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太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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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些难看,但陆瑾笙觉得还可以将就。

她跟着就想下床,却被陆瑾笙抓住手臂,他一把将她扯回来,然后按到被子里,凉纾瞳眸放大,“陆瑾笙!”

他说,“睡觉吧。”

“我不睡了,我不困。”

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两杯水,还放着一瓶药。

他端起其中一杯,递给她,“那就喝点水。”

凉纾手指抓着身下的床单,心里对那东西有种莫名的恐惧,她摇头,“我不渴。”

陆瑾笙盯着她嘴角的红色,眼神逐渐加深,他道:“放心吧,没毒,但我的血有毒,你喝两口将血水吐出来。”

说着,他绕到她那边,将杯子递给她,然后又拿了垃圾篓过来。

凉纾还是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水,将嘴里那股血腥味洗了洗。

杯子里的水还剩下一半,他说,“渴了就喝。”

她还是很警惕,摇头。

陆瑾笙也不勉强她。

他从另外一边上床,凉纾就使劲儿往旁边的那侧靠,然后才慢慢躺下,被子也只盖了一点点。

她看到陆瑾笙打开那个白色的药瓶,从里面倒了一些白色的白色药片出来,没有什么迟疑,他将药片全部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就着另外一杯水将药片吞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灯,也躺下。

室内彻底陷入黑暗,只有窗户那里反射进来淡淡的光。

凉纾睁眼看着天花板,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过了会儿,她静静地开口:“你吃的是什么东西?我不想等会儿我的旁边躺着一具尸体。”

男人嗓音低沉,似乎还带着笑意:“如果是那样,很害怕吗?”

她眨着眼睛,很诚实地说,“不知道。”

她其实有些困,所以她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跟一具尸体一起醒来,她会是什么反应。

“那只是安眠药,你的旁边不会躺着一具尸体。”

“你吃的,那真的是正常剂量吗?”

“嗯,”陆瑾笙带闭了闭眼,“对我来说是。”

他朝她那边靠了点儿,然后发现她实在是睡得太远了,强硬地将她拉过来,却也真的没做什么出格事情,只是抓着她的手指。

凉纾几乎屏住了呼吸瞪着天花板,但没过多久,她发现自己眼皮开始打架了。

外头风声呼呼,她侧头去看身侧的人,发现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而她也渐渐支持不住,眼皮慢慢合上。

昏昏沉沉间,她甚至偶尔从心里掠过陆瑾笙是要带着她一起自杀的错觉,这里很偏僻,被大片大片的白桦林掩住,几乎都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但这个思绪也仅仅只持续了没多久,她觉得眼皮实在是太重了。

她只记得,在意识沉睡的前一刻,陆瑾笙沉沉的嗓音落在她耳朵里,明明很近,但她却感觉很远,他说:“阿纾,明天傍晚,会有车子接你回去,他们会在门口等你。”

陆瑾笙好像将她抱在了怀中,但凉纾很困,她根本没办法挣扎。

他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说:“明天我会送你一件礼物。”

凉纾的意识彻底落入黑暗。

昏暗的空间里,陆瑾笙看着怀中的人,嘴角的弧度十分轻淡,眼神复杂深邃,他慢慢闭上眼睛,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她,他还是问:“阿纾,在海岛上每天反复地洗冷水的滋味是不是不太好受?”

“这五年来,我说没放下是真的,说起来你估计不信,我几乎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好觉,希望今天晚上能够实现。对了,天气预报说明天傍晚天气只会更差,我已经嘱咐好了司机好好开车,回去以后,好好认真地生活。”

……

凉纾再度醒来,外面的天色还很暗。

她以为是还没天亮,身旁没人,被子里也没有温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脑袋有些昏,但她还是快速地掀开被子下床。

几乎是刚刚走到门口,陆瑾笙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看着她,“醒了吗?”

她抿唇,没说话。

陆瑾笙手中拿着她的厚外套,来这里之后,她还从没有出去过,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陆瑾笙将衣服递给她,“穿上。”

“要出去吗?”她问。

“嗯。”

凉纾眼皮眨了两下,接过来套在自己身上,陆瑾笙又将自己脖子里的灰色围巾解下来围在她脖子上,觉得差不多了,他拉着她的手臂带她往楼下走。

“我们要离开虞城了吗?”她看着男人高大伟岸的背影。

但他并没有回答。

凉纾盯着他的背看,眼神有些暗淡,“因为昨天那个电话?”

因为她要给顾寒生打电话,所以激怒了他,他便要立马带她离开,难怪昨天晚上就将别墅里的所有人都遣散了。

凉纾脑子嗡嗡地响,不知道还能拖延时间。

一路踩着楼梯往下,她一个失神,差点踩空了一级,好在有陆瑾笙拉着她,他揽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怎么了?”

凉纾摇摇头。

外头天色蒙蒙,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怎么就感觉这天不仅没明亮起来,反而越来越暗了呢。

这还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到外头来。

外面很冷,寒风有些刺骨。

陆瑾笙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折身回去将挂在玄关处那个冬帽拿过来戴她头上。

外面很暗,灯光在这空寂的黑暗里显得有些无助。

凉纾眨了眨眼睛,恍然才反应过来,这好像并不是早上,而是快到晚上。

陆瑾笙抓着她一路往别墅后面走。

绕到背后,凉纾才发现,这后面还有一栋房子,比她所在的那栋要小上很多,只有两层,也没有多余的装饰。

这会儿气温很低,凉纾鼻头被冻得通红,雪已经停了,地上湿湿的,空气中隐隐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味道漂浮着。

可能因为外面太冻了,所以嗅觉就丧失了一些。

四下里都黑色,天色呈现雾蓝色,风声呼呼刮过,凉纾不经意地打了两个冷颤。

陆瑾笙转过头去看她,见她这副模样,他勾唇笑了笑,随即道:“很冷?”

她摇摇头,咬牙道:“不冷。”

陆瑾笙放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他们前方的房子。

凉纾搞不懂他要做什么,但是能在外面待着,她就很开心。

过了会儿,陆瑾笙又转头望着她,说,“昨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还记得哪些?”

说来也奇怪,昨天晚上她后来太困了,竟然就那么睡了过去,她都怀疑陆瑾笙吃的那安眠药她也吃了。

她抿着唇,过了会儿,又摇头,“不记得了。”

“嗯,”陆瑾笙点点头,朝前走了好几步,又回身,看着她,说,“我说要送你一件礼物。”

凉纾瞳孔放大,藏在衣袖里的手指攥在一起,心里的疑惑更加放大,但她只是望着他不说话。

陆瑾笙啧啧两声,“不相信?”

她点头,随即道:“我不相信你能送我什么礼物,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里。”

“我答应你,放你离开。”

她眼里的光亮了下,朝前走了一步,看着他,“真的?”

“嗯,放了你,”顿了顿,“不过——”

凉纾眼中的光一下子熄灭,她就知道。

陆瑾笙将她眼中的情绪变化全部都收入眼底,却也不表现出其他什么,他说,“阿纾,陪我看一场焰火,我就放你走。”

“什么?”凉纾太阳穴突突地跳。

男人眸底黑的像深渊,却又有一抹光,亮得像星辰,很是矛盾。

在凉纾疑惑的目光中,她看到陆瑾笙从衣服外口袋里拿了一些小巧的金属物件出来,那时她才看清,原来那是打火器。

陆瑾笙打燃一个,就算在寒风中,那小小的一簇火苗也没有熄灭。

陆瑾笙低头望着指尖这簇火,眼里神色十分冷漠决绝,火光映着他的半边脸庞,让他的五官轮廓更加朦胧,一半阴暗一半明亮。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这个打火器用力地扔向他前方那栋建筑。

凉纾只看到一道红色的抛物线飞速地往对面飞去,那簇小小的火光即将熄灭时忽然像是沾到了什么东西,仅仅半秒钟,立马点燃了这一方天地。

接着,陆瑾笙又扔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火越燃越大,竟然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已经将那栋建筑物的外墙给包裹了一大半。

红色的火光映得凉纾脸上红红的,而她眼里只有那栋燃起来的房子。

有些记忆瞬间窜入脑海,她皱着眉,很僵硬地站在原地。

陆瑾笙朝她走来,黑暗中,他背后是熊熊燃起的大火,而他逆着光,凉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是高大的漆黑的,像暗夜修罗。

她不停地往后退,心里无端被一种恐惧包围着,跟以前不同,这次是一种直入人心的恐惧,轻易地就击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凉纾摇头,咬唇看着他,“陆瑾笙,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瑾笙大步过来,手指抓着她的手腕,他带着她往一边走,这时凉纾才发,原来一旁摆着两张椅子。

他让她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随后自己坐在旁边,凉纾心脏跳动的频率仿佛下一瞬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而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那栋建筑物大部分都被火焰包裹了起来,在这雾蓝色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悲壮。

她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攥在一起,指甲差点儿将皮肤掐出血痕,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那火燃起,热浪冲过来明明让人觉得很热,但她却觉得冷的可怕。

手脚都是僵硬的。

身旁的陆瑾笙往她这个方向靠了靠,他一条手臂搭在凉纾坐的这把椅子的椅背上,看着对面那座燃起来的房子嘴角有着淡淡的残忍的弧度,眼睛映出来的火光一直在跳跃。

他侧头去看凉纾,两人隔得这么近,但他好像怎么都看不明白她一样,于是那目光便一寸寸地在她脸上流连。

他问她:“阿纾,漂亮吗?”

凉纾只觉得阴森恐怖,她眼皮颤动着,说不出来话来。

陆瑾笙又道:“这场火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空气中,火星噼里啪啦地炸响,燃到现在,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重的刺鼻的汽油味,刚开始以为气温极低,还不觉得,而现在火一烧起来,便什么都闻到了。

凉纾忽然低下头去,觉得十分诡异,耳旁陆瑾笙冷漠地盯着那场火,他问她:“阿纾,还记得今天是几号吗?”

凉纾慢慢说,“一月十五。”

“嗯,一月十五,”陆瑾笙收回搭在她椅背上的手指,凉纾看过去,他正低头慢条斯理地拆着手腕上的纱布,他的语气轻淡得就好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五年前的一月十五日,在那场大火里,是不是很痛苦?”

她依旧低着头,眼神有些没焦距,似乎是回忆有些痛苦,她不想说话。

陆瑾笙将纱布扔到一边,重新抬眸望着前方,“当时是什么感受?”

凉纾闭上眼睛,伴随着火星炸开的声音,热浪一阵一阵地朝他们扑过来,她说,“很痛,很绝望。”

“嗯,那就好。”他看着冲天燃烧的火焰,平静地说了句凉纾不太听得懂的话。

这时天空又开始飘起雪花,比昨天大。

陆瑾笙侧头看过去,有几片落到她帽子上、肩头,然后快速地吸收人的体温消失在呢大衣之下。

“凉纾。”陆瑾笙喊她的同时收回了视线。

“嗯。”她低声应道。

“你走吧。”

凉纾猛地抬头看着他,眼睫颤着。

陆瑾笙望着前方,说,“不走吗?可能我马上就会后悔……”

话还未说完,凉纾猛地从椅子里站起身,动作有些着急,她差点把椅子给扳倒了,陆瑾笙伸手按住椅子,也不看她,只看着那场幽幽燃着的大火。

他再度道:“走吧。”

凉纾觉得自己脚步十分僵硬,但她还是朝前艰难地迈了一步,身后,陆瑾笙的声音徐徐传进她耳朵里:“阿纾,车子就在门口,天黑路滑,记得提醒司机开车慢点儿。”

“把这段时间的经历都忘记,以后认真用力地活着,我不会再来打扰你,望你以后都能恣意人生。”

“下辈子,你不会再遇见我,不会再遇见一个陆瑾笙。”

阿纾,聪明些,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管是什么。

凉纾一步步朝前挪,背后是一片红色火海,可不知道怎么的,眼里却忽然湿润了,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眼睫上,让她眼皮止不住地抖。

她一路没有回头地朝前,目光坚定,就好像她13岁初进陆家那个除夕夜,她躲在草丛里,面对冷漠的他时那样无所畏惧又十分坦荡的眼神。

陆瑾笙在她快要消失在路的尽头时,他坐在椅子里缓缓转身,视线里,那道纤细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嘴角勾勒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那个惨烈的牙齿印,缓缓闭上眼睛。

就这样吧。

以后,他也不想再遇见她了。

这一生,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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