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必知道人间何世(2 / 2)
老板娘又“嗯”了一声,说:“那行了,不说了,赶快睡觉。”
袁哥放宽了心,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没注意到老板娘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和窗外一缕缕路灯投射下的灯光对视到了天明。
第二天乔希年也是八点多就出去盛世总部了,下午三点多忽然回了家,老板娘正要出发去夜包子那边准备开门,看到她很惊讶:“妹妹,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那个啥子工作训练训练完了哇?”
乔希年不善撒谎,只能“嗯嗯”两声,老板娘赶着走,叮嘱她:“你要是没事,四点半就去接一下乐乐和琪琪,这几天我都是把他们两个托管在幼儿园的,六点袁哥再去接,你既然在家就早点去,两个娃儿也高兴一下。”
乔希年急忙说:“方姐,我一会儿要出去,接不了乐乐和琪琪。”
老板娘一愣:“还要出去啊?去干啥子?”
乔希年说:“盛总找我有事。”
老板娘大喜,很明显她想岔了,把“出去一下”“找我有事”八个字直接替换成了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马上真诚地表达了发自内心的一百二十分支持:“那对嘛,那娃儿们继续托管到六点就得行了,袁哥会接的,你放心哈。”
乔希年看她表情就知道老板娘误会了,无奈地点头:“辛苦你了方姐,这段时间我太忙了,都没怎么管乐乐,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办。”
老板娘很耿直:“我会带娃你会算账,我们都做自己最凶的事就行了。乐乐好得很,你空了多陪他看下书就可以,那个娃儿我实在教不来。”说完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乔希年目送她离开,自己回到楼上的小房间里,把上次去盛家吃饭的那套衣服翻出来穿上,也跟上次一样稍微化了一点妆。看看镜子,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眼是眼唇是唇的,精气神就都提了起来。
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一点点暗下去的天色,手机放在面前等盛可以的消息,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今天和盛可以要去的地方,就是盛天骄盯上的那家地下赌场。
这两个礼拜大家分工明确,她的任务是在总部接受各种赌法培训,盛可以就负责发动他的狐朋狗友帮他找去下场玩的路子。
和他说的一样,以盛二爷在西京纨绔圈的名声,说声想赌博,那相当于在鲨鱼群前放出血饵,自然有人闻风而动。果然,没过几天那间赌场的公关就通过人找上了盛可以,请他有空去坐坐玩玩,约的就是今天。
五点半,盛可以按照约定准时到了,乔希年跟着他往外走,有点疑惑:“这么早开始玩牌了吗?”
盛可以笑,老样子把手臂伸过去,让乔希年挎着。两人并肩走在尘土飞扬的花市街上,他说:“你这段时间天天那么辛苦,我先带你去吃个饭,吃完饭再去玩牌。”
乔希年马上站住了:“哎呀,那我还是去接乐乐吧,我好几天都没和小朋友说过话了。”
她早出晚归,走的时候小孩上学了,到家小孩子多半又睡了,连乐乐刷牙洗脸这几天都没顾上。当妈的再不擅长带孩子,孩子仍然是心头上的一块肉,一有点时间,肯定是要陪孩子的。
乔希年说完,怕扫了盛可以的兴,一时间眼神就不安起来。
没想到盛可以喜出望外:“有道理啊,瞧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我也好久没跟他玩了,乐乐几点放学?”
“托管到六点,现在过去刚好。”
“那等啥,咱们赶紧过去吧,我让司机到另一头来接咱们。”
他吩咐司机改地方,乔希年就急忙给袁哥打了个电话,说乐乐琪琪她都去接走了,袁哥很高兴,说刚好他可以在夜包子二店那边多待一会儿,招了几个新人,他要教他们怎么好好配料。
乐乐和琪琪读的幼儿园离方圆包子店七八百米,步行要十分钟左右,坐落在花市街另一头的一条岔道里。门脸很窄,正门前还矗了一根电线杆子,进出要绕一下。
这个幼儿园是民办的,一圈围墙圈着一栋小洋楼,建筑物有点年头了,保养得还不错。一楼是办公区和食堂,二楼三楼改装成了教室,小洋楼前后各有一个院子,后院修成了一个操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孩子们日常要玩的篮球架、沙池、蹦床一个没少,还有一块很容易晒到太阳的地方专门修了弹性地板,每天早上用来给小朋友们做操。
这一块地方紧挨着花市街,但因为地段上刚好拐了一个弯不属于那条街,就没在拆迁的范围内。据说业主为此很不高兴,还跑去和开发商闹了好久。
盛可以他们走到的时候,托管的孩子们已经陆续出来了。有的家长没及时到,小朋友就自己背着书包在幼儿园门口一根电线杆下等。大门上方左右各装了一个摄像头,监控方圆十几米之内的状况,此外就没什么安保措施了。
乔希年往门里张望,很快就看到乐乐和琪琪走了出来。琪琪比乐乐高一截,老板娘养得好,圆滚滚的小脸儿红润健康,一左一右背着两个书包,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乐乐的,雄赳赳气昂昂的一马当先,见到谁都大声打招呼,开朗值爆表。乐乐就慢条斯理踱步跟在后面,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他们先看见乔希年,马上跑了过来,一起投到了乔希年的怀里,然后异口同声喊盛可以:“盛叔叔盛叔叔。”他们表示很高兴。
盛可以蹲下来跟他们说:“小朋友们,今天过得好吗?盛叔叔带你们去吃大餐如何?”
孩子们欢呼起来:“吃大餐吃大餐。”
他们理解的大餐跟大人们不太一样:“吃比萨吗?还是吃炸鸡?”
盛可以笑:“可以,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和乔希年带着孩子们往上车的地方走,走了几步盛可以回头看了看幼儿园的大门,说:“这儿的管理挺随便的啊,小孩子就这么自己出来跟人走了,连个交接手续都没有吗?”
乔希年说:“来这里上学的家里都住花市街里面,管得不严,大班的孩子基本都是自己走回去。”
盛可以不理解:“那随便来个人把孩子拐走了怎么办?”
他自己没孩子,但好些朋友都有。照他们的说法,去幼儿园接小朋友跟特工接头有一拼,入学时就要递交接送白名单,名字、照片、电话、身份证号码诸多信息给得一应俱全,白名单上的人人手一张卡,专卡专用,司机的卡不能给保姆用,妈妈的卡不能给外婆用,必须人证合一,接人的时候过闸机扫描。但凡有点不对,园方的保安会马上阻拦,随即报警,宁可错杀八百,绝不放过一人。
如此烦琐却没有哪家父母不高兴,全部当作幼儿园的加分项接受下来。毕竟现在家家户户的孩子都金贵,少一根毛天都会直接塌下来。
乔希年对他笑笑:“都这么大了,不那么容易拐走了。”
乐乐很睿智地在一边发表意见:“我是不会跟陌生人说话的,更不会跟陌生人走的。如果他们强行带离我,我会大声呼救,而且会对着街边某个特定的人呼救,这样他才会愿意来帮我。”
盛可以听得直乐:“带离、呼救、特定的人,这些词你从哪里学到的啊乐乐?”
乐乐说:“一如既往,从书上啊。”
盛可以大笑起来:“一如既往这个词用得太妙了,叔叔给你买书!你最近想看什么书?”
乐乐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最近对海洋生物很有兴趣,尤其是鲨鱼。”
盛可以大包大揽:“可以可以,我给你买鲨鱼书。”
乐乐表现出“知我者盛叔叔也”的欣慰表情,盛可以很贴心地转向琪琪:“你呢琪琪,你想要什么?”
琪琪笑眯眯地说:“我妈妈说我不可以随便接受其他人的礼物。”
盛可以说:“没关系,我不是外人,而且我也经常给你们买礼物啊!”琪琪还是笑眯眯,蹦蹦跳跳:“妈妈说别人送的是好心,可以收下,但是不可以跟人要。”
盛可以对乔希年笑道:“老板他们挺会教孩子。”她点头:“是啊,琪琪很乖的。”
盛可以原本是要带乔希年去吃日本料理的,平常袁哥做的饭都以川菜为主,盛可以想让乔希年试试清淡有本味的菜。
孩子们加入之后情况就起了变化,盛可以让司机取消了日本料理店的预定,改带他们去了明丽酒店的意大利餐厅意庐。
意庐是西京头一份儿的西餐厅,东西很正宗,而且很难得地能做到兼顾。无论是真正赏识西餐的老饕,还是只想尝尝新鲜的大众,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愿意吃的菜式。
盛可以对孩子们相当了解,他们的味觉没有完全成熟,只能欣赏那些简单粗暴味道香醇浓烈的东西,于是一进餐厅点了一个比萨、两份鸡翅、一份蝴蝶意面、两个招牌蛋糕,齐活儿。
小朋友们兴高采烈等吃,盛可以就问乔希年:“我帮你推荐推荐不,还是你自己点?”
乔希年认为差不多了:“这些够吃了。”
盛可以对她笑:“干吗?你准备等他们吃完然后自己清盘吗?”
乔希年觉得这很合理:“这么多,他们吃不完的,别浪费啊。”
盛可以安慰她:“比萨、鸡翅都能打包,放心吧。至于意面,这儿的意面一份就一口,不会浪费的。”
他把菜单递过去:“点你爱吃的,我怕我点的你不喜欢,那就真浪费了。”
乔希年打开菜单,第一道主菜的标价就让她的血压上来了:M9和牛200克配松露土豆泥,芦笋藏红花,2688元,另外加15%服务费。
下一页是香草小羊排,1888元,往后面翻几页,看到了刚才盛可以点的那个龙虾意面,888元。从摆盘上来看,真的就是一口。
她忍不住叹口气。
盛可以说:“怎么了?”
乔希年悄悄说:“这儿实在是太贵了,我们能不能去其他地方吃?花市街外面有一家比萨店还开着的,12寸的全肉派对才99块钱呢。”
盛可以认真地回答:“这儿是挺贵的,那咱们下次去你说的那家吃吧,现在再去太折腾,乐乐他们会饿的。”
乔希年想想也是,于是坚持:“你点你想吃的,我吃乐乐他们剩下的,免得打包了。”
盛可以从善如流,说:“也行,那我们俩分个牛排。”
以他的身份,不要说在这里吃顿饭,把这家餐厅刷卡买下来都行。可他没提这一茬,没嘲笑乔希年见识少眼皮子浅,明明别人买单她还肉疼计较价钱,他更没有说M9的牛排就是这个价格,花市街的比萨怎么能吃呢,那里面放的培根成分里多半淀粉多过肉。
他认认真真和乔希年说话,没有表现出丝毫优越感,到饭后结账,大厨和经理都过来和盛二爷寒暄,乔希年才后知后觉这一点。那一刻,她内心有一根弦宛如被清风吹拂,轻轻弹奏出悠扬音调。
吃完饭,送乐乐和琪琪回了家,时间已经接近九点。这时赌场那边打电话过来了,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好戏上场,乔希年听着盛可以跟对面的人说话,口干舌燥,坐立不安。
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能做何表现,都是未知数。
未知制造焦虑,大脑不喜欢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以及从未做过的事。
盛可以放下电话,看看乔希年,说:“紧张吗?”
乔希年略一犹豫,点了点头,说来奇怪,一旦承认自己紧张,紧张感仿佛就略微松弛了,这也许就是分担的意义?
盛可以在她后背拍了拍,手掌边缘碰到她裸露的脖颈,动作很轻,皮肤很暖:“你这几天培训得怎么样?怎么个培训法?”
乔希年说:“就是教了我各种赌场的玩法,讲基本规则和技巧,讲完跟我对局。”
“有赢有输吧。”
“嗯。”
“想赢怕输吧。”
乔希年看他一眼,意思是不然呢?
盛可以笑起来,说:“其实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今天和接下来几次,都是我先去玩。”
乔希年不明白:“什么意思?”
要是盛可以自己去搞得定的话,为什么还要专程请人费那么大劲训练她呢。
盛可以对她笑:“我们分工,你过目不忘,负责观察,我负责每种玩法都蹚一遍,然后再看看玩啥能帮我们尽快把那两千万赢回来。”
乔希年明白了。
车子很快开到了地头,司机过来开门,盛可以先下去,伸手给乔希年:“来,牵着我。”
乔希年拨浪鼓一样甩头:“不行不行。”
盛可以不勉强她,手臂曲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挎着总可以吧?要扮情侣不得亲热点儿吗?”
乔希年觉得有道理,脚尖踮地,一抬手扭扭捏捏挎上了。盛可以把她往身边拉了拉,说:“哎呀,别一副被人强抢民女的样子呀。”
乔希年情不自禁笑起来,轻轻拍了他一下。旁人看过去,两人的亲密劲儿自然又热烈,确实像一对情侣。
赌场公关在日本料理店的门口迎接,自我介绍名叫百合,外形打扮与谈吐气质不凡,俨然高级白领。百合带着他们穿过餐厅,从后门外一段窄窄的楼梯通上去,一进门别有洞天,原来上面大得惊人。
装修奢华,金碧辉煌,家具装饰都是名牌。没有任何公共区域,一共六个贵宾房。房间里有娱乐区和休息区,娱乐区完全照搬国际赌场的贵宾房,各种赌法一应俱全,休息区的餐食酒水档次和五星级酒店的吧台类似,全场随意享用。
这里的隔音效果极佳,所有角落都铺着厚厚的地毯,人们的行动都悄然无声。房间里也都没有窗户,进来此处,就不必知道人间何世。
盛可以和赌场管事的人寒暄几句,人家问他今晚玩什么,他说德州扑克。乔希年听了一愣,下意识反问他:“什么?”
盛可以弹了一下她的耳朵:“玩‘德扑’啊,什么什么?”拖着她起身就去兑筹码。乔希年看了一眼赌场的人,欲言又止,满心纳闷。
以她特训两周的经验,德州扑克是所有扑克游戏里难度最大的一项,规则复杂,要想在牌桌上赢,技术、经验、心理素质缺一不可,几乎没有靠概率赢的可能。
盛可以说他们是要来赢钱的,为什么要选最难的一种开始尝试呢?
她想不明白,可是看盛可以胸有成竹的样子,又觉得他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于是忍下了疑问,默默地跟着盛可以走进了贵宾一厅。
牌桌边留了最好的位置给盛可以,此外已经坐了三个人,一男二女,打扮各异,长相都不出奇。
有人对盛可以笑脸相迎,有人佯佯不睬,赌场的公关提了一句这些都是来玩的客人,但没像普通社交场合一样互相介绍名字身份。而后荷官带着牌上场,赌局正式开始了。
这一场牌打了两个多小时,注下得很小。盛可以赢了六万多,他随手散了一把筹码给荷官,挽着乔希年高高兴兴地走了。出门的时候,他和乔希年都感觉到很多双眼睛在后面看他们。
他们一出门上车,乔希年就说:“二哥,原来你很会打牌啊。”
盛可以失笑:“从哪里看出来的?”
乔希年指指赌场的方向:“你刚才打得很好啊。”
盛可以笑:“你觉得我打得很好?”特意加重了我字。
“是很好啊。”
他摇摇头:“不是我打得好,是他们打得好。”
“什么意思?”
必要的时候,二爷什么都懂:“今天打牌的四个人里,除了我,其他三个都是庄家的人,相互呼应,他们想让客人赢很容易,当然,输更容易。”
“他们不是客人吗?”
“不是,他们装作第一次认识,但有时候不小心会交换眼神,或者随意地说一两句话?打起牌来那种你进我退,有配合的,不可能是第一天认识。”
乔希年对盛可以肃然起敬:“二哥,你这些都能看出来?我啥都没注意。”她还有一事不明,“他们既然互相认识,不应该打配合让你输吗,为啥要让你赢啊?”
这个智商一百八的姑娘,社会经验可能是负数。
盛可以耐心地跟她解释:“这种赌场都是放长线钓大鱼的,绝不会让客人第一天就输光底裤。你想想看?第一天就输个半死,以后怎么还会去?”
这句话是金玉良言:“普通人去赌场玩一百次,人家九十九次都能玩死你,唯一一次让你赢,就是引你上钩的时候。”
乔希年恍然大悟:“所以你选了德州扑克打?”她举一反三,“你想看看玩一个最难的他们会怎么办,对吧?”
盛可以一脸坏笑:“是啊,其实我连德州扑克的规则都不是很明白,乱打,他们还要煞费苦心让我赢,可太不容易了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他的电话这时候应景地响了,赌场公关百合打来的,约二爷玩下一场。
他轻描淡写地应答:“明天不行,我出差,周五吧,周五可以玩得晚一点。”
挂了电话对乔希年眨眨眼:“周五估计还能宰他们一笔,你说我们要不要宰完就跑了算了,人家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乔希年睁大了眼睛:“那郑老爷子怎么办啊?”
盛可以看她竟然马上当真,忍不住笑:“跟你说笑的,就算我敢,我哥也不会放过我啊。”
乔希年白他一眼,放松的样子格外可爱。
盛可以伸了个懒腰,在牌桌边坐了两小时浑然忘我,这一刻才觉得腰酸背痛,他咂摸着刚才顺风顺水赢钱的快感,由衷地觉出了害怕:“这要是不知道内幕的,谁能顶得住啊,肯定就一头栽进去了!”
乔希年问他:“二哥,那你下次还玩德州扑克吗?”
盛可以摇摇头:“不玩了,下次试试别的。”
他拍拍乔希年:“你注意观察哈,我玩上几轮,你就要上了。”
接下来两个月,盛可以保持着一礼拜带乔希年去两三次地下赌场的规律。果然不出所料,第一次赢了之后,第二次玩百家乐就连本带利全部吐了回去,第三次又玩德州扑克,输了十多万,第四次盛可以一脸气鼓鼓地去玩大小点,不知道是运气特别好,还是赌场怕他跑路放水给他,又赢了一点点。
第五次,盛二爷就像一个真正的赌棍,玩21点,屡败屡战,而且不断翻倍投注,活生生就是输急眼了想要一举翻本,最后玩到凌晨出门的时候口袋里没了三百多万。
普通人没了三百多万,差不多就该歇菜了,但盛可以显然不是普通人。第二天他若无其事再次出现在会所,一脸从容地用黑卡兑了五百万筹码,施施然走到百家乐赌台旁边,屁股一坐就是一个通宵。
那五百万来如春风,去似朝云,六小时后筹码兑现,只剩下十二万多一点。百合满口奉承着盛二爷,高高兴兴送他出门,满脸都是笑。
乔希年全程默默无言地守在他身边,他们上车之后盛可以第一句话就是问乔希年:“你可以上场玩了吗?”
他连续几天都在赌,累得一边含含糊糊说话,一边哈欠打个没完。乔希年倒还挺精神,长期凌晨一点多睡三点起来做包子训练有素,倒也不是没有回报。
这段时间她始终陪在盛可以身边,他玩的时候她就看,走了就走了,什么都没说过。
听到这句问话,乔希年终于表现出了自己潜藏已久的担心:“二哥,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有点入迷了。”
盛可以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所以我才问你准备什么时候下场啊。而且咱们现在输了不少,怎么赢回钱来还没想法呢是不是?”
他这几天输得有点狠,精气神难免为之软弱,甚至对哥哥的信心都有点动摇了。
盛可以开始怀疑盛天骄的计划是否过于天真,会不会向警察举报一锅端了他们,再把两千万塞给郑老爷子比较好。这一次先仁至义尽,下一次郑知竹还要继续作死,那就谁都管不了了。
再一想,盛天骄叫乔希年来,除了想帮郑老爷子,还有个考察她的目的啊。他要是半途而废,那不就表示考察失败了?
一念至此,盛可以就很沮丧。
乔希年看他无精打采七情上脸的样子,以为他输了钱不高兴,就安慰他:“我有点想法了,但还需要观察几天。要不你别去了,我自己上去看看吧。”
盛可以看她一眼:“他们不会让你白看的,你要看什么?”
乔希年想了想,“我要看百家乐。”
“为什么?”
“我感觉他们的百家乐有问题,嗯,出牌方面有问题。”
盛可以大吃一惊,瞌睡都醒了:“不可能吧?什么问题?”
他看过哥哥在拉斯维加斯玩百家乐,这种玩法要用到八到九副牌。大赌场会在一个透明的房间里提前洗牌而后放入牌靴等待发牌,地下赌场一般是荷官当着大家的面拆牌洗牌,让玩家自由验牌再切牌,之后再放进牌靴待用。
牌局开始之后,散家可以要求消牌,就是随机废掉前面出的多少张牌,那些牌拿出来丢到回收盒里,不复再用。之后出牌一次一张,整个过程都很透明。
其他扑克游戏能藏牌换牌,或者有把大牌放在特定位置等待取用的可能,百家乐的流程没有这个余地。
再有,百家乐的玩家并非铁板一块,是有坚固阵营的。他们可以随意押庄家或者闲家,干脆买和也行,也就是庄闲一样大。在场的玩家哪怕绝大部分都是赌场的托,也根本无法预知谁会押哪一家,又该在发哪家的牌上动手脚。如此一来,就失去了出千的意义。
面对盛可以的惊讶,乔希年严肃地说:“我只是有点想法,还需要再观察三次。”
“为什么是三次?”盛可以很好奇。
“再看三次,我应该就可以找到出牌的规律。”
盛可以没听懂乔希年的意思,但两人对视了一分钟之后,他被乔希年坚定的眼神折服了:“我押你!”
毕竟他从未见过乔希年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说不着四六的话。
她是靠得住的。
乔希年没笑,眼神转向窗外,显然她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具体想什么要做什么,盛可以决定问都不问。
他支持。
这就是他的任务。
当然,盛可以的支持虽然重要,可盛天骄才是真正的金主。他非常识相,第二天一早就杀到办公室向哥哥汇报了这段时间的战况,以及接下来的计划。
“希年还要观察几次,估计这个过程里还得输点钱,这几次之后,找到机会就可以采取行动了。”
他一边说一边心里打鼓,毕竟所谓的“找到机会”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
出乎意料的是,盛天骄居然想都没想,盛可以话音一落,他就一口答应了。
“既然乔小姐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吧。”
盛可以忍不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重复了一次:“真的吗哥?”他小心翼翼,“哥,我已经输了差不多一千万哦。”
盛天骄走到安乐椅边,拿起一本书,戴上眼镜,余光很随意地瞥了他一眼:“算个事儿吗?”
他挥挥手叫他走了:“你是盛世的二当家,我盛天骄的亲弟弟,别小家子气,该干吗干吗去吧。”
盛可以半天没回过神来。
放在以前,要是哪一天盛可以去跟哥哥说他在赌场输了一千万,五分钟之后腿就直接被打断。
断腿不但得不到救治,盛天骄多半还会叫安保团队把他抬到地下室关起来,不反省到奄奄一息的生死关头绝不放他出门。怎么忽然之间态度迥异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去了,琢磨了一两天都没琢磨出来哥哥这个天上地下的变化是怎么来的,直到乔希年给他打电话。
她在电话里忐忑万分,问盛天骄给不给他们继续的机会,甚至还问了一句二哥你有没有钱继续输?
盛可以刹那间福至心灵,突然悟出来了,他的格局小了。
澳门、拉斯维加斯、摩洛哥、大西洋城。
驰名世界的大型赌场是不出千不作弊的,也不会在任何赌具上动手脚,但赌场还是永远可以在整体胜率上碾压散客。
有人专门写论文研究这个现象,结论之一就在于,赌场以无限对有限,天然就立于不败之地。
空间无限:赌场就开在这里;时间无限:玩多久它都能跟你玩;本金无限:一个人在赌场赢再多钱,都不可能动摇它的根本,而赌场有时候只要赢散客一次,散客就直接兵败如山倒,永世不得翻身。
乔希年无论脑力多强,智商多高,她都是一个活人,一个凡人。
凡人的心态,必然会影响她的五官与判断。
如果她没有安全感,怕输钱怕失误,焦虑在内心涌动如烈焰熊熊,自然会战战兢兢,畏首畏尾,最终得出错误的判断。
不管多聪明的人,这种心态下最后都一定输。
盛天骄世事洞明,而且深谙赌场三味。
他对盛二爷说那句话的意思,就是默许乔希年拥有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无限的本金。
区区一个地下赌场,就算他们手眼通天,现金流怎么可能跟盛世集团的大老板抗衡?
这一点盛可以参悟清楚,再跟乔希年说明白了之后,她的压力为之一轻。
她开始下场玩了,而且专攻百家乐。
她玩牌的风格和外表判若两人,下注很坚决,加得很快而且很狠,输赢无论多惨烈,眼都不眨。
盛可以在一边哼着歌儿,给她端茶倒水,不时摸摸她的耳朵后背。
二爷对女朋友的喜爱溢于言表,他为女朋友掏黑卡换筹码的速度也快如闪电。
大家都很理解,有这么有钱的男朋友兜底,怕什么输钱?
饶是乔希年下场,一开始也是输得亲妈都不认识,渐渐就有输有赢了。两三个礼拜过去之后,有一天乔希年玩了七个小时没间断,走的时候赢回了盛可以之前输掉的一半资金。
等她再来,赌场的人就不再敢肆无忌惮跟着乔希年下注了。
这就是无限的力量。
又过了一个多礼拜,盛可以他们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是周末,也是月末,盛可以在家里睡了个懒觉,起来正要去袁哥那里蹭饭,路上接到了百合的电话,很客气地邀请他参加下个月一号的特别贵宾场。
单注比平常高十倍,一晚上进出轻易能以千万计。
对方设计了很有针对性的话术,劝导利诱,生怕盛可以不来,没想到刚说了两句,幸福就突如其来地降临了。二爷一口答应:“哟,这么刺激啊,来来来,我来,给我女朋友也报一个。”
百合喜出望外,一迭声答应下来。
他撂下电话去找乔希年,她正在帮老板娘算账,看到他脸上就笑:“二哥你来了。”
盛可以拉住她,对老板娘招招手:“我跟希年说句话啊。”他拖着人就往外跑,老板娘鼻子里哼了一声,又笑眯眯地喊出声,“慢点,莫摔了。”
他们一直跑到老板娘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盛可以心急火燎问乔希年:“你看够了没有?”
他比画了一下:“百家乐,你看出啥动静来没有。”
乔希年眼都没眨:“我还说帮老板娘算完账就去找你呢,我觉得我看出来了。”
盛可以大喜:“看出啥来了?”
“他们的牌出来是有规律的。”
盛可以一怔,嘀咕起来:“说了不可能啊。”
乔希年很有自信:“有可能。”
盛可以想了想:“是不是跟我们玩的人都是托。”
“托没用。”
盛可以翻了个白眼,很明智地不再继续检验自己的智力,转头耍起拿手的赖来了:“赶紧说个明白啊。卖关子太没义气了吧,而且我们过几天就要去玩高注场了,争取这一次毕其功于一役啊,我可再不想去泡赌场了。”
“什么高注场?”
盛可以把百合说的转告了一遍。
“都是贵宾,下注提高十倍,输了付80%,赢了拿120%回报?”
“对。”
乔希年想了想:“这明摆着有问题吧。”
“怎么说?”
“想尽办法让人觉得自己占便宜的推销,一般来说都有问题。”
盛可以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他拉起乔希年的手:“但这就是我们等的机会啊,所以你赶紧说吧,你到底看出啥规律来了?”
乔希年跟他说:“牌本身没问题,是荷官有问题。”
“什么意思?”
“洗牌有问题。”
“说人话啊姐姐。”盛可以抓耳挠腮。乔希年继续耐着性子往下一五一十,终于把自己的观察讲明白了。
照乔希年的说法,荷官用了特别的手法洗牌,洗完之后,从牌靴里出来的牌,顺序就有规律了。
洗不同的次数,会形成不同的规律。所有的牌彼此之间形成一定次序,不同数字和位置的组合会带来不同的结果,就像是大循环里套着的小循环,每一个循环的开头结尾,又是另一个小循环的组成部分。
乔希年已经看出了五个循环,以这五个循环为基础,她买了八副牌,推演出了另外三个循环。
此外当然还有更多的可能性,要花更多时间去验证。现在的话,只要这八个循环中的某一个出现,她就一定知道下一张牌是什么,随后又会补出什么牌。这种开天眼的情况下要能押对庄闲,自然易如反掌,必赢无疑。
盛可以将信将疑:“真的可以固定牌的顺序?你确认吗?”他追着问。
乔希年犹豫了一下,望着盛可以的身后,忽然就开始神游太虚,就地沉思起来。盛可以眼巴巴地望着她,等了好一会儿,轻轻叫了声:“希年?”
她没反应。
盛可以玩手指,玩了一会儿又叫了声:“希年希年。”
她还是没反应。
盛可以只好放弃了,掏出手机来玩游戏,玩到一半,乔希年回过神来了,说:“确认。”
盛可以忍不住笑:“乔小姐,你刚刚是灵魂出窍了嘛,这是什么情况?”
乔希年一脸诧异:“你不是让我确认一下牌的次序吗,我确认了一下啊。”
“哈?请问你是怎么确认的?”
她一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把之前玩百家乐的经过都回忆了一下,那些牌的出来次序,确实是按照规律来的。”
盛可以没脾气了,这是多么惊人的记忆容纳量和计算速度啊。
天才说我回忆一下,站在一条烂泥路上开始想,想完结论就出来了。普通人呢,就算拿摄像机把那些玩牌的经过全程录下来看三年,多半也看不出来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人莫与天才斗,盛可以很欣慰自己和乔希年是一头的。
高注场的那一天很快就到了,赌局晚上开始。中午时分,盛天骄给盛可以打电话通风报信:“公安那边的朋友告诉我,说那家地下赌场团伙的几个主犯,从荷官,专业牌手到地下钱庄主事的人,全部都入境到了西京。今天晚上那家赌场里是满的,每个贵宾厅都有一个冤大头,想必他们捞完这一笔,这家赌场就要关掉换个地方了。他们会在这两天采取行动,你可能要和乔小姐抓紧一点。”
每个贵宾厅都有一个冤大头!这句话让盛二爷内心涌出了毫无必要的胜负欲:“哥,我是不是其中最大的那个冤大头?”
盛天骄没好气道:“这有什么好争的!”
他顿了一下,又说:“你是我弟弟,肯定你最大。”
盛可以嘻嘻笑起来,转头就把这句话告诉了乔希年,两人为自己的超级冤大头地位感到了由衷的自豪。
这一晚的赌局开始得惊心动魄,结束得毫无悬念。如乔希年所说的,她精准识别出了每次洗牌次数代表的不同循环,而在盛家无限本金的加持之下,她每一次下注都是或包闲家,或包庄家,之后无论对家增加多少,照跟不误。一局几百万地进出,对她来说好像只不过是买菜钱。反正每次都是进,她有什么压力可言?
赌局开始六个小时之后,赌场方崩溃了,他们这一间贵宾厅提早结束战斗。凌晨三点多,乔希年和盛可以牵着手,带着四千五百万的现金走出了日料店。门外街道上,盛家的安保团队严阵以待,盛二爷和乔小姐从容上车,全副武装的警卫都拥过来搀扶。
赌场楼上某处,外人看不见的缝隙里,地下赌场的人默默看着楼下的劳斯莱斯和吉普车离去,彼此相对无言,内心充满了极致的困惑与恼恨。
这个世界上,只有踢到铁板的人,才会知道自己的脚趾有多痛。
盛可以他们离去没多久,公安的专项行动组悄然出现,把整栋楼围了起来,从组局的到操盘的,从当托儿的到叠码仔,一个都没有跑了。
盛天骄的朋友特意告诉他,正因为盛二爷这条大鱼最近频繁出入,地下赌场那边才攒了一个这么大的局,能来的骨干全都来了,比开年会还齐全,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网打尽。盛二爷这个有史以来最贵的卧底立了大功。
至于盛二爷带着乔希年赢的那些钱,程序上得收回去作为证据。郑知竹也要上法庭,当证人还要接受处罚,等全案审完,公安会将非法借贷的部分退还给受害人。
这样一来,盛天骄总算能顺理成章出手帮郑家世伯偿清债务,老爷子胸口那块大石算是卸下来了。
盛天骄确认了消息之后立刻叫来盛可以,他一听情况,高兴得见牙不见眼,一秒钟没等就顺势开始夸起了乔希年:“哥,你终于知道天才的力量了吧?”
盛天骄慈祥地说:“行了,知道了。”
他顺便关心了一下包子店:“包子店开连锁的事儿怎么样了,在做吗?”
盛可以酸唧唧地说:“你都说话了,他们还能不做?”
他还哼哼起来:“你看看,还是大老板说话有用,我这个总经理就是个摆设。”
弱者的命运,很多时候就是强者的心血来潮。
盛天骄笑笑,话里有话:“你也可以不是摆设的。”
盛可以装作没听见,免得接下来要接受哥哥没完没了的大道理。
他们两兄弟坐在办公室,面对面喝茶。天气不好,玻璃窗外风急雨骤、雷电交加,里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可是霹雳一道一道闪过去,天威气象,难以形容。
盛天骄的办公室在盛世总部最高那层楼的角落里,景观无敌,但布置得很朴素。地方很大,东西很少,符合著名的奥卡姆剃刀定律: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盛世建楼的时候请风水师来看过,说这一块是紫薇位,权力最大那个人坐这里,能和整个公司相得益彰,要是阿猫阿狗坐了反而影响公司气运。既然如此,大老板的办公室自然就安在这里了。
眼下盛天骄看弟弟不接自己的茬儿,也不追,就继续说:“包子店没问题了,那我跟你说说私募基金那件事吧。”他单刀直入,不玩虚的。
盛可以精神一振,大哥说:“你再跟我说说看,为什么你觉得乔小姐能做私募基金,她不是专业出身,没有从业经验和资历,就凭她押中了几个股票,我们真的可以把几个亿甚至十几个亿的资金交给她操盘?”
盛可以平静地听着哥哥的问话,胸中风云激荡,脸上毫无表情。
因为他一直在等这句话,反复演练过要对哥哥说些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乔希年。
讲她如何每天晚上看几个小时年报,人肉锁定值得买入的股票,不需要任何工具,持续追踪该股票一两年;讲她如何看盛世投资那些大大小小的项目数据,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脱口而出就是结论,他的团队再三测算反复研讨,得出的结论也并无不同;讲她深入研究与关联不同领域信息的能力,别人的竭尽全力,不过是她的日常,绘声绘色津津乐道。
他非常有激情,对乔希年,对乔希年能做到的事,对他想和乔希年一起做的事。
盛天骄鲜少在弟弟身上见到这样的激情,某个时刻他如此感慨,以至于想起了盛可以初到盛家时候的模样。乡下少年,高高瘦瘦,皮肤黝黑粗糙,土里土气,一脸戒备与怨恨。
他和盛家人格格不入,头两年跟亲爹和继母作对,花样百出,其恶劣程度足以被赶出去。说不定他就是这么想的,他千方百计就是想要被赶出去。
只有盛天骄很清楚,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必然会留下来,要是没处理好,也注定要成为家里的定时炸弹,后患无穷。
他不得不花时间承担起按理说父亲才需要承担的责任,关注他的成长,照顾他的生活,在自己爹妈和盛可以之间进行缓冲和协调。一开始是不得已,后来就习惯了,这成为他人生责任的一部分。
盛天骄人如其名,生来就被教育要成为盛家的顶梁柱与骄傲。他对自己的要求很简单,两个字而已:公平。
其他一切美德,都建于公平的基础之上。
盛可以十四岁之后得到的几乎所有教导,都来自盛天骄。很难说他的人生是成功的,大半时间他似乎都在抵抗那些促使他成功的努力,值得盛天骄欣慰的是,起码盛可以没走歪路。
然后,一夜之间,他突然醒过来了。就像武侠小说里那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菜鸟,功夫大成,能仗剑江湖行侠仗义了。
乔希年居功甚伟。
盛天骄由衷地这么认为。
她唤醒了一个打定主意拒绝真实世界的人,尽管她自己并不清楚这一点。
他举起手来,打断了弟弟的滔滔不绝:“好好好,我知道了。”直接回到了正题上,“你说的我都听见了,我相信你不会看错。”
盛可以一愣,而后满怀期待地说:“真的吗?”
盛天骄拍拍他的肩膀,说:“是的,现在我有两个想法,你可以斟酌斟酌看哪个合适。”
盛董从不心血来潮,他说出来的话都是有凭据的。
第一个建议,乔希年目前经验尚浅,让她进盛世投资后可以先给一个助理总裁的头衔,深度参与项目,一定程度上负责审核项目,但要和团队协作,不可能像盛可以想的那样一言堂。
盛可以差点跳起来,哥哥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我也觉得是!”还大义凛然地挥挥拳头:“必须和团队协作。”
盛天骄摆摆手,示意他少安毋躁,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
“这个做法有一个小小的前提,你们之间不能有男女关系,现在不能有,将来也不能有。”
盛可以完全没想到有这一出:“为什么?”
盛天骄的表情说明他认为这个为什么问得毫无常识。
“盛世投资不是作坊式的夫妻店,它凝聚了很多人的心血。同事间如果有男女关系,好的时候狼狈为奸,不好的时候反目成仇,统统对工作没任何好处。老二,我不是针对你,这是我的原则。”
盛可以听到狼狈为奸四个字翻了个白眼,根本无法反驳。
盛天骄确实没有针对他,盛世的原则一贯如此。两个同部门的员工之间正常恋爱,未婚男女你情我愿的,一方自愿辞职或被调到其他部门,不合作的话两个人都开除;不正当关系责罚更严,一方或者双方已婚,那就两个都开除,不问谁主动谁被动,是单方面骚扰还是两厢情愿。
谁包庇都没用,只要捅到盛天骄那里,包庇的人跟着一起倒霉。
正因为公司这种变相的道德约束,盛世的男性高管客观来说比其他公司的人都更检点。
盛天骄等着盛可以答复,他却一直不出声,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后他干脆一摊手:“哥,你不是有两个想法?第二个是啥?”
简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也在盛天骄意料之中。
盛可以满怀希望地继续问:“第二个建议是不是上次说的,咱们投钱给关之鸿做私募,希年跟他一起操盘?”
盛天骄说:“不是。”
当头一盆冷水这么干脆地泼下来,盛可以很失望:“为什么呀?她很合适干这个的,你这段时间关注了她选的那些股票没?”
盛二爷很激动,双手比画起来了:“全在涨!”
盛天骄从容不迫道:“我知道,我有叫人买,基本上翻倍了。”
盛可以直接跳了起来:“哥!盛董!你都有听别人的建议赚钱的时候?”
盛天骄摇摇头:“胡说,我赚钱都是靠听人建议,一个人的脑子能有多大?”
他摸透了盛可以的想法,终于直捣黄龙了:“乔小姐初出茅庐,又是野路子,跟老关那样的行尊恐怕合不来,所谓一山难容二虎,也没有必要合得来。”
盛可以的心吊到了嗓子眼:“所以?”
盛天骄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给乔小姐投资,让她自己独立操盘一个小盘子看看吧。”
↑返回顶部↑