,便把一些待上任的直接拉拔过去了,周晗便比祁佑两个早上任,这一月多来想必是憋坏了。
春归收了笑,将几人手里擦拭的干布收走:“他在京都压抑得久,本就是不愿受掣肘的,又没有多少好友,一朝来了咱们这儿过了些洒脱日子,再回去心里就不甚舒坦了。你俩若是得了空多同他写信说说话,日子久了也就好了。”
说着她不免叹气:“如今你们三个一南一北地隔着,日后相聚的次数怕是数得过来了。”
她还记着初秋走时,周晗几日来的低落,想是真舍不得这地方。
祁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春姐说得是。”
周晗本家就在京都,又照着周父的安排进了吏部,他肩上的重任更是要重上几分,前几年有可抱怨的时候,之后几年,待周家老一辈一个个退下,也就是周晗这一辈撑起门楣荣辱的时候了。
这些话他不说出口,春归心里也明白。
少时的欢乐过去,扑面而来的便是不得不担起的重任。
周晗是这样,他与知行也是这样。周晗担负的是一整个家业,他与知行则是这两县县民的生计与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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