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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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音晚觉得自己身体早已恢复了。然而这几日裴策只在晚间过来,看她喝完药歇息便走,未再提起此事。

        江音晚明白,大理寺狱的死牢,岂是轻易可探的?遑论自己如今是从教坊出逃的罪女,不能现于人前。纵使以裴策的身份权势,恐怕也不易安排。

        且她隐存着一分犹疑,裴策当夜,许只是心情好时随意提了一句,并不当作一诺放在心上。

        她蒙裴策收留已是万幸,怎可再得寸进尺?裴策不提,她便暗暗劝自己放下。仍是温软的笑,掩起每日晨起时悄悄滋生的希冀,和入梦前反复的失落。

        直到太医诊脉,道她彻底痊济。不过先天禀赋不足,还需长期调理。次日,裴策难得在下朝后便过来。

        彼时,江音晚方起身不久,正坐在外间的黄花梨木圆桌旁,拈着调羹,一小匙一小匙,用着膳房按太医叮嘱熬煮的药膳。

        药膳里,炖入了黄芪、党参、当归等补中益气的药材。滋味并不比黑褐浓稠的药汁好上多少。

        江音晚舀起浅浅一勺,犹豫着不愿往嘴边送,眼巴巴望向身侧的秋嬷嬷,软声商量:“嬷嬷,我真的已经大好了,太医都说了。”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药膳,我就不必再用了吧?

        秋嬷嬷不接这茬,笑得和善端谨:“是呀,恭喜姑娘大好了。”

        江音晚垂下了长睫,微不可察地撅了撅嘴,还欲再争取几句,便闻庭院里沉缓的靴声响起,渐行渐近。

        她抬头,看到身披狐氅的男人款步而来。墨色泽润的软绒领,衬出一副白若象牙的清俊玉面。

        狐氅下,是未及更换的常朝公服,随步伐露出绛纱衣摆,腰侧金缕鞶囊轻曳,矜贵凛越。

        江音晚微讶,放下碗勺,就要随婢女们一道行礼相迎,却被他轻轻按回月牙凳上:“孤已说过,不必行礼。”

        她只得轻轻唤一声:“殿下。”算作迎接。

        裴策在一旁坐下,江音晚不敢再抱怨药膳的滋味,低着头,一勺一勺乖乖地吃了。心里猜测着,他怎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待一碗药膳见底时,裴策终于言简意赅地开口:“一会儿带你去见江夫人。”

        “叮琅”一声,均窑蟹青釉的调羹跌回碗里。江音晚抬头望向裴策,樱唇轻颤着,杏眸里,噙了玉轮般的光。

        是喜极。

        “音晚多谢殿下。”

        她不便再自称“罪女”,更不可能称“臣女”,又不知道自己眼下同裴策的关系是否该自称一声“妾身”,抑或称“奴”,便一直含糊着。幸而裴策不曾计较。

        裴策淡淡“嗯”了一声,随手拿起圆桌上江音晚搁着的一方丝帕,凑到她唇畔,轻轻拭了拭,闲澹若漫不经意。

        那力道,与其说擦拭,不如说只是沾了两下。

        江音晚从怔然中回神,赶忙从裴策手里接过帕子,自己随意擦了擦,口中道:“不敢劳烦殿下。”

        裴策看着她一时慌乱,控制不好力度,将娇柔双唇擦得嫣红,微沉的眸多凝了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裴策并不打算匿行暗往,仍是用了青盖安车。他未让婢女跟随,厚实的车帷垂下,车厢内,仅二人相对而坐。

        车厢轩阔,但江音晚与他相对,仍然觉得,这方独处的空间太过狭小。局促地正襟危坐着,眸光低垂,落在绒毯上,微微飘忽。

        她猝然意识到,这辆安车,正是那个风雪夜里,她跪在裴策面前伏乞相救之所。

        厢内通铺的绒毯,已经更换。然而那夜的记忆蓦然如暗潮涌来。她想起自己卑微的膝行哀求,淌不尽的泪,也想起,将她禁锢在怀里的那双坚实臂膀。

        江音晚轻轻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再忆下去。却倏忽听到低沉的一句:“过来。”

        一如当日在丁字巷口,风饕雪虐,她听到那道沉冷的男声说,上来。

        江音晚怔忡抬头,对上裴策的目光,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慵慢。他又耐心重复了一遍:“过来。”

        她有些恍惚,一时没有动。下一瞬,她身体半腾而起,一双劲瘦有力的手臂将她轻松抄过,放在了自己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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