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疯狂纳兰述(2 / 2)
前头黑云压起,一大群士兵赶到,这是由朱副将带领的另三万燕军,一直跟在尧羽卫身后五里,原打算和龙牙谷伏军配合,前后夹击,势要将区区两千尧羽卫全歼当地,然而此刻他们驰援而至,远远看见这杀戮一幕,顿时惊得脚软,连马都在瑟瑟发抖,硬是不肯前进一步。
这哪里是作战?这分明是杀戮!
血肉海洋,龙牙谷一片赤地!
“龙牙谷不是埋伏了一万多人吗!”朱副将大惊失色,连连咆哮,“现在怎么只剩这么点?”他指着谷口那被不住驱赶进尧羽卫包围圈的燕军,指着那越缩越小的一团,骇然问,“人呢?人呢?”
没有人回答他,人们震惊到连上下尊卑都忘记,只知道呆呆看着那血海杀场,只觉得五脏都似被攥紧,抽搐,挤压,碾磨,全身上下,渗出恐惧的汗滴!
一万人,就在这不长的时间内,被屠杀剩了这么点。
这不是瓜菜,这是人命。
然而看那群尧羽卫冷酷嗜血的眼神,这些人命,在他们眼底,当真瓜菜都不如!
是人都惜命,这样的杀气,谁见了都心生畏惧,合围已经不可能,依仗天险也成为泡影,己方四分之一战力损失,对方却好像丝毫不损,如果倒转剑锋,一阵冲杀,己方就算人数众多,在丧失斗志的情形下,又有几分胜算?
朱副将几乎在立刻,便做出了盘算。
何况主持埋伏的这个冯副将,和他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燕京派系斗争激烈,谁犯得着为了政敌,去碰这样的硬石头?
“先按兵不动,我们要保证太孙安全,去看看太孙安好否?”朱副将下令。
三万军后撤,一队士兵奔向马车,当他们打开马车后厢的时候,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
朱副将军队赶到,尧羽卫无动于衷,微微斜射的目光充满狰狞——有种就上来送死!便不能全歼你,爷爷们穿阵而过,送你个对心穿,也够本!
恨,无限的恨意,自鲁海之死,冀北之毁后便无奈压抑住的汹涌恨意,在今日,眼见君珂“尸骨无存”之后,终于凶猛地爆发出来。
纳兰述周身罡气四射,令所有人都无法接近他三尺之内,他冲在最前方,尖刀刀尖最锋锐的一点,他的玉杖已经收了起来,因为他觉得那种东西杀人太没感觉,他就操了一把不知道从谁那里夺来的普通大刀,砍!
对面一个小队长冲了上来,纳兰述砍!
啪,人还在三尺外,头颅已经爆散。
……少女薄薄的下颌,那个夜晚,含笑抱紧自己的温暖。
一个士兵手中的长矛悄无声息地侧射,对准了他的腰部要害,这人看出纳兰述才是此战灵魂人物,擒贼先擒王!
纳兰述正面对着数人,仿佛全无所觉,这人眼看要得手,正在欢喜,蓦然纳兰述转头,对他一笑。
雪白牙齿夜色中寒光一闪,狰狞如正噬肉的狼。
那人一怔。
雪光亮起,那么简单的一招,却像巨浪横空压下。
砍!
惨呼声里,一条手臂被绞得粉碎。
……碧水中的女子,盈盈笑着,假扮水神娘娘,脸颊湿润透粉,微微羞涩。
几个高伟甚于常人的大汉冲了过来,一看就是军中大力士,开山巨斧,力劈华山!
纳兰述一字马飞起,横刀劈下,铿然一声金铁大震,气浪割伤身侧的士兵,有人痛苦地翻滚出去,捂着耳朵,那里丝丝渗出鲜血,耳膜已经被震破。
咔嚓一声纳兰述大刀断裂,虎口鲜血涔涔而出,普通战刀怎么能经得起那么大震动?大力士们刚刚心中一喜,随即发现自己刀上传来奇异震动,他们瞪大眼睛,看着那震动,从刀上,传递到自己的手臂、肩头、胸膛、颈项……
啪!
三名军中大力士,齐齐炸开血雾,四面人喷溅得一头一身,等到好容易抹干净脸上碎红,骇然发现,那几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生生被纳兰述的内力,震成齑粉!
而纳兰述,已经冲过那些齑粉,杀神过境,执刀向前——
……恍惚燕京统领府墙头,那少女醉醺醺在他怀里,欢喜而又得意地咕哝:“纳兰,以后我有兵了,我可以保护你。”
……
人潮如涌,在遇上纳兰述那一刻却都惊骇退去,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也无人敢接他一合。
“求求你,哭出来!”
“求求你,哭出来!”
仿佛突然听见她的哭泣,带着浓烈的心痛不舍,纳兰述霍然仰头,似要在云天之上捕捉她的声音。
他仰头一霎,有深红的痕迹,隐隐出现在眼角。
四面震慑,连那些被驱赶来被杀的士兵,都被此刻的纳兰述给惊住,在他的刀下,无声翻倒,堕入尘埃。
小珂!
我也求你。
求求你,活着!
你若身亡。
我要这天下,为你陪葬!
……
一条人影忽然自后方电射而来,青衫利落,却是一直没参战的晏希。
尧羽卫怕纳兰述接受不了事实,看见惨状会出事,拼死拦住他不让他靠近马车,但他们自己,还是要查个究竟的。
虽然亲眼所见,但总抱持一分希望,再说就算君珂尸骨无存,尧羽卫就是一点点剥,也要剥出一个完整来。
晏希已经做过了查看,此刻眼神里充满困惑。
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车里没人,连纳兰君让都不见了,而马车前端,狠狠撞进了山体,毁得一塌糊涂,一时之间无法看出到底有没有人被碾在前端,如果想要确认,必须得把马车先挖出来。
马车太重,便是神力许新子也别想拖出来,一时半刻,无法确认君珂生死。
但晏希却发现了异常。
首先他发现了四面山体是黑色泥土,而在刚才,君珂扑上去试图拦马车的时候,他明明记得君珂身后是一大块突出的灰色岩石。
但现在,这块令人印象深刻的岩石,竟然好像不见了。
那么一大块,怎么可能突然消失?就算被马车撞毁,地面也该有碎石,但是四周明明什么都没有。
还有,纳兰君让哪里去了?
马车撞上山石,固然夹在中间的君珂最危险,但纳兰君让当时被制,在那样巨大的冲撞之下,就算不死,也最起码头破血流,晕在车中,换句话说,他无论生死,都应该在车上。
但现在,这么个大活人,居然也就在万众注目之下,从车中失踪。
晏希怔了半晌,心悬前方战况,又赶了回来,因为这两点蹊跷,他总觉得,也许,事情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糟。
虽然无法想出那样可怕绝望的一霎那,君珂怎么能够逃生,但此刻只要一点可能,他们都愿意抓住。
晏希冲纳兰述奔过去,想要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他,但走到一半却又停住。
这只是自己的猜测,万一君珂还是出了事,万一抱着君珂逃生的希望,拖出马车,最后还是看见君珂惨不忍睹的尸体,这要主子,情何以堪?
有些事,不给希望,也就咬牙接受,一旦给了希望再失望,那对人的打击,是双倍的。
天堂地狱,反反复复,谁受得了?
晏希立在原地,步子迈出一步又停下,这决断冷漠的少年,竟然也开始了此生第一次左右为难。
而此时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或者说,一边倒的杀戮已经结束。
一切的仇恨,必须以死亡作终结,敢挑战纳兰述的底线,就要注定承受他疯狂的怒火。
四面一片死寂,连呻吟声都不闻,鲜血浸染大地,将灰黄的土地生生染成微红,被鲜血一寸寸染过和烈火一次次肆虐过的土地,十年之内,寸草不生,十年之后,翻开泥土,还能隐约看见淡淡血红。
这一战,尧羽卫以一千九百三十六人数,正面硬撼大燕军队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五人,几近以一对十,却生生将对方全歼,一个不留!
不同于击溃、击散、击败,真正的绝无活口!
这在历国战史上,也是史无前例,击溃击败从来不难,但以少胜多还能全歼,绝无仅有。
虽然有地形的原因,也有大燕援军观望的原因,但战绩,永不容抹杀。
这一战,造就了尧羽卫震惊大燕乃至周边各国的凶名,奠定了后来的“绝世双军”的最初基础。
这一战,也是后来的传奇人物纳兰述,第一次对着五洲四海,展现了他的凶厉杀心,无边悍狠。冀北之雄,从此崛起。
这一战,史称“龙牙嗜血”!
嗜血龙牙,饱饮鲜血,带着淡淡血气和烟火气息的风,在死尸遍地的战场上盘旋而舞,战争的胜利者却毫无欣喜,纳兰述在属下不安的目光中,怔怔仰头,拄剑而立。
他的脸上溅上血点,身上伤痕无数,散了的黑发飘起,冬日黎明里容颜肃杀。
他脚踏上万敌人尸首,对着一线明光刹那渡越的长空,默默呼喊。
“君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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