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扬州慢(1 / 2)
番外·扬州慢
吉祥纹莲花楼番外·扬州慢
扬州城山水如画,人称“烟花三月下扬州”,又称“春风十里扬州路”,每到春风时节,便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拈花惹草,寻花问柳,不一而足。
方多病便是在这个时候到的扬州。
他刚过了十六,离家闯荡江湖的时候家里给了一马车的衣裳被褥、暖碳手炉,配了小厮一名,名唤“旺福”。
旺福原本不叫旺福,旺福今年十二,在方家给方多病当书童的时候,根据方家仆役的命名规矩,旺福原名兰荪。但出了家门之后,他家少爷自称江湖人士,行事需按江湖规矩,一般江湖中人身边的僮儿不是清风明月,便是旺福旺财。
少爷给他选了个名儿,叫做旺福。
少爷又称江湖中人,一切从简,这一马车的衣裳杂货带着累赘,不合江湖规矩,便把马车送进了当铺,换了几张薄薄的银票揣在怀里。
当方多病两袖清风,腰悬一把长剑从当铺里走出来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栋……比他的马车还大要几倍的木楼从他面前缓缓经过。
两头水牛并驾齐驱,缓慢的拖拉着一栋雕工精致的小木楼,那小木楼下嵌有临时木轮方便移动,一个灰衣人牵着一头小灰驴,小灰驴上挂满了行李,正往西行。
方多病目瞪口呆——他只当他马车里装满了金银细软,绸缎衣裳,被褥暖炉等等等等已经够多了——这居然有个人出门连房子都带上了?看这小灰驴背上的绣花包裹——那圆的十有八九是个水缸……嗯……那个小的……难道是个夜壶?灰衣人身材颀长,走得却慢,还有那么一点儿东张西望,不知该去哪里的模样。
方多病一脚伸出,挡在水牛牛蹄前面,饶有兴致的伸出连鞘的长剑将灰衣人拦住,“给本公子站住!你是何人?”
灰衣人一直看着方多病伸出来的脚,直到方多病的剑鞘差点指到了他的鼻子,他才讶然抬起头来,只见此人相貌俊雅,年纪比十六岁的方多病大上一些,“……小……”
“啊!”方多病等着灰衣人回话,骤然脚上一阵剧痛——那只水牛并不理睬方少伸出来挡路的那只脚,也看不懂脚上镶金嵌银价值连城的那只鞋子,就这么慢悠悠的一蹄子踩了下去。
“……心……”这个时候灰衣人才刚刚提醒到“心”字,方多病已经抱着腿惨叫倒地。
“少爷!”旺福尖叫着扑了上去。
牵着小灰驴的灰衣人摸了摸口袋里的碎银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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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干年后。
吉祥纹莲花楼内的木桌上有一碟花生米,两盅桂花酒。
“老子当年遇见你的时候,还是青春年少。”方多病一边嚼花生,一边翘脚,“你这厮为老不尊居然纵牛伤人,害老子这脚背每逢雨天都要酸痛。”
李莲花不爱喝酒,方多病喝一杯,他就抿一小口,方多病也不嫌弃。
听闻他提到旧事,李莲花正色道,“非也,你少年时胆色过人,那牛重达千斤,你居然伸腿去拦……我一时惊诧,不及阻拦……”
方多病剥开一颗花生,咬牙切齿,“若非你害少爷阙了腿,离不了扬州,后来扬州城里那场‘灵山识珠’就识不到旺福身上,他奶奶的旺福就不用去当小神棍。”
李莲花喝酒喝得慢,吃花生却吃得快极,“灵山大师坐化前留下真言,要寻一名转世灵童,这等热闹自是非看不可,你就算瘸了一腿,跑得倒也不慢。”
所谓“灵山大师”并不是老和尚,灵山大师乃是茅山派风水道第一百九十八代传人,专司风水之术。茅山派虽然祖传武学不高,江湖中人多半不记得茅山掌门叫什么名号,但万万不会忘记茅山派十分有钱。
茅山派分僵尸道、山水道和精怪道。
僵尸道专管抓僵尸,山水道专管看风水,精怪道专管抓妖怪。
听说僵尸道和精怪道传了一代便失传了,只有风水道传了一百九十八代,在达官贵人之间十分有名,尤擅长观望官运和财运,若是客人十分有钱,风水道偶尔还可以专擅一点儿邀宠之术,不论是清官贪官,公子世子,王爷侯爷,诸多品种一应俱全。
灵山大师更是此中高手,传闻家中金银财宝堪比国库,他所指定的“转世灵童”便是那万贯家财的新主,这等好事,怎么不引得众人疯狂?王灵山在扬州城置办了家产,列为风水道道场,在他坐化之后,肉身成不朽金像,风水道的道场举办“灵山识珠”大会,为灵山大师寻觅转世灵童。
结果专擅邀宠之术的灵山大师所留下的真言,是要找一名背后有梅花印记的柳姓女子,那女子于某年某月某日所诞的麟儿,就是他的转世灵童。
那年方多病瘸着一条腿在“灵山识珠”大会上津津有味的看了七日,看着江湖各路英雄豪杰将灵山大师的生平细细品析。先是评论灵山大师可能有多少真金白银,再议论他一生未娶,可能有过多少女人,再议论这名柳姓女子究竟是何等倾国倾城,是哪家闺秀。
在第八日上,许许多多的“柳姓女子”携带“麟儿”出现在了灵山识珠大会上,有的自称在大明湖畔遇见了灵山大师,有的取出了定情信物,有的直扑灵牌就喊爹,哭诉女儿来迟了……
方多病第一次行走江湖便大开眼界,啧啧称奇。旺福跟着他看热闹,突然扯了扯方多病的衣袖,小声说,“少爷,我娘也姓柳。”
方多病道,“是了,你是柳姨的儿子嘛。”柳姨是方家的浣衣妇之一,身材高大,力气十足,方多病儿时最喜欢和她玩耍,蹬着她的肩头爬上树去。
“我娘背上也有梅花印记。”旺福说。“我也是差不多那时候出生的。”
“啊?”方多病回过神来,“你娘可是有夫之妇,你别乱说。”“可是我爹十几年才回来过一次。”旺福委屈的道,“我娘常说若不是生我那年我爹突然回来了一趟,她早就忘了自己还嫁过一回。”
“你爹叫啥名字?”方多病捏着旺福的小圆脸,“不会叫做王灵山吧?”
旺福小声说,“不是,我爹姓朴,叫朴二黄。”
灵山大师坐化之时已逾七旬,怎么看也不像是方家浣衣妇失踪多年的死鬼,更不像能和身高七尺的柳姨生出一个旺福的好汉。方多病这日看完热闹,回客栈的时候向愁眉苦脸数药费的李莲花说起了这回事。
当然方多病只是想说这灵山大师的遗言未免过于草率,想那柳姓本是大姓,姓柳的女子天下何其之多,生有麟儿的至少也得十之二三,背后那梅花印记又未曾说明是何模样——天下梅花印记莫说一千,至少也得八九百种——这要叫人如何找起?然而李莲花听说此事,极认真的提醒方多病, 既然不知,不妨去找王灵山问问。
方多病吓了一跳,灵山大师已经坐化了啊。
当时的李莲花道,“他的肉身金像还供在风水道。”
当时瘸了一腿的方多病年方十六,年少无知,闻言怦然心动,于夜黑风高之时翻墙而入,摸进了风水道的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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