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吃醋与争吵(1 / 2)
似乎是有人在哭泣,又似乎是呻吟,声音在咽喉里压抑着,破碎而颤栗。
马车微微起了震动,车帘轻颤,那种震动的幅度,伴随着发出的声音,很像……某种运动。
君珂脸红了。
脸红的是自己的联想,车内明明是两个女人,她这思想也太龌龊了吧?
肯定是最近被纳兰述带坏的!
想到纳兰述脸又一红,觉得因为这件事想到纳兰述,那更是不可饶恕的!
也许女皇在和她的侍女打闹?君珂看出来,女皇和她这贴身侍女关系很好,言谈举止之间,很有默契。
君珂转身,不想偷窥,她拥有透视之眼,但并不应该因此就拥有了随意窥探他人的权力。
她转身,走出一步,忽然听见马车里一声低低呻吟,“我的脸……”
随即“啪。”一声轻响。
听起来竟然像是谁被打了耳光!
君珂一惊,霍然转身,马车却已经恢复了安静,她怔了怔,终于还是运足了目力,往里一看。
眼底浮现两个轮廓,一个锦衣华丽,一个紫衣朴素,紫衣侍女靠在马车壁上,锦衣女皇手撑在她上方,两人似乎在凝望又似乎在对峙,随即女皇突然又是一抽手,狠狠甩在紫衣侍女的脸上。
这一掌力道极大,竟然将那侍女甩得向后一仰,撞开了马车门,滚落马车下。
这一下来得突然,君珂想避开也来不及,眼看那紫衣侍女就要跌落,她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此时她眼底金光未去,还在透视状态,这一扶,眼角一垂,顿时就看见了对方的身体。
心中立即掠过一个“咦?”字。
这姑娘的胸,比鲁南平原还平啊……
倒也不是一马平川,毫无起伏,只是那发育程度,好像和她的年龄不太符合。
此时紫衣侍女还是跌坐在地状态,君珂只能看见她的上半身,心中一动,便将她扶起,低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紫衣侍女摇摇头,半垂着脸,鬓发落下来,隐约一个鲜红的掌印,却还勉强笑道:“是我不好,忘记陛下嘱咐的不可被人惊扰,擅自进了马车……”说完挣扎起来,向君珂施礼,“多谢统领关爱。”
她虽然遭受责打,但态度温柔,神情平和,微微还有些羞怯,君珂本来对她第一印象就好,此时见她不惊不怒,更觉得怜惜,拉了她的手,笑道:“我那里有上好膏药,等下命人送来给你,年轻姑娘,脸上留了印子总归不好看。”
那侍女又谢,脸红红地道:“步妍谢过统领。”
君珂听她说姓步,这是尧国皇族之姓,怔了一怔,随即想起贵族有给终生奴仆赐姓的规矩,也便释然,含笑拍了拍她的肩,眼光似有意似无意向下一扫。
一扫之后,她脸红了红,立即转开,有点狼狈地向步妍告辞,车帘忽然一掀,现出女皇那张年轻娇艳的脸,居高临下直视着君珂,淡淡笑道:“统领大晚上的过来,是想关心一下朕的起居吗?”
君珂自从上次把她气晕后,还一直没和她见过面,纳兰述怕这些人另有阴谋,不许她接触,此时既然撞上,她自然也不会避开,笑道:“陛下起居自有人关心,君珂不敢多事。”
“现今自然用不着你,或许以后你得给朕端茶倒水。”女皇盯着她的脸,笑得恶意,“嫔妾侍候大房起居,这是咱们尧国的规矩,当然,我会怜惜你,不要你守夜的。”
君珂托着下巴,笑吟吟看着她,这世上有的人真奇怪,都被整得那么惨了,怎么还有底气说出这种话来?
这位真的是传说中成王妃第二的铁血公主,而不是脑残?
她还没开口,忽然看见女皇眼睛一抬,脸上神色微微有点变化,像是看见了什么,君珂一怔,回身一看,身后没人,只有步妍,羞怯温柔,垂头站在那里。
君珂看见步妍脸上的掌印,心中一阵烦躁,不想和这个脑残斗嘴,敷衍地笑笑,“女皇放心,我也从来不会打扰别人做梦的。”
说完转身就走,听得身后女皇尖声道:“君珂,你没看见我的面纱已经撕下了吗?你不知道尧国贵族女子撕下面纱代表着什么吗?”
君珂脚步一停,随即笑着摇摇头,理也不理继续走,步皓莹的声音又追了过来,“是纳兰述亲手揭下了我的面纱!是他第一个看见我的脸。你们不同意有什么用?他已经注定是我的皇夫!他如果敢毁诺败信,尧国朝野,绝不会允许他掌控尧国!”
纳兰述第一个看见她的脸?
看见?
君珂想起那天去帮女皇索要回复的张半半,笑了。
纳兰述,你好无耻……
她这一笑,旁边面色惊惶的步妍露出诧异神色,女皇还没看见,激动之下似乎要跳下车,君珂头也不回,衣袖一拂,女皇身子向后一仰,哐当一声撞回了车内,脸撞在马车上固定的镜子上,压出一片红痕,和刚才步妍被打的位置,一模一样。
女皇挣扎着爬起来,正要发怒,忽然闻见一阵腥臭的气息,眼一抬,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狼群,群狼眼神幽绿,口水滴答,用一种“一看起来就是细皮嫩肉吃起来一定味道不错”的眼神,紧紧盯着她。
女皇一把将到嘴的尖叫捂住,面无人色僵坐着不敢动了。
“陛下刚才自报身份,立即让我惊觉,作为未来的我们冀北联军的‘准主母’,陛下这里保卫人手太少,让狼军从此以后负责戍卫。”君珂对狼们点点头,又对步皓莹微笑欠欠身。
步女皇已经惊得面色发白——从此以后,天天都要被这群狼看着?
君珂转身,凝注她半晌,步皓莹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心中一震。
君珂的目光没有得意,没有张扬,却有着淡淡的……同情。
同情?
步皓莹怔怔地,不明白这情绪从何而来,君珂已经含笑转身而去,只抛下了一句话。
“陛下,作为失败的典型,你真的,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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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绕过尧国女皇的马车,去图力的帐篷的路上,一直在想着刚才看步妍的那一眼。
呃……是个女人。
虽然不好意思多看那种部位,但匆匆一扫之下,还是不会看错的。
君珂笑了笑,笑自己的无稽,怎么能因为马车的晃动,就疑心到那个方面。步妍一看就是大宅门里教养出来的那种,知书识礼的侍女,这种侍女有时候比大户人家小姐还尊贵,看步妍那姿态谈吐,女人得不能再女人,没有十几年女性生涯的浸淫,是不可能达到那样的气质的。
唉,还是当初给姜云泽搞出阴影了。
将这事丢开一边,她进入了图力的帐篷,帐篷里光线幽黯,她一进去,就感觉角落里有两道灼灼的目光射过来。
那目光极有力度,灼热又冰冷,像是极度的狂热,又像极度的恨。
图力坐在角落里,没有捆绑,却被韩巧的药软麻了全身筋脉,看见君珂真的一个人进来,立即支撑着坐直身体。
他紧紧盯着君珂,心潮涌动,却连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欢喜还是憎恨,看见这个令他蒙受了奇耻大辱的女子,他的第一直觉就是想将她踢倒在地,用草原最残酷的刑法,一寸寸杀了她,然而当她微笑在他对面坐下时,那双金光微闪的眼眸一转,他忽然又想起那夜河水前,月色下张臂而来的少女,衣袂飞舞,眼神空茫,笑容却温柔得,连天地都将融化。
那一刻月夜草原下的惊艳,停留在心版难以消磨。
“君珂!”他哑声喊她,却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图力大人。”君珂神态从容,“听说你有要紧事要告诉我。”
“是。”图力上上下下打量她,眼神里闪动着奇异的神情,“腾云豹的秘密,听说你是个神眼?”
君珂点点头。
“我拳头里有什么?”图力伸出拳头。
“一只蚂蚁。”君珂随口道。
图力眼底光芒一闪,一瞬间竟然恨意全去,霍然坐直,神情激越兴奋,“神眼,你真的是神眼!天啊,赤亚大神的神示者,终于降临了吗?”
君珂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神示者?什么赤亚大神?你没发烧吧?”
“难怪我败在你手里,我不冤!”图力手指紧紧攥着毡毯,险些将坚韧的毯子撕裂,“赤亚大神说,当灰黑色的乌云遮蔽一切,她的眼眸里有金光闪起,穿透草原之上将起的硝烟,雄鹰因此飞翔。”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灰黑色的乌云,不就是那晚铺天盖地的狼群,羯胡的狼都是灰黑色的,在那场大战之后,草原注定要开始长久的争战,而飞翔的雄鹰……”图力握紧拳头站起来,“是我,就是我!”
君珂一头撞到了桌子上。
这年头,自说自话的人真多啊……
虽然不知道那所谓赤亚大神是谁,但君珂百分百确定那就是个神棍,什么灰黑色的乌云?乌云当然都是灰黑色的,什么金光闪起?眼眸的光芒怎么解释都可以。什么将起的硝烟和飞翔的雄鹰?现今天下,哪块土地没战事?哪个将领不能被称为飞翔的雄鹰?
似是而非,放之四海而皆准,这就是神棍们的语言风格。
也只有骗骗这些傻啦吧唧的草原人了。
不过他愿意这样想,君珂也不打算打破,让图力萌发争夺草原的野心,这本就是纳兰述的计划。
“赤亚大神是我们的神祗,早先是由大荒泽那里传过来的。”图力激动得脸色涨红,“很多年没有神示了,大半年前,突然降临了两个巫师,在看过我们王庭的腾云豹后,留下了这么一句神示,但王庭上下,没人能懂,直到今天……”
君珂怔了怔——大荒泽?
不知怎的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我现在相信你能帮我,我原本只打算再见你一面就自杀!”图力紧紧盯着她,“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腾云豹确实有秘密,这种马,并不是像传说中说的那样,是上天降临的,这是可以培育的!”
图力的声音低了下来,半晌君珂渐渐露出恍然神情。
原来竟然是这样!
羯胡草原一直很少以名马杂交,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杂交生出的小马,出生时大多是畸形,被牧民抛弃,就算不畸形,长到半岁的时候,也会出现狂暴状态,不能被牧民所牧养,后来草原上便有了习惯,不再令名马杂交,保持血统的纯一性。
但没有人知道,那些出生畸形的被抛弃的马,有一半在长成后并不畸形,它们就是腾云豹!
这秘密后来被王庭发现,他们的巫师,无意中解剖了一具死去的腾云豹的尸体,发现这种马的骨骼和心脏都和普通马不同,之后王庭对数种名马进行解剖,确定了一种马在成年后发生变异,和另一种名马杂交,就能生出腾云豹。
但王庭没有透视眼,并不能看出那种马的变异,也只能靠摸索,靠大量养育那种马来寻找几率,为此耗费很多金钱资源,养了很多确实畸形的马。
慢慢牧养培育,在圈定的秘密草场内,大批量的积攒腾云豹,王庭也是经过很长时间,才组建成了一批腾云豹战队,从此成为王庭纵横草原,所向披靡的利器。
所以流落在外界的腾云豹,很少,都是野马被抓获驯养,真正大批量培育这种名马的,只有王庭,这也是王庭最大的机密,连图力,也不知道,可以生出腾云豹的那种会在成年后变异的马,到底是哪种,但据他推测,应该是比较常见的,否则王庭也不能培养出一支腾云豹近卫营。
这个问题给寻常人,自然解不开,但是,君珂可以!
她的眼睛,完全能够看出哪些马的异常。她来做这件事,比王庭更省时省力,连浪费都不会有。
图力的兴奋已经到达顶峰,他好像看见了自己将来率领一支更庞大的腾云豹战队,抢占草场,驱逐部落,称霸草原,在这样的幻想的兴奋里,一句话脱口而出。
“君珂!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还在思索腾云豹事情的君珂一怔,一瞬间几疑自己听错,随即苦笑摇头——这位也是发疯了的。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图力倾身上前,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君珂,草原很辽阔,很自在,赤亚大神的神示,已经注定了你应该是草原的,是我的,相信我,我会对你既往不咎,我会打下整个草原让你驰骋,我会让你成为整个草原的王后……”
君珂手腕一滑,已经滑开了他的手,慢慢擦了擦手指,淡淡道:“我已经是王了。”
“穷山恶水的西鄂,哪里比得上丰饶美丽的草原!”图力神情急切,“君珂,整天辗转战场,打生打死,永远都在担惊受怕,这不是你一个女人该承担的!做一个背负重担的王,不如做一个安享尊荣的王后,相信我……”他眼眸赤红,忽然一把抓过君珂的手腕,低头便重重吻下去,“我们草原,以靠近心脏的血脉之吻,来向心仪的女子……”
“砰。”
重拳闷响,一声闷哼,图力的嘴唇还没有靠到君珂的手腕腕脉,已经被凶猛而暴戾的一拳给打飞出去,撞在帐篷上,嗤啦一声,帐篷裂了一个大口,他半身冲出帐篷外,半身还留在帐篷里。
君珂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格格活动着手指,冷冷道:“我就该杀了你!”
“纳兰。”君珂拉住他的手,“生那么大气做什么?小心挣裂伤口。”
纳兰述脸色很难看,大步上前,一脚踩在图力靴子上,图力一声惨叫,怒声嘶叫,“纳兰述,你言而无信,你答应我和君珂单独相处的!”
“我没答应你强吻她!”纳兰述低头俯视他,靴跟使力,“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信任的?”
靴下脚踝的骨骼发出格格声响,图力大声惨叫,纳兰述毫不动容,“惹怒我,我让你死得很有层次感!”
君珂扑哧一笑,心想这家伙学自己的话真有悟性,眼看图力痛得咬牙苦忍,叹了口气,上前,狠狠一脚踢在图力胸膛上。
图力一声大叫,勉力抬起头来,眼神愤怒,“你……你……”
“我什么我?姑娘我的便宜你占得么?”君珂冷冷一指自己鼻子,二话不说,狠狠又踹了一脚。
这一脚直接把图力给踹了出去,隐约只听他一句,“君珂你这个无情无耻的女人……”,随即砰一声巨响,声音消失,大概是晕过去了。
君珂摸摸鼻子,在心底叹息一声——好人难做啊。
救命还要被人家骂……
她转过身,一脸正色地看着纳兰述,“太过分了!活该被揍!”
纳兰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神情令君珂心虚,悄悄低下头。
唉,就知道瞒不过他。
纳兰述刚才是动了杀机,君珂如果求情,图力必死无疑,但她赶上来把人揍了一顿踢走,纳兰述也不好再追出去了。
“我的小珂,真是越来越大方了。”似笑非笑的纳兰述,轻轻说了一句。
君珂抖了抖,心想纳兰大帅真是越来越有气场,赶紧扑上去,拉住他的手臂,四十五度角媚笑,“纳兰桑!这样的人不值得动气,我对你的坚贞……呃……”
说漏嘴了,君珂松手就跑。
纳兰述手一伸就拉住了她。
“你对我的坚贞……嗯……怎么不说完?”
“我说的是,我对你的忠诚……唔……”
颠倒真相的解释,被堵在了温热的唇里,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取代。
帐篷里光线幽黯,破了一个大洞也透不过光——被一群狼兵的屁股给堵住了。
黑暗里荡漾着缠绵而柔腻的气息,在某些乍合又分的间歇,隐约听见纳兰述低低道:“……小珂,他有句话还是对的……我确实不该让你继续操劳战场……”
那低低絮语被半路堵住,或者是温柔的手指,或者是细腻的唇瓣……
在很久很久以后,黑暗里响起君珂的回答。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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