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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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裴策从床边的金丝楠木矮柜里,取出一个白瓷瓶,倒了少许药汁在掌心,缓缓揉上她小腿的淤青。

        静谧的幔帐之内,流光被拉得长长。江音晚思绪纷乱,琢磨着裴策的态度,却没有一个念头抓得住,最后成了怔怔的出神。

        温热的躯体俄然覆在背后,将她笼罩。江音晚脑中的千头万绪霎时灰飞烟散,只余一片空白。身子,又不自主地绷起。

        裴策却只是捉起了她撑在背后的双手,让她倚靠在自己身前,双臂从她身后环绕过来,轻轻捏着她的纤指,摊开她被磨破的掌心。

        他又换了一种药。这回是个珊瑚红釉的小盒,打开来气味微甘,点抹在掌上,清清凉凉。

        “还有哪里有伤?”裴策问。

        “没有了。多谢殿下。”江音晚又道了一回谢。密密长睫低垂,视线落在自己和裴策交叠的手。细嫩柔荑摊在大掌上,大小对比悬殊。

        她在等着裴策收回手。重重幔帐将灯烛滤得太温柔,给人和煦安宁的错觉。又或者这种错觉来自为她悉心上药的裴策。她蓦然生出几分明知荒唐的期待。

        或许裴策救她,并不是为了对她做那事?

        然而那双手迟迟没有收回。

        床帐之内,相依偎的两人近得呼吸可闻。垫在江音晚掌下的大手,修长十指慢慢蜷起,穿过她的指缝,相扣。从她身后环过来的双臂,缓缓收紧,带着她的手一并靠近她的纤腰。

        一点温软微润的触感落在江音晚的后颈。是吻。

        江音晚浑身僵滞,脖颈顿时绷直。杏目睁得圆圆的,茫然的脑海里,只有一线心思恍惚闪过——

        裴策方才的温和表象,实则更像是猛禽待品已到手的猎物时不急不缓的耐心。

        颈间的吻,克制着,辗转落到耳后。湿热的气息渐渐微显粗重,让江音晚愈发慌乱。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在车舆上解下那件旧袄时,便已想好了自己要付出什么,不是吗?委身一人,总好过留在教坊为妓,服侍百人千人。

        然而,她自幼生长于高门侯府,一心以为这件事会发生在新婚之夜,同她一世的良人。三书六礼,合卺结发,龙凤花烛燃到天明。而今一切皆作烟烬。

        江音晚又想起在教坊里,隔着一扇直棱窗听到的声响。那些女子喊得何等痛苦,伴着污言秽语,激烈的动静,似乎还有不断的磕碰、笞打,那般没有尊严。

        她怕。她怎么能不怕?

        她自幼丧母,无人教导她这件事,只是从出嫁的亲眷的只言片语间,朦胧地知道,是会痛的。且她已隐隐明白,在这桩事上,玩物与正妻,岂可同日而语?而她眼下,是前者。

        江音晚的眼前雾气氤氲,她呆滞得连眨眼都不敢,任泪珠酿满,大颗大颗滚落,打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耳后的吻顿住。身后男人桎梏在她腰间的手抬起了一只,扣着她的下巴,迫她转头,仰起脖颈。

        呼吸交缠。裴策绷着棱角分明的下颌,贯来疏冽的眼底深浓一片,却又清漠若离,垂眸逼视她:“不愿意?”

        “不是的……”江音晚圆睁的眸被泪雾洇红,如离群的幼兽。失了几分血色的唇几度开阖,可她解释不出更多。纤长秀颀的颈仰着,白而薄透,隐隐可见其下血脉,惑人摧折。

        裴策低头,将紧密的距离拉得更近,薄唇贴上她的双唇,并不深入,只是浅浅摩挲。

        “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他低低道。说话时喉结轻滚,薄唇在江音晚的唇上带起阵阵酥麻。

        “罪女不敢忘。”江音晚认命地闭上眼,潸然的泪从眼角滑到鬓边。

        裴策一手抬着她的下巴,另一手还扣在她的柔荑上,引着她,慢慢凑近他腰间玉带。

        温凉的玉触在指尖,江音晚却如遭烧灼,猛地将手后撤,被裴策不轻不重摁住。她紧紧闭着双目,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抖得有多厉害。

        几息后,覆在江音晚唇上的温软触感倏地退开,扣在她手上的力度也顿然撤去。她能感知到一道凛寒的视线凝在她的面上,无声僵持。

        江音晚强逼着自己将手停留在玉带上,纤指摸索着触碰到螭纹蟒首玉带扣。

        然而裴策猛然起身,用力掀开幔帐,大步向外走去。

        江音晚赶忙睁眼,只匆匆瞥见他晦沉的面色和阔步离去的颀长背影。床幔一重一重浮动着落下,四周边垂缀的丝穗,晃得纷乱。

        她兀自维持着半坐半仰的姿势,茫然无措。她浑浑噩噩地想,自己惹怒了裴策。畏惧与懊悔,在过分的旷寂中丝丝缕缕攀生。这下会不会被送回教坊?甚至私逃之事被揭露,罪加一等?

        自己怎就如此无用?

        夜色沉酽,香漏无声,灯影幢幢。良久,江音晚双手环上纤腿,巴掌大的小脸埋在膝盖,传出幽微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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