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出去!给我!快!(2 / 2)
“纳兰,今天我的举动,刺伤了你吗?”君珂深深叹息。
“小珂,”纳兰述似乎在微笑,她感觉到额上他的唇角,微微泛起的弧度,“知道我爱你什么吗?便是你的善于理解,不吝自责。太多人平日信誓旦旦,遇事推卸责任,然而你,未必逞强,却永不退缩。”
“你没有刺伤我,我如果因为你这无奈一跪便觉得丢了面子,而迁怒于你,那也不是真男人。”他轻轻点住她的鼻子,“是我做得还不够好,但是从今以后,相信我,必永不令你委屈。”
“我从来只觉得自己幸运。”君珂终于微笑,反手抱住了他,“我只望能永远幸运下去。”
纳兰述用单手,揽住了她,“所以,小珂,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再幸运的,把你那批老部下,带回来。”
“怎么……”君珂瞪大眼睛。
“那是你的第一支军队,对你意义非凡,我怎么舍得就这么放他们走?永不回头?不过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已。”纳兰述笑得有点狡猾,“先前的事,你也看见了,云雷内部的声音很驳杂,有些人已经动摇,此刻远走,他们步步艰难,之后动摇的人会更多,而其中的一部分顽固派,却又依旧心中不甘,在这种矛盾的情形下,云雷必然还要有所动作……”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月光从帐幕的缝隙里流入,水银般泻了一地,照亮相拥喁喁低语的身影,从遥远的角度看去,仿若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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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亮羯胡草原的月光,同样照亮冀北成王府的书房。
书房里有人负手而立,宽大的衣摆漾开涟漪一般的波纹。
月色下那人容色也如月光幽谧静美,只是那唇淡薄,令人想起诸如薄情之类的词语。微微笑起的时候固然魅惑妖丽,然而如此刻轻抿,却令人凛然。
“他们到了羯胡了吗?”他问。
“是。”黑暗中一个影子恭敬地答。
“黄沙城事后,云雷应该会有所动作,你觉得纳兰述会怎么处理?”
那人想了想,“继续隐瞒吧,毕竟他们现在还不是分军的时辰,刚和羯胡王庭一场大战,也不宜内讧。”
“错。”沈梦沉微笑,“越是毒瘤,越需极早割去,云雷就算不提,纳兰述都会先下手。云雷应该已经离开冀北联军。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两天消息就能到了。”他的手扶在窗台上,看向北方,轻轻道,“等下我有封信,快马密送给羯胡王庭。”
“是。”
沈梦沉转过身来,看着黑暗里那个人,“最近你做得很好。”
那人恭谨地弯下腰去,锦袍金冠,王族华贵,赫然竟是“纳兰迁”。
当然,是那个西贝货苏希。
“继续扮演你的暴戾王爷,和纳兰迁生前一样。”沈梦沉还是那种淡淡疲倦地笑,随意摆布着吞并天下的阴谋,“穷兵黩武,穷奢极欲,无限制扩军,不断加税,擅自更换各地官员……冀北这些年被成王治理得太安定,民心安稳,不易煽动,现在,我要他们先尝够一日三惊,永无安宁的日子,将来才能……”他笑了笑,住了口。
“是。”
“这些日子,你通过秘密渠道,将冀北税收以及各地物产折合的银两转往青阳郡,有人发现吗?”
“有几个积年老吏,似乎有点疑惑……”
沈梦沉连语气都没波动一丝。
“杀。”
“是。”
“去吧。”沈梦沉淡淡道,“半年,顶多再一年,时机成熟,冀北便可收入囊中,之后,便是所有敌人的尸体,最后,是天下……”
他听着苏希小心地退出,关上门的声音,在暗色里,缓缓笑了一下。
“还有你……君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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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处的月光,照不亮永浸黑暗的崇仁宫。
宫内最偏僻最朴素的小院子里,纳兰君让三杯酒一杯茶,自斟自饮。
“云雷军离开冀北联军了?”
他身后一个谋士立即上前一步,笑道:“是,殿下的意思,是要追剿这批乱党吗?”
纳兰君让沉默一会儿,冷冷道:“我追剿他们干什么?越过西鄂羯胡,千里迢迢追剿那两万人?”
那谋士碰了个钉子,不敢再说话。
“失去君珂的云雷,不过是没了灵魂的躯体,他们不会再有任何野心,现在能做的,只有回云雷城。”纳兰君让抿一口酒,“而云雷城……不是那么好回的。”
“冀北联军这下不需要分兵了,剩下的路离尧国已经不远。”一个谋士道,“尧国王都被围已经有几月,现在华昌王生怕等纳兰述到来自己腹背受敌,拼命强攻尧国京城,最新消息是说尧皇在一次攻城战中亲上城头指挥,被流弹所中,命在旦夕,如果尧皇驾崩……纳兰述岂不是赶不及?”
“赶不及什么?”纳兰君让一笑,却是浅浅嘲弄,“赶不及打仗?赶不及送死?赶不及救驾?你觉得,他有必要救驾吗?”
那谋士张口结舌。
“纳兰述不是成王妃,他没兴趣救驾,他等的,是华昌王和皇族两败俱伤,是尧国皇族正统彻底灭亡。”纳兰君让三口酒喝完,开始喝茶,“你不觉得,纳兰述走得太慢了吗?他明明可以从西鄂就直接挥军进入尧国,省时省力,为什么却偏偏要经过西鄂羯胡,绕一个大弯子?对,你也可以说他在积蓄势力,他和君珂……”说到这里,纳兰君让突然顿了顿,神色出现一丝恍惚,随即恢复正常,“他和君珂那意思,是想将尧国后方的西鄂和羯胡平定,使自己将来无后顾之忧,但西鄂和羯胡,其实现在都没有和尧国做对的心思,他为什么要赖在这里?他就在等尧皇驾崩,困在京城的尧皇诸子,必将争夺皇位,到时候……”
“到时如果他们自相残杀,京城岂不轻易被破,华昌王一旦打入京城坐稳皇位,纳兰述岂不是自找苦吃?”有人提出疑问。
“纳兰述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纳兰君让看着尧国方向,轻轻吁了口气,“何况,尧皇也不会愿意纳兰述当真老牛拖车,慢慢积蓄势力,来占据了他的皇朝,如果没猜错的话,纳兰述很快就要有客人来了……”
他突然挥了挥手,黑暗中闪出几个人影,身影浅淡,不仔细看都不知道,原来那里有人。
“你们去吧。”他道,“两件事。保护她,杀了他。”
众人躬身。
“第二件事可以量力而行;第一件事,必须做到。”
“是。”
人们退回了黑暗里,在合适的距离里随时等待太孙的召唤,大燕最尊贵的皇太孙,独自静静坐在月光里,玄黑金龙的袍角在暗处熠熠闪光,面前三只空酒杯一盏残茶。
四周围拥无数,崇仁宫巍峨高旷,可那人,眼眸依旧清光冷彻,寂寥孤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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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夜还没结束,下半夜的时候,君珂脸色微红,表情严肃地掀纳兰述帐帘而出。
虽然主人热情挽留,但她坚决拒绝睡在他那里,那主帐看起来四面无人,可天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双贼兮兮的眼睛,等着看她“闯入主帐,夜不归宿。”
她为此特意打扮整齐,形态威严,动作很大地掀纳兰述帐帘而出,本指望那些偷窥者能看见她“洁身自好,守礼自持”,谁知道出帐时,纳兰述在后面“气息奄奄”地喊了一句,“小珂,下次请你温柔一点!”
君珂一个踉跄……
怀着被涮了一把的仇恨,君珂一大早就起身,先到韩巧的帐篷,准备今天抢了他的医官责任,好好折腾某个不安分的伤员。
一路上,她遇见很多人,大家此时都知道丑福没死,人人神情轻松。
“早啊。”有晨练习惯的钟老爷子,老远就声如洪钟地和她打招呼,“昨晚睡得好吗?”
君珂正要回答,老爷子已经掉头,怒目呵斥自己那个被拖起来晨练的病歪歪儿子。
“跑步。”
“给我。”
“快!”
君珂:“……”
又走了几步,遇见对练的尧羽几个卫士,看见她认认真真行礼,什么话也没说,君珂舒一口气,走过去时却听见那几个混账的对话。
“出招。”
“给我。”
“快!”
“哥哥,兄弟我最近伤风,请你温柔一点。”
君珂:“!”
转个弯遇见黄沙城那个独眼,那大个子永远斜眼看人,一只眼睛好像从月球上看你,看见君珂过来,也不行礼,一脚踢在一个挤眉弄眼的属下身上。
“洗裤衩。”
“给我。”
“快!”
完了还满意地点点头,喃喃道:“这么说话还真是满痛快的……”
君珂:“……”
怀着悲愤的心情,她迅速绕路进入韩巧帐篷,在门口遇见铁钧。
遇见铁钧她倒舒了口气,这位好歹是叔叔级的,总不会也和那些流氓一样调笑她吧?
铁钧果然神色如常,庄重冷峻,问了问君珂纳兰述的伤势,表达了要她好好照顾纳兰述的期许,君珂一一答了,心里却觉得别扭——人就在主帐里,脚一抬就能看到,干嘛尽在这嘱咐她?
铁将军关心完纳兰述,终于走开,君珂刚要钻进帐篷,听见身后铁钧咳嗽一声,缓缓道:“那个,君珂,纳兰现在有伤,以后日子还长得很……年轻人要顾惜身体。”
铁大将军似乎觉得和“侄媳妇”说这个很尴尬,说完就脚不点地的跑了,留下君珂傻站在帐篷门口,满脸充血,头发上竖,神情悲愤,青面獠牙。
尼玛!
这世道!
还叫人活不活!
很快君珂就认了。
因为只过了一夜,“三段体”和“温柔体”就已经风靡冀北联军,连草原那边的骑兵,说话都开始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君珂怀着这样的仇恨,抢走了韩巧的药箱,把绷带拉在手中拉得绷绷响,表情狰狞,大有想用这东西将纳兰述勒死的意思。
不过当她真看到那前后对穿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又忍不住心疼,撕绷带动作利落凶猛,包扎起来却动作轻柔,轻到半天才一个动作,惹得纳兰述嘶嘶地笑,道:“小珂,你让我以为蚂蚁在爬。”
又说:“小珂,你是羡慕我冰肌玉肤,想多摸一会儿么?”
在君珂给他包扎腿上伤口时,这个高贵的流氓直接开始呻吟,“小珂,你这个包扎法,我我我……我又要受伤一次了……”
君珂头一抬,脸色爆红,三两下做完,唰一下窜出去了,留下纳兰述“痛并无奈着”……
君珂也没窜多远,躲到一个岗子上练武,沐浴天风,呼吸吐纳,一套体术练完,无意间一转头,忽然一怔。
前方,出现了一列车队。
当先是十来个骑士,拥卫着一辆马车,之后又是一些骑士殿后,总人数大抵有四五十人。
君珂注意的不是人数,而是那些骑士虽然衣甲鲜明,但衣角武器之上,都隐约有血迹,发上也有尘土,胯下的马是好马,却不是羯胡出产的马。
那辆马车式样低调,看起来普通,君珂却发现很多细节处十分精致,轮彀竟然是镶金的。
马车虽然低调的奢华,却也带着风烟血火的遗痕,边角、顶部、车轮,都沾着细碎的黑褐色斑痕,这种马车自然不会有锈迹,那就必然是血痕。
一行人走得不快,从马到人,似乎都有些疲倦。
草原上,出现这样的一列一看就不是商队的车队,很有些奇怪,更何况,那方向,正是冲冀北联军大营而来。
君珂练武不喜人打扰,一个人走得比较远,她现在的实力,也不再需要人保护,所以那队车列走近来,最先看见的就是立在岗子上看着他们的君珂。
那车队当先的骑士手一伸,车队停下,随即他行到马车身边,微微弯身,似乎在请示马车中人什么,听了一阵,点点头,车队停在原地,他则向君珂奔驰而来。
君珂静静看着他接近,眼神在他剑鞘上“尧武”两字上掠过。
“这位姑娘,你是冀北联军的战士吗?”那骑士停在岗下,仰头看她。
君珂穿一身普通的黑色劲装,拿着自己的软剑,行军之中,方便舒适就好,她也一向不追求打扮,此时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士兵。
她又明显不是草原中人相貌,对方立即由此推出君珂属于汉人。
听见对方一口报出冀北联军,君珂眼神一闪,并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阁下何人?”
那骑士一怔,没想到这个小兵竟然会反问,眼神微微闪出怒色,随即按捺下怒气,道:“我们有事,要见冀北联军大帅,姑娘如果是冀北联军战士,还请代为通报。”
君珂皱皱眉,心想这人语气不小啊,要见纳兰述,连一句“请见”都没说,就一句“要见”,神情还有点纡尊降贵的味道,这是何方神圣?
“大帅身体微恙,最近不见客。”她温和地道,“诸位远来,有何贵干?”
那骑士眉毛一挑,还是不答她的话,语气已经冷了点,“大帅如果不便,那么,见那位君统领也行。”
君珂笑笑。
这位好大口气。
看这精心掩饰住的狼狈,明显是来求助的,还要摆着贵族架子,语气中对自己,对纳兰述都全无尊重,连自报家门都不肯。
这是求人的态度?
“见君统领不难。”她还是平静温和的语气,“但诸位总得自报一下家门吧?否则贸贸然便通报上去,统领问起贵客何来,叫我如何回答?”
“这样吧。”那骑士皱皱眉头,“我们也不方便和你一个小兵,把话说得太明白,你便告诉你家统领,我们自东边来,是她要去的地方。”
东边?
君珂眼神一闪。
“如果你们大帅身体尚可支撑的话,在下建议他还是亲自迎接一下。”那骑士又补充了一句,指了指不远处静静等待的车队,“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这骑士语气温和,但神情间那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明显,这种神情君珂很熟悉——当初在燕京,御林军骁骑营的护卫们,就这德行。
远处车队已经停下,骑士们散开,车帘子半卷起,看那样子,对方还真的不肯再前进一步,一定要等着自己或者纳兰述去拜见了。
君珂一向性子还不错,原本也就打算开诚布公了,此刻看这做派听这要求,眉毛一挑,眼神怒色一闪。
叫受伤的纳兰去参拜?
充的哪门子人王?
她还没发作,忽然一个声音道:“哪来的破落户儿?瘸马破车地跑来冀北联军地盘,就敢叫咱们大帅去拜见?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一个少年晃了过来,神情邪邪带笑。
是晨跑结束的钟情。
这小子最近给他老子天天操练,操得五内俱焚,看谁都不顺眼,他刚跑完一大圈,正好看到这车队,听见君珂和对方对话,怎么听都不顺耳,便跑来插了一句。
他本是无心讥嘲,并无恶意,悠悠晃晃地走到那骑士面前,伸着手指,还打算再来一句。
君珂却看见那骑士霍然抬头,眼底狰狞愤怒之色一闪。
君珂一惊,立即伸手去拉钟情。
可是已经迟了一步。
“啪。”
那骑士剑鞘突然飞出,重重拍在钟情脸上,钟情啊地一声大叫,一张苍白的脸立即高高肿起。
那骑士心性似乎十分狠毒,一不做二不休,一脚便蹬向钟情心口,一边还不忘对君珂叱喝,“还不快去报你们大帅!不然这小子就是你的下场!”
君珂盯着他,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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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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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哈哈哈哈哈,喊着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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